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因为那个吻而烟消云散。
仿佛再多的疼痛也比不上那微凉薄唇的触碰。
邵景回垂目望着那过于浓密的眼睫，心跳于不知不觉中加速。
他不知道寂越的神情中为何露出这般珍重而虔诚的情绪。
这种过于浓烈的情绪下意识地让生出了几分逃避的心情，但又仿佛被眼前的人鱼蛊惑了心神，迟迟不肯离去。
“你……”
张了张唇，他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却发觉自己对上这个眼神的时候却是什么都说不上来。
“我？”
听到了邵景回的声音，寂越有些许茫然地抬起头。
此时那一份虔诚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份熟悉的懵懂。
在这份懵懂面前，邵景回忽然发觉自己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
“没事，”邵景回反手握住了寂越的手腕，学着他先前那样在对方的手腕上落下一吻，“只是想要谢谢你。”
这一吻是意料之外的，寂越愣愣地看着那正满眼笑意的男人，唇角却是止不住地上扬。
“你是因为想要感谢我才吻我的吗？”
虽然他知道答案，但要装成一个情感上的白痴，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是。”
邵景回摇了摇头，他可不知道小海妖的一些心机，望着那一双眼睛，他眸底的笑意更深。
“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
邵景回心想以吻作为感谢太过于简单，也太过于轻佻。
这般回吻也仅仅是因为他想。
想与这个小海妖更亲近一些，也想看见他眼底只有自己的寂越。
“你想这么做。”
重复了一遍邵景回的话，寂越认真地看着对方那双与自己眸色并不一样的眼眸，从中好似找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情绪，于是，他的唇角也是学着邵景回上扬了一抹弧度。
似乎是很满意。
也不知道他满意的是邵景回的回答还是他眼底的那一抹真挚。
“我想要给你一样东西。”他忽然站起身，匆忙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邵景回应了一声，虽然他不明白寂越要回去拿什么，但想着小海妖要给自己送东西，心中便生出了几分欣喜。
他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哎，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收到喜欢的人……鱼送的东西呢。
心中忐忑着，邵景回将手里的药瓶放回原位，正欲转身，却发觉自己的眼前被一片黑雾笼罩。
“这是和谁学的？”
邵景回伸手摸上了那双遮住自己眼睛的手。
“视频里面，”寂越如实道，“情侣之间很多都是这样做的。”
“我不太清楚你们人类是怎么谈恋爱的，对于我们海妖一族，只要到了情……合适的时间，并且有喜欢的人便可以结为伴侣。”
“但你们人族好像并不一样，是要先谈恋爱的，所以我就想要看一看你们是怎么做的。”
原来他今天下午是在看这个。
邵景回倒也不急着将那捂在自己眼睛上的手移开。
他忽然觉得有些有趣，自己下午琢磨着养鱼指南，而在不知道的时候小海妖也在研究着如何和人类相处。
“我要把手拿开了，但你不能睁开眼睛哦。”
寂越小声地说着，在移开手时，又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的邵景回，见他果真没睁开眼睛，又像是松了口气一般。
那小小的气声落在了邵景回的耳边，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在他的眼里自己就是这么会耍赖的人吗？
虽然邵景回自己倒也没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但在这条小鱼的身上还是颇为绅士有礼的吧？怎么会被这么误会？
就在他心里有些郁闷的时候，寂越顺带牵走了邵景回的手。
那带着凉意的手轻轻触碰着自己的手背，似乎在自己的手腕上拨弄着什么。
邵景回心中好奇，但还是没有违背约定睁开眼睛。
不过，手腕上传来的触感，好像是想要给自己带上什么东西？
“好了。”
不知道等待了多久，寂越终于说出了这两个字。
“你睁开眼吧。”
邵景回睁开了眼，看见自己手腕上多出来的一个手链。
那上面缀着一片深蓝色的鱼鳞形状的装饰物，很像是……
“那是我刚刚脱落的鱼鳞，如果你一直佩戴着这个手链，你的手就不会痛了。”
邵景回没有说话，他伸手碰了碰那深蓝色的，仿佛还掺杂着星光的鱼鳞。
真的很漂亮。
可是，邵景回有些笑不出来。
因为他还记得指南上说，海妖有将鳞片送给自己心爱之人的习惯，但鳞片只有在第一次情期结合之后才会自然脱落。
那寂越给自己的这片鱼鳞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不会是……
见邵景回一直没有反应，而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许难看，寂越也有些摸不准对方的心思了。
是不喜欢自己的鱼鳞吗？
可是他不是很喜欢自己的鱼尾吗？
寂越的眼底的情绪似乎暗了些许，面上的伪装几乎要支撑不下去了。
“你疼不疼？”
邵景回抬起头，一下子就对上了寂越阴沉的眸色，愣了一下。
而听见这四个字的寂越也是一愣，他的脸色尚且还未来得及变化，就对上了邵景回的眼睛。
糟了！
他暗自后悔这次没有控制好情绪，此时也不便再伪装，直接将脸埋在了邵景回的怀里。
让对方无法再勘透自己的神情。
“有点……”
寂越如今也是明白了，邵景回刚才的沉默只是因为觉得自己拿下鱼鳞会很疼。
在寂越说疼的那一瞬，邵景回便只顾着心疼了，哪里还记得海妖方才的异样？
“我手疼就让他疼啊，”邵景回下意识地将怀中的海妖搂得更紧了，“你从你自己身上拿下一块鱼鳞得多疼啊。”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气恼，毕竟在邵景回看来这件事的确算是一件不能再傻的事情了。
但他不可能用语言责怪这只为了自己的小海妖。
最终，邵景回轻轻叹了口气，只是说自己会珍视这串手链。
听到这句话，胸口处传来了一道闷闷的笑声。
“你喜欢就好，”寂越抬起头，笑容里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单纯，“那我拔鱼鳞也是值得……”
话还没说完，邵景回就把他的话打断了。
“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这话说起来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你不心疼我心疼！”
“心疼？”寂越悄悄抬起了头，声音里竟是带上了一点儿委屈，“可是我想要的不是你的心疼。”
“邵景回，我说过我想要的是你喜欢我。”
海妖是不太懂人类的情感，但他分明知道一开始邵景回对自己并没有那些意思，就算是对自己好，那也是因为一句失言而导致自己离开家乡的愧疚。
虽然自己提出的要求邵景回都不会拒绝自己。
那时邵景回看自己的眼神里并没有自己想要的情愫。
可在自己冲动之后说了喜欢以后，他似乎就开始变了。
是因为“喜欢”也是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邵景回就打算像送鱼缸和送食物一样把自己的“喜欢”送给自己吗？
不只是人，海妖亦是贪心的。
也许在遇见邵景回之前，寂越想要的仅仅是对方的喜欢，无论是怎样的喜欢，只要能得到这个人就行。
但如今……
寂越才发现自己并不想要心疼的喜欢，也不想要内疚的喜欢。
“寂越……”邵景回有些惊讶，“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去问问那些队友和对手，他们没一个会觉得邵景回是一个如此将就的人。
也许因为愧疚，他能付出时间与精力作为补偿，但真没必要以身相许。
邵景回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小海妖时的惊艳，若是换一个人，他早就把这个“尾随”自己的家伙扔出去了，也许都不会给对方解释的机会。
一开始无波无澜只是不想真当一个流氓趁鱼之危罢了。
当然，见色起意似乎也不是一个多好听的心动理由。
也许说现在还没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的地步，但邵景回的所作所为至少都是心之所愿。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轻吻了一下寂越的侧脸。
“小海妖，仅仅是愧疚的话，自然不足以让我以身相许。”
“你真的想要的话，得用其他你有的东西来和我交换。”
……
今夜注定是两人都难以入眠的日子，寂越抱着自己的鱼尾，抚摸着那缺少了一块的鳞片，海妖一族都很在意自己的鱼尾，毕竟比起漂亮的脸蛋，美丽的鱼尾才是最吸引伴侣的地方。
不过，想着邵景回的话，寂越也不心疼这少了一块鱼鳞的鱼尾了。反正最多一个月，这鱼鳞就会自己长出来。
他嘴角露出了笑意，只是这份笑容与在邵景回面前的并不一样。
眼底不似之前澄澈，反而是藏着许多不一样的情绪。
他不做伪装时，眼神几近是之前的反义词，复杂而深沉。
这眼神清晰地印在了玻璃鱼缸上，亦是无端闯入了邵景回那朦胧的梦境之中。
看到那一双眼，其中的情绪几乎与邵景回之前撞见的眼神并没有区别。
还没入眠几分钟的邵景回于梦中惊醒，他又坐了起来，困惑地皱起眉。
他清楚自己并没有看错，可单纯懵懂的小海妖为什么会露出那种表情呢？
抚摸着手腕间的手链，指尖碰着那柔软的鱼鳞，那微凉触感让邵景回略有些困惑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他想起自己最初印象中那坚忍而强大的海妖，而那道身影渐渐与寂越的面容重合，似乎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突兀。
如果是这样的话……
好像更有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