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巫夷人家>第29章 天才助攻

  不提阿苏南和他家的坑爹小客人,单说朗阿寨有一户人家,这段时日很得邻家青眼,当然也不乏各种羡慕嫉妒,这便是住在寨子边上的小黑仔家。

  这家的当家男人叫做朗阿浸,只二十五岁年纪,夫妻俩带着个年幼儿子辛苦度日,原本也没啥出奇的,家家户户都是如此。只去年朗阿浸打猎出了岔子,人是救了回来,但残了一条腿,还伤到腑脏干不动重活,比家里女人都多有不如,本来大家都对他家抱着同情心态,多多少少给些帮衬,毕竟家家都有打猎,谁都不晓得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只谁家都不宽裕,寨子里等米下锅的也不只他一家,帮衬的着实有限。

  正当好些人暗自思忖着朗阿浸活不长久这家子要散的时候,谁成想他家那个泥猴小崽竟然好命的觉醒了,朗玛神在上,这是多大的福份啊!

  确实,儿子的觉醒给一家子带来了活路,这一点朗阿浸比谁都清楚。

  这一天,跟往常一样,鸡才叫过头遍朗阿浸就醒了,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摸着黑拖着残腿走出屋子,反手带上房门。

  进到塘屋,捅开塘火,又往火堆里添了两根柴禾,这才从水瓮里舀了一瓢水洗脸。夜里凉,塘里的那点火星不足以维持一大瓮水的温度,不过夏日时节,略略有些寒意的凉水倒是正好,两把水上脸,整个人都清爽了。

  洗过脸,塘里的火苗也蹿了起来,朗阿浸打来一盆清水烧上,又把儿子的小衣裤放到盆盖上烘烤。小家伙皮的很,家里也没有多余的衣物,以往顾不过来只好由他去,现在日子好过了,衣裤天天换天天洗,只夜里潮气重,木架上晾了一晚上也只得八成干,还得再烘烘。

  朗阿浸一边守着瓦盆上面的小衣小裤,一边琢磨着是不是卖点细粮再给儿子做身夹衣。夏天的衣服可以天天洗,转到秋天就不成了,再说儿子长高了,箱子里的夹衣就算是缝缝补补还能穿,到了乌衣寨也不晓得会不会惹人笑话。

  上次马帮送来八百斤粮食,还完债,又给贺仔做了一身夏衣,还剩下四百斤,若是把细粮全数换成杂粮,家里的存粮能有六七百斤。只如今地里全靠孩子阿妈一个女人,又遇上天干,也不晓得水车给不给力,若是能够再添上两三百斤,接近千斤的粮食,足够他和贺仔阿妈敞开肚皮吃上一年饱饭了,勒勒裤腰再节省一点的话,倒是可以给儿子省出一套细布衣裤。

  都怪他这身子残了打不来野味,单靠粮食,一天两三斤都不顶事。别个巫童家里的日子都过的红红火火,只他家,就算是精打细算,想要给孩子做一身寒衣都不成,这眼看着就要去乌衣寨了……嗯,不对,可不能弄个想,不能坏了心肠,要不是神明保佑让贺仔觉醒了,家里都该揭不开锅了……

  瓦盆开始往外面冒热气,朗阿浸连忙收回心思,取下小衣裤放到旁边的木架子上,又拖着腿从墙角的瓦缸里面舀出一碗磨碎的杂粮粉。正好水也滚了,先装满一罐放到旁边,再把杂粮粉倒入盆里,就着剩下的半盆滚水煮成满满一大锅糊糊,再加上昨晚剩下的几个杂粮饼,足够他和贺仔阿妈吃两顿了。就在一个月以前,这样的一餐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别说饼子,就算是糊糊,一家三口每人也只得一小碗,还要熬到天黑才有饭吃。

  他这边弄好饭食,那边贺仔阿妈也打着哈欠进来,洗过脸坐到火塘边,接过自家男人递过来的大碗,往糊糊里面掰杂粮饼。掰到一半发现男人没有饼子,连忙道:“阿哥你也吃个饼子,现在家里不缺粮,饿不了灰仔。”

  灰仔是他家仅存的猎狗,去年孩子阿爸出事,三只猎狗死了两只,只有灰仔带着满身的伤活了下来,猎狗是夷家人的家庭一员,是一家子,就算是伤了残了,也是两不相弃,总算现在都有饱饭吃了,灰仔也不用跟着他们一起饿肚子了。

  朗阿浸却只是摇头:“不是为了灰仔,我想给贺仔做身夹衣。”

  女人不作声了。

  直到吃过饭,她才又小声开口:“阿哥你的身子要紧,还是要吃饼子,实在不行还有贺仔的银角子呢,家里好不容易才有了盼头,可不能再出事。”

  女人讲完话匆匆出门挑水去了。每天一大早,她都要先挑两担水回家,然后马不停蹄地跟着娘家阿哥出寨,家里男人只剩下半条命,如今山上的庄稼只能靠她侍弄,够她忙活一整天的,晌午就在地里啃两个饼子。

  朗阿浸自是留在家里,用粘着糊糊的瓦盆煮了一盆狗食,这回他倒是大方,往盆子里面掰了一个整饼。

  灰仔吃食他洗碗,洗过碗,目送灰仔摇着尾巴去追女主人,朗阿浸这才挪下木楼,借着拂晓的天光给后院的菜地浇水除草。如今阿苏家收鸡蛋也收菜蔬果子,这菜地也是有进账的,钱虽不多,总归是好过没有,可不能疏忽了。

  拾掇完菜地,天色已经敞亮,朗阿浸连忙上楼把儿子从床上叫起来,认认真真给他洗过小脸穿上干净衣服,这才送他过学馆去。其实这般年纪的娃崽都在寨子疯跑,是不需要大人看管的,只学馆已经管了三顿饭,他实在不好意思再让巫士大人帮自家看顾孩子,于是每天都跟着儿子去学馆帮上半天忙,照看儿子还有那个叫作筱环的同寨小朵朵,同时也做些打扫归整的活计。

  在朗阿浸看来,别的巫童去学馆是学本事,只他的两名看护对象呆在学馆却是瞎玩儿,只有当曲英大人或者栎侍者过来说故事的时候,两个小家伙才会听上一耳朵。不过他也没觉得不该去,巫士大人都发了话,巫士大人没可能讲错,再说呆在学馆他也学到不少东西,连从前认过的字,都记起来一大半。

  今天中午,照例是阿苏阿爸挑着木桶过来送饭,左边桶里装着肉丸山菇汤,右边分作三层,最上面是蒸糕,下面还有一盆红烧鸡块一盆凉拌夏笋,这些个吃食搁以前朗阿浸是听都没有听说过,若不是到学馆照看儿子,他都不晓得只为填饱肚皮的吃食还能做出弄个多的花样。

  早上只喝了一碗糊糊,朗阿浸早就饿了,看见美食顿时感觉整副肠肚都化着了水,一个劲儿地往外面冒酸。连忙从怀里摸出饼子蹲到角落里细嚼慢啃,每一口都极是小心极是珍惜,仿佛咽下去的不是又硬又糙的杂粮饼,而是桌子上那些个白白胖胖的大蒸糕。

  大半个饼子下肚,肚子里的酸水好歹给压了回去,朗阿浸这才有功夫想东想西,觉得明天早上还是要多吃半个饼子,不说孩子阿妈会念叨,他自己也害怕弄坏身子,可这样一来贺仔的银角子十有八·九是存不住了,心里面总归是不好受。这些日子他呆在学馆,听明白很多事理,知晓以后贺仔用到银钱的地方有很多,他可不能学雨满阿爸,又是置办家什又是买细布添新衣,还三不五时到阿苏家买吃食,把自家娃子的银钱都给糟塌了。

  想到此朗阿蛮又去看饭桌上的儿子,看到小家伙吃的满嘴油,左手还死死拽着半个蒸糕,裂开嘴顿时心情大好:看看,他家崽崽就是厉害,跟满桌子的阿哥阿朵抢菜都半点不输人!

  这时候门边上现出一道影子,却是阿苏家的小南仔进课室来了。朗阿浸有些惊奇,这小伢每天都背着背篓跟他阿爸一起送饭,不过他只给几个贵人送饭,吃过饭他家阿哥自会收拾碗盘挑回家去,虽是同在一个院子里面,却是难得看他过巫学这边来,也不晓得是为了啥个事?

  不待朗阿浸想明白,他家小崽已经跳下凳子冲了过去,一迭声地叫着“南阿哥快来吃饭,南阿哥快来吃饭”,一边叫还一边把人往饭桌前拉……

  朗阿浸差点没一把捂住脸,正要出声阻止儿子胡闹,又看到一个小伢崽蹦进屋子,这人黑黑瘦瘦,完全不认识,朗阿浸一愣神,心说这该不会就是从乌衣寨偷跑过来的那个小客人吧?

  诺阿来前天闹出的动静太大,朗阿浸如雷贯耳,一猜即中。见他蹦蹦跳跳连走路都没个正形,禁不住又为他阿爸阿妈发愁,以前他只以为蛮仔算是个不省心的,现在才晓得还有更加不省心的。

  而这位不省心的正宗黑仔进到课室,脚下不停,一直蹿到朗阿浸面前才停住,眼睛晶晶亮:“阿叔阿叔,原来您家的伢崽也叫黑仔啊?”

  看朗阿浸懵然点头,他眼珠子一转,蹲到旁边,又从朗阿浸脚边拿起竹筒,殷勤万分地递上去:“阿叔我也叫黑仔,阿叔您喝口水,他们讲说阿叔您会做木器呢?”

  三句话三个方向,原本一头雾水的朗阿浸,神态先是惊讶,继而尴尬:“以前会,现在不成了……做不动了。”要晓得做木器也是个体力活,而他现在的身体……

  “不碍事,不碍事,我们就想做个小物事,阿叔呆会子我跟你一起回去哈,到了我再慢慢讲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