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丧心病狂的梦？
钟昀低头捂住自己的脑子，若不是阿奚就在自己面前，他估计要再敲两下。
拯救自己老婆的幼年体？这是什么梦啊？
这是什么个人英雄主义吗？
不应该这样啊……
他心里吐槽着，面上的神情变化因为漆黑的环境并不能落入郁奚的眼中。
对方只知道钟昀忽然沉默了。
这时候的郁奚尚且心思单纯，他不明白一个名字为什么会让对方许久不开口。
果然是因为这个名字不好吧。
“如果你不喜欢这么叫我的话，那你可以换个叫法……”
话音还未落，钟昀便打断了他。
“你想多了，我不是不喜欢这个名字，只是……”
钟昀轻咳了一声：“你的名字和我……一个朋友一模一样。”
他没好意思说这个朋友是男朋友。
毕竟对一个小孩子说这些实在是不太好。
“和哥哥的朋友一样？”郁奚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但他的语气里似乎还藏着几分疑惑，似乎是并不相信。
“那哥哥和这个朋友的关系很好吗？”
“我听别人说，朋友也分很多种，相交数十年，恰如手足的是朋友；只是认识，但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们之间关系的也是朋友。”
“哥哥的那个朋友是前面一种，还是后面一种？”
这孩子问的问题……
只能说不愧是郁奚，和他一样大的时候，钟昀肯定只会说：“哇，好巧。”
虽然如此，但这个问题肯定要好好回答。
他将这个瘦弱的孩子背在身上，一边说着一边摸着墙沿往前走。
“都不是。”
“都不是？那你们是什么样的朋友？”
郁奚不太明白，期待着钟昀的回答。
“虽然我和他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我知道了和他会是相伴一身的人。”
钟昀不知道怎么样的答案才是最为恰当的，但话出口后，他后知后觉地感觉，也许这般便是最好的解释了。
相伴一生的朋友？
郁奚眨了眨眼，其实有些不理解。
在他的观念之中，没有任何关系是能持续一生的，毕竟连父母都可以抛弃自己，那世界上便不会再有更稳固的关系了。
可这位哥哥却是如此的笃定，笃定到郁奚有些羡慕这个并未见过面，却与自己同名同姓的人了。
如果和这个哥哥相伴一辈子的人是自己……
那有多好。
郁奚这么想着，也不知道钟昀背着自己走了多久。
就在这个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抹亮光。
并不是打雷时的可怖白光，而是散发着淡淡暖意的灯——出口就在眼前了。
“我们马上就要出去了。”
这一句话，钟昀的语调里满是笑意，很快，他们被光芒所笼罩，逃出了身后的黑暗。
钟昀将郁奚放下，此时此刻，他才算是真正看清这稚嫩的面庞。
可正是因为看清了，所以钟昀愣住了。
那血淋淋的一片，都是郁奚身上的伤！肯定是被虐待过的！
是谁？是谁这么过分！
愤怒从心中燃起，正当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眼前的场景竟是发生了变化。
等等，自己还没把郁奚送到安全的地方，梦境怎么可以这样结束？
钟昀再次看清楚眼前的事物时，对上的却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庞。
云鹤溪带着笑，伸手戳了戳钟昀的面庞。
“总算是醒了。”
“你……”
钟昀看着那张不再稚嫩的脸庞，吐出了一个字，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满脑子都是那血淋淋的伤与刚刚结痂了的疤。
于是，钟昀抓着那人的手臂，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好在如今的手臂白皙，并无那些刺目的伤痕。
对哦，之前的是梦。
钟昀松了口气，又是张望了一圈，发现周遭并非是之前的场景，也并非是自己的宿舍。
是一间卧室。
而他们两人正躺在那足足有两米的柔软大床上。
周遭的墙壁上好像还贴了什么，但钟昀盯着看了许久，却也没办法看清那些图片究竟是什么。
仅仅只能依稀看出是个人。
算了，这些并不重要。
“我现在还是做梦吧？”
钟昀转头看向云鹤溪。
他也承认自己真是有些糊涂了。
场景切换得实在是太快了，一时间还真分不清自己所处的地方是真实还是虚妄。
只是，回应钟昀的并不是云鹤溪，而是另一个声音。
【当然是做梦了。】
【你不是很清楚你在宿舍吗？】
“小纸？”钟昀愣住了，他下意识地看向云鹤溪，不知道自己梦境中的他是不是……
“是我。”
云鹤溪好像是知道钟昀的想法，他轻轻笑了一声。
“你放心，我之后就很安全，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正常人的生活？”
钟昀有些不太喜欢云鹤溪口中的这个形容词。
正常人的生活……意味着他之前过得并非是不正常的生活。
虽然这的确没错，毕竟正常人的小时候怎么可能会被关在那种地方？
但……
云鹤溪看出了钟昀眼底的心疼。
“你不用这么心疼我，”云鹤溪摇了摇头，“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经历而已。”
“怎么能算是微不足道呢？”
钟昀看着云鹤溪那毫不心疼的模样，亦是感觉酸酸的。
就算他不知道云鹤溪曾经到底经历了什么，但那无尽的黑暗会慢慢蚕食年幼心灵中的希望。
“这只是一串写好的设定。”
云鹤溪轻轻蹭着钟昀的下巴，想着那人脸上的悲伤——仿佛经历那些的是他自己一般。
唇角慢慢勾起，他忽然想起一句话。
有人心疼的小孩才会哭。
以前云鹤溪的确不太理解这句话，如今倒是明白了。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哭，因为钟昀只会更心疼。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我是一个虚拟的角色，”云鹤溪继续道，“那些伤害也是虚拟的。”
“伤害就是伤害，怎么可能是虚拟的？对你来说就是真实发生过的。”
云鹤溪在现实中待久了，其实也明白自己的设定为什么会如此不幸。
虚拟的恋爱游戏，要满足许多人的口味，包含各种类型的人设。
有的人喜欢阳光开朗，可以治愈自己的人，亦会有人会喜欢去拯救治愈别人。
所以就会设定出自己这种“需要”拯救的虚拟角色。
在设定中，云鹤溪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在孤儿院被收养之后，却是被其养父母虐待。
最后甚至被关在一个仓库里，差点被活活饿死。
听着就很可怜。
来到现实之后，云鹤溪经过一些手段去了解了那家公司，很快就弄明白了这个游戏会怎么运行。
也就是一款聊天软件，通过聊天来营造一种正在“恋爱”的感觉。
软件的使用者可以自寻挑选感兴趣的人物进行攻略，而在设定中，幼时拯救自己的人必然是那位和自己聊天的玩家。
很刻意……
刻意制造出的拯救桥段，刻意营造出的故事情节，只是为了让自己爱上那所谓的“救世主”。
可事实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那种情况下，还选择保护一个和自己无亲无故的拖油瓶的。
钟昀……
他的确是这样的人，只是云鹤溪对他的喜欢倒不是起源于“拯救”。
毕竟在喜欢上钟昀之前，他也没觉得对方会是自己设定上的“救命恩人”，是也许是锦上添花，不是也不妨碍自己想要占有这个人。
更恰当的说法，大抵是自己的喜欢起源于长期处于阴暗的植物对阳光的向往。
谁不喜欢阳光灿烂，开朗活泼的钟昀呢？反正云鹤溪喜欢。
即便他曾经也误会钟昀欺骗自己，不再需要自己，但云鹤溪还是喜欢他这个人所拥有的特质。
所以，设定上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注定会被钟昀吸引。
作为一个虚拟人物，云鹤溪终究脱离了会爱上“救世主”这个空壳的命运，不会因为救命之恩而爱上一个人。
他能够选择自己真正喜欢的内核。
“你在想什么？”
在太久的沉默之中，钟昀并未得到云鹤溪的回答，担心他想到一些不好的回忆，连忙道：
“算了算了，什么都不要想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现在你的身边有我，是不会有任何……唔……”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云鹤溪便主动吻上了钟昀的唇。
啧，谁想那些东西了。
那都是浪费时间。
云鹤溪心想，有那时间不如亲一亲自己喜欢的人，让自己感受到正在“拥有”的事实。
【你们等一下，我还在呢……】
弱弱的声音从另一边响起，显然是APP。
【虽然我也很喜欢看你们亲亲，但是任务奖励还没有完全发放完，你们能不能等我发完了再亲亲呀。】
钟昀一想到边上还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郁颜郁颜他们，身形便是一僵，而云鹤溪略有些不满地瞥向某个方向，轻描淡写道：
“谢谢，但是我们不需要了。”
还需要什么奖励？他觉得自己如今的生活已经很好了。
如果指得是让钟昀再了解那些写出来的设定，那也大可不必。
他才不想让钟昀对自己的爱里面夹杂一些奇怪的情绪，那也许就不纯粹了。
并不适合钟昀这般纯粹而真挚的人。
“你还是留着点能量给自己吧。”
听了云鹤溪的话，钟昀似乎察觉到一点儿不对。
“为什么感觉你们认识？”
不对啊，要是APP认识云鹤溪的话，一开始为什么会认不出来呢？
“嗯，知道，”云鹤溪此时倒是坦诚，“是它带我来这个世界的，至于它为什么没认出我，我也很好奇。”
【因为能量不足，我没有识别出他的面部信息……】
“所以啊，不要给我们什么奖励了，”云鹤溪的脸上难得露出了能称为“灿烂”的笑意，“我和钟昀也没那么需要。”
“对吧，钟昀。”
钟昀的思路下意识跟着对方转着，听云鹤溪这么一说，自然点头道：“对！”
过了很久，大概APP也需要运转程序的时间。
【没有奖励的话，你们还能给我五星好评吗？】
钟昀心说，你都帮我把云鹤溪带到现实世界来了，就凭这一点，我为什么不给你好评？
“给！”
他这一个字说的坚定而有力，话音落下，又好像是怕APP不相信似的，又补上了一句。
“这肯定是要给的。”
只是他话音落下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再次发生了变化……
好像是变回了自己的宿舍？
钟昀盯着睁开眼的云鹤溪，什么都没说，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
“这次不是梦了吧？”
“不是了。”云鹤溪轻声道。
他伸手戳了戳钟昀的脸，正欲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看见钟昀起身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手落空了。
云鹤溪有些不满。
“APP不见了，阿奚你……”
钟昀翻看着自己的手机，似乎是有些惊讶，转头再次看向云鹤溪的时候，这才发现了对方的情绪。
也不需要问什么。
钟昀自然是懂的。
他暂且将手机丢到一边，带着笑意继续了方才那被打断了的吻。
吻后，钟昀凑近了他的耳边。
“唔，阿奚，其实我觉得你还瞒了我很多事情，你是不是应该把事情告诉我？”
“可以是可以，”云鹤溪觉得有些痒，稍稍动了下，用手指点着钟昀的唇瓣，眉眼间满是魅意，“但是你得用一些代价来交换这个秘密。”
真是个奸商啊。
钟昀知道云鹤溪口中的代价是什么，不由笑道：“现在？”
“……”
云鹤溪沉默了一瞬，身下的某处不断地提醒着他，此时显然并非良机。
“还是……再过几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