顾渊是在自家医院的病床上醒来的。
头顶洁白的天花板很陌生，让他一时愣住。
随即他立即反应过来，掀开床单，就要下床。
他要去找茭茭。
“这是在干什么呀？快躺下休息。”女声在空荡的病房里响起，语气心疼。
“妈？”顾渊诧异地望着身侧的女人。
他起身的动作却没有停。
“茭茭呢？”他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想见的人。
“茭茭，谁啊？”乔浅有些疑惑，她望着儿子，觉得儿子怕是烧糊涂了。
顾渊眸底一沉，扶了扶自己的额头。
“我这是和谁一起回来的？”
“小沈啊！你不是和他一起吃饭，在路上出车祸了吗？”
“后来突然莫名其妙的发高烧。”
“儿子，你怎么了？”乔浅不解，她望着顾渊，想要把医生叫来再检查一下。
顾渊制止了她动作。
“他人呢？”顾渊开口。
“小沈，你说小沈吗？他在隔壁。”
顾渊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之后 ，不做逗留，立刻就向隔壁病房走去。
隔壁的沈玉书刚醒，空荡的豪华病房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顾渊回头，对不放心跟过来的乔浅说道，“妈，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事要跟沈玉书单独说。”
乔浅望着儿子的眼睛，见确实没有什么大碍了。
“行，那我先走了。”说完，她带上了房门。
公司还有重要的会议，现在应该去补回来了。
“你还记得苏茭吗？”
顾渊望着脸色苍白的沈玉书，问道。
“废话。”沈玉书冷淡的回应，他看着顾渊这个失魂落魄地样子，大概知道了些什么。
他用不善的眼神扫视顾渊。
“最后你没有救回他？”说的是疑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我成功了。”顾渊语气艰涩，“但是茭茭没能够接收。”
说完这句话，他就起身离开了沈玉书的病房。
他现在需要去找到更多的信息。
作为亲历者，没有谁比他更确信，在世界意识的刀到达之前，他的能量已经送到了苏茭身上。
但不知道是哪里出现了问题，顾渊垂下眼皮，回忆着可能遗漏的细节。
他不相信苏茭就这样草率地离开了他的世界。
趁他现在还有些能量，再找找方法，说不定还能将苏茭找回来，顾渊用这套说辞蒙蔽自己。
在他昏过去之前，他没有见到世界意识对苏茭出手，苏茭也向他暗示过自己没事。
所以，他一定会找到他的茭茭的！
顾渊驱车回到了老宅。
他第一件事，就是登门拜访苏茭的家。
意料之中，苏茭的爸妈已经完全不记得苏茭了。
他打开苏茭的房间，却发现熟悉的房间变成了一个小仓库。
布局和第一世一样，和没有苏茭存在过的第一世一样。
顾渊知道，这是那个蒙面人的手笔。
他的拳头不自觉攥起。
向叔父叔母礼貌的告别，他回到了老宅自己的房间。
仔细地翻找着房间里关于苏茭的一切。
漫画书，玩偶，毛毯，成堆的写着苏茭名字的作业，甚至是苏茭最喜欢黄色毛绒地毯，都消失不见。
没有了苏茭放在房间里的东西，顾渊头次感受到了自己极简风格房间的孤寂。
他盯着空落落的房间，默不作声地静坐了一下午。
夜幕降临。
顾渊躺在床上，侧身望向窗外。
梧桐依旧，可对面的窗边早已没有了天蓝色的窗纱，也没有了苏茭在床上看漫画的身影。
我会找到你的，茭茭。
不会把你弄丢的。
顾渊再次在心里坚定地保证。
这一找就是十年。
找线索的时间实在是太难熬。
许是他和沈玉书都比较特别的原因，他们的记忆没有被直接抹去。
但经历了太多次否定，让他有时也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做了一个美梦，苏茭的存在是虚构的？
这时，他就会去沈玉书那里，回忆着苏茭的过往。
每当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像是活过来了似的。
后来，就连沈玉书对苏茭的记忆也慢慢消去，直至完全消失了。
顾渊在发现沈玉书彻底忘却苏茭的当天，下定决心，为苏茭立了一个衣冠冢。
他已经接受苏茭离开这个世界了，他现在想要自己变得更强，去苏茭可能存在的世界，找一找。
为了提醒自己，它将衣冠冢就在老宅，自己和苏茭房间夹墙的地下，是他透过窗户就能望到的地方。
周围人都说他疯魔了，但是他毫不在意。
他继续坚定的四处搜寻关于世界的秘辛，也继续壮大着自己的公司，他能感觉到随着自己的公司越来越强，他身上的气运也汇聚得越来越多。
由于气运的原因，壮大公司倒不是很难，难的是如何防止自己遗忘。
顾渊每天不断地刺激着自己，回忆着苏茭的过往，回忆着他的茭茭。努力将记忆中苏茭的模样画下来。
从火柴人到将苏茭的模样画的活似真人，他用了三年。
顾渊也对苏茭的记忆也慢慢模糊了。
午夜梦回，他在梦中再次见到苏茭时，却是连苏茭的面容都难以记清了。
顾渊愿意就这样忘去，如果连他都忘记了，那茭茭在这个世界就彻彻底底地无人记得了。
没有人记得，对茭茭来说，算是二次死亡。
到时候，茭茭要是想要回来，会连路都找不到的。
顾渊开始用各种各样极端的方法来让自己强迫自己的身体记住苏茭。
纹身、刻字、疼痛刺激，他逐一试验着。
他发现苏茭的衣冠冢对他的刺激很大，能够加强他对苏茭的记忆。
于是，他又为苏茭建了一个小型衣冠冢，放在自己的办公室内，让自己天天能够看到它。
说是衣冠冢，但由于没有苏茭的信物，所以里面什么都没有，倒也好建。
白天，他就面对着苏家的衣冠冢上班，处理公司事务。
晚上，他就躺在挂满苏茭画像的房间里，艰难入睡。
自从苏茭离开后，他睡得一直都不安稳。
就这样，他又坚持了几年。
由于强迫自己将重心转移到工作和苏茭身上，没有任何私人空间，他的公司发展的很好。
小世界的财富逐渐向他的公司聚拢，他站在了最高点。
与此同时，沈玉书身上的气运似乎在向他身上转移。
终于在某一天，沈玉书的气运完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他已经是这个小世界里最强悍的能量体了，没有谁能和他相提并论。
可记忆流失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他也要忘记苏茭了。
“沈总，有什么事？”
秘书被沈玉书一通内线叫到办公室里，他低头，惊心胆战地询问。
“这个是什么？”顾渊向秘书示意他桌子上醒目的衣冠冢，语气不悦地问道。
“……”
秘书在顾渊身上跟了几年，不算是老人，所以才被推出来接这烫手山芋。
而他从上班的第一天起，就看见这个衣冠冢了，此时根本回答不出来顾渊的问题。
顾渊见秘书不说话，揉了揉紧皱的眉头。
他自己仔细瞧了一眼眼前的墓碑。
只见墓碑上什么都没有写，就写了苏茭二字。
他的眼神陌生，拿起盒子，却发现盒子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打开一看，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拿下去。”顾渊语气不耐。
“是。”秘书战战兢兢地应了。
顾渊望着秘书这茫然的样子，不耐烦的补了一句，“不要再拿上来。”
似乎是觉得眼前的东西晦气。
“好的。”秘书拿起盒子飞快地逃出办公室。
秘书将门轻轻带上，办公室的空气陡然安静。
顾渊继续处理着自己的文件，像是没有被这点小事影响到。
他如今已经快四十了，岁月的痕迹却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反而更显得他矜贵优雅，韵味十足。
“你有兴趣吗？我能帮你实现任何愿望。”
一个蒙面人突然凭空出现在顾渊的办公室里。
声音聒噪。
它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了。
顾渊抬头望向它，眼里是不加掩饰的阴郁恨意。
小世界意识这才陡然意识到自己被顾渊困在了狭窄的空气墙中。
空气墙不断的收缩着，它化为黑雾，想要从墙中出去，却被空气墙不断挤压着。
直到空气墙彻底收缩完毕，它也被碾成了黑色的代码，彻底破碎。
一切都发生的迅速无比，没有惊动任何人。
黑色的皮鞋缓缓走进碎成一片片的黑色垃圾。
顾渊抬手将垃圾回收，提取出想要的数据，收入自己的识海中。
剩下的废料，则自发地在空气中消散。
刚刚还狠戾的男人此时低叹出声，话语中是无限的深情。
“茭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