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朝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无视了同事们好奇而探究的目光。
他还在想宋寻钰的话。
宋寻钰说自己会手语是因为平时去福利院照顾特殊儿童的时候学会的，在游戏中捏人设的时候他并不想过现实中一样的人生，所以才会选择自己真正想要做的职业。
“江明朝，于洵只是我人生路上的另一个选项，但我还是我，并没有任何变化。”
“你并不是只喜欢于洵的身份吧？”
这说得的确有道理。
江明朝的确有些动摇了。
“明朝，宋总找你是什么事啊？”
一旁的同事见江明朝魂不守舍，不免猜测起来——莫非是被宋总直言拒绝了？
“没什么。”
对于这份有些冒昧的好奇，江明朝并没有理会。
他不可能把宋寻钰想要追自己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
没错，宋寻钰想要追求自己。
“我知道让你现在就接受有一点困难，那就让我先追求你，好吗？”
江明朝叹了口气，不心动是完全不可能的，但他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在游戏里他也遇到过其他同事的测试号，但江明朝可没把他们认成是可攻略人物。
而且宋总这么自恋吗？怎么还把自己的脸捏进游戏里面？
江明朝不了解宋寻钰，但确实了解于洵——他并不是这样的人。
疑点实在是太多了，江明朝并没有贸然相信，但想得太久实在是有些许头疼。
他决定暂且不想这些，转头摸向自己的手机。
他倒是忘记这个来历不明的APP了。
因为宋寻钰来找他，以至于江明朝差点儿忘记了东西，如今得了空，自然还是要继续琢磨的。
如今看来，这个APP并不是自己同事的恶作剧，毕竟他们并没有那么高超的技术和时间来弄这么一个东西来和自己整蛊。
【我探测到你对宋寻钰的好感度上升了很多诶，之前果然是bug了不？】
APP并不知道江明朝是个什么想法，仍旧因为好感度上升而感到快乐。
【不过还没有达到发布第二个任务的标准诶，请您继续努力哦。】
江明朝看完这一行字，开始打字：
希瑞，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为什么要叫我希瑞？我叫纸性恋恋爱APP，你可以叫我小纸或者小恋。】
江明朝不甚在意，他继续打字道：
你为什么说宋寻钰是纸片人？他明显是和我一个维度的人，你是不是搞错了？
【什么？宋寻钰不是纸片人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专门升级过系统，不可能再搞错了。】
再？
江明朝抓住了关键词。
也就是说你之前绑定出错过？
【额，是啊，我第一次绑定呀。出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那你一共有几次任务？
【……两次。】
呵，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已经很高了。
在江明朝的质疑声中，APP不再说话，也不知道是心虚了还是死机了。
没了乐子，江明朝顿时觉得无趣起来，他上坟一般看向自己的电脑屏幕，开始日常的工作。
可他上午在宋寻钰的办公室消耗了不少时间，也没工作太久，这午休时间就到了。
同事们纷纷去吃饭，而江明朝敲完最后一个代码也跟着大部队去了员工食堂。
路上同事们都有说有笑的，但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了江明朝身上。
他们还是很好奇宋总和江明朝说了什么。
人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更何况是这种有关于自己上司的八卦？
不过，一看江明朝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不想说的。
那也只能胡乱去猜了。
在他们偷偷拉的小群里，一条又一条的消息从聊天框里冒了出来。
同事A：我以为宋总对明朝也是有点想法的，毕竟昨天他看小江的眼神就不太清白。
同事B：那他从宋总那边出来还愁眉苦脸的，感觉是被拒绝了一样？
同事C：小江不是说他不喜欢宋总吗？也许是宋总纠缠小江呢？
同事C：姐妹我和你说，我们公司疑似有强制爱文学，斯哈斯哈。
【对方已撤回上一条消息】
同事A：这是公司小群，不是无人群，小c，你注意点。
……
无论怎么说，同事们的好奇心越来越重了，这一点江明朝其实也是心知肚明，但他只能当作是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他也没想好自己和宋寻钰到底算是个什么关系。
今天的饭菜不是很合江明朝的口味，他最讨厌的鱼和茄子都在餐盘里面躺着，一闻到鱼腥味，江明朝的胃口就倒了大半，只想着随便应付一些好让自己撑过这个下午。
晚上不加班的话就去吃火锅吧。
心中已然有了主意，江明朝决定就吃两口白饭应付一下，可就在此时，周围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宋总，你怎么来了？是来找小江的？”
江明朝：“……”
闻言，他抬起了头。
那双眼眸正含着笑意望着自己，此时窗外的阳光正好，就这般洒在了他那张被全公司都认定为冰山的容颜上。
仿佛消退了寒意，也仿佛消散了那生人勿进的冷漠。
宋寻钰的手里还拿着一个饭盒，见江明朝抬头看向自己，便笑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吃吗？”
这句话刚刚出口，江明朝的那些同事们都纷纷让座，一时间，那一桌都空了。
毕竟没有人想和上司一起吃饭，就算想要和上司套近乎，那也不是在人家谈恋爱的时候打扰的呀。
面对猛然空荡的桌面，江明朝有些放下了自己手里的筷子。
“宋总坐下来吧，”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好像我也不能拒绝。”
宋寻钰放下了手中的盒饭，察觉到了江明朝语气中的敌意。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打开了的盒饭。
“你最爱吃的排骨和松仁玉米，你要不要吃？”
香味不经允许就钻进了江明朝的鼻子里，不断刺激着他饥饿的神经。
“……不用，我有饭吃。”
“可是你不喜欢吃鱼和茄子。”
江明朝：“……”
“而且你不是一直想尝尝我做的菜吗？”
江明朝：“……”
“如果你拒绝我的话，我可能会很伤心的。”
江明朝：“……”
一分钟后，江明朝吃了一口手中的松仁玉米。
他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在游戏里，于洵就和他说自己的厨艺很好，却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好！
还有那个排骨，也好好吃！
江明朝被某个人的厨艺暂时晃住了心神，这一切都被宋寻钰看在眼睛里。
他喜欢就好。
宋寻钰悄然松了口气，唇角的笑意缓缓勾起。
也不枉费他今天五点钟爬起来，做了好几遍才做出最满意的送给江明朝。
怀着这样的好心情，宋寻钰尝了一口餐盘里面的茄子，一时间也沉默了。
笑容从他嘴边消失，不过转移到了江明朝的脸上。
“哈哈，你又不吃茄子皮，别为难自己了。”
江明朝忽然觉得紧绷着的那根弦忽然断了，他没忍住笑出声：“宋总，你就这么喜欢勉强自己吗？”
游戏里是这样，现实中也是。
江明朝找了一把干净的勺子，将一半的松仁玉米和排骨送到了宋寻钰面前。
“你自己做的饭菜，自己不尝一尝吗？”
“我有吗？”宋寻钰在意的好像并不是自己盘子里多出来的菜，他在意的是江明朝为什么要这么说。
“于洵……额，宋总，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在福利院里吃饭的时候你也干过这样的事。”
“不然我也不会知道你不喜欢不去皮的茄子。”
……
其实江明朝没说，那次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江明朝一开始可没打算好好玩这个游戏，最多只想走个过场，于是他在创建角色的过程中，甚至用的是自己真名，反正都是公司内部人员测试，这点倒也不是很讲究。
至于职业……
他的选择也是和现实中一样——当个苦逼的程序员。
倒也不是他多热爱这一份工作，只是因为在游戏里并没有那么多赚钱危机，上班这件事可以随心所欲地摆烂。这样也算是小小地满足了他现实中想摆烂却没完全摆烂的心。
遇见于洵倒也是偶然，因为《恋寻》极大地模拟了现实中的生活，所以玩家在路上行走的时候极有可能遇到随机事件。
就比如说，那次的江明朝遇见有人试图拐卖小孩。
即便是游戏，江明朝也看不惯这种行为，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救下了这个孩子。
等警察来了，把贩子抓住，江明朝才缓缓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孩子好像一直都没有说话。
“这孩子应该是附近福利院的，我记得应该是不会讲话，”有一位警察看了一眼这个孩子，语气里有些不确定，“一会儿我们把他送回去吧。”
“也好，我……”江明朝的话还没完，那孩子就抱住了他的大腿，怎么都不肯松开。
“算了，我正好没有事，我把这个孩子送过去。”
江明朝觉得这孩子挺可怜的，小小年纪身体残疾还没有父母。
警察看了江明朝一眼，这毕竟是游戏，法律和规定并没有现实中那般严格，所以他们便同意了江明朝的提议。
爱心福利院里这里不远，江明朝牵着小孩的手，慢悠悠地往前走。
期间江明朝是想要和小孩搭话的，但很可惜，这小孩并不会说话，以至于江明朝也什么都没有说。
在刚刚走近福利院，江明朝就看见了一双满是担忧的眼眸。
只是这双眼睛并不是冲着自己的。
“小鱼。”
那双眼睛的主人朝江明朝身边的小孩跑了过来，跑至他身边的时候，叹了口气，摸了下那毛茸茸的脑袋。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这种极为简单的办法来安抚着这个不会说话，可能也听不见任何声音的小孩。
那时游戏里的事件正好是傍晚，夕阳下的阳光洒在了那青年的脸上。
这时，江明朝才发现那个青年生了一张很冷的脸，凤眼薄唇，看起来不是很好相处的模样。
但在夕阳如酒般的光辉下，那人眉眼中的冷意缓缓散去，透出了一种让人平静下来的柔和感。
砰砰，砰砰……
江明朝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愣愣地看着青年的脸，也不知道是不是游戏的恋爱环节做得实在过于出色，那一瞬间的江明朝好像真的心动了。
这一次愣神直到青年转头看向自己，江明朝才缓缓反应过来。
盯着人家看好像真的不太礼貌。
这个时候的江明朝都忘记自己并不是在现实生活中，游戏里盯着一个NPC似乎并不失礼。
“对不起，”他连忙打字道，“我不是故意的。”
“嗯？”青年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江明朝为什么道歉，不过这也不是很重要。
“要谢谢你带小鱼回来，他想要出去看一看这个世界，不小心走得太远了。”
江明朝有些惊讶：“我倒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你是个很温柔的人。”
平时听到更多的好像是小孩子调皮一类的，面对走丢的孩子，很少有大人会这么说。
“你也是第一个说我温柔的人。”
面对江明朝的时候，青年脸上的笑意似乎是淡了很多，那脸上的清冷盖住了之前的温柔，看起来也正如外表那般。
好似刚才的一切也仅仅是江明朝在夕阳下的幻觉。
对着这么一张脸，江明朝忽然尴尬起来，正想说自己有事情要走，可那个叫小鱼的孩子却是死死地抓着他不放手。
孩子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嘴里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但江明朝却并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怎么了？”他问着，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青年。
“小鱼应该是想谢谢你，”看着那个孩子，青年有些无奈，“你吃晚饭了吗？要不然一起吃顿饭吧。”
他这般说着，忽然想起了自己好像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对了，我叫……于洵，你叫什么？”
“我？”江明朝在屏幕后面的嘴角稍稍勾起，“我叫江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