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 田恬一言不发转身朝来时方向走,还没走几步,手腕被另一力道抓住, 整个?人落入柳昭夕略微颤抖的怀抱。

  身高问题他下巴被迫卡在人肩膀, 脖子迫不得已?仰起,正好看见北城无比干涩的天空。

  “除了这个?……”

  田恬静了几秒,轻轻挣脱开他的怀抱, 退后两步站在人面前, 望向他的目光无波无澜:“那就这样吧。”

  柳昭夕胸口剧烈起伏, 他几番试图张口挽留,可那晚的血水似乎又重新蔓延到他身上, 粉发男生悄无声息地躺在浴缸里, 一时分?不出他本来头发颜色。

  “我会按照你?的意思,跟喻江分?手的, 这件事你?不用在意。”

  望着脚底成片草地,田恬停顿两三秒,忽略柳昭夕眼中闪过的暗光,他双手插兜轻轻踢了下?地面。

  “但是昭昭, 你?不觉得你?跟他, 都?是同一类人吗?会在背地偷偷查我, 大到见什么人,小?到穿什么颜色的内裤,全是你?一手安排的, 不是吗?”

  田恬一口气说完,也不知怎么的, 忽然抿住嘴唇微笑:“我早该意识到,你?跟柳相旬为?同宗兄弟, 他能做出来的事,你?多半也会有所盘算。”

  他顿了顿。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们,我早就饿死在冬天的高速公路上,就算你?们对我做了那些事,我有说过不么?没有吧。”

  柳昭夕向前几步,田恬摇头制止。

  他视线垂落到地面,又?移到柳昭夕略带悲伤的脸。眼镜微遮住泪痕,五官依旧清隽,明明是柳家未来继承人,在面对他时还带着哄孩子的姿态。

  田恬只想让柳昭夕以成年?人的角度来爱他,而不是始终困在混沌的过去。带着本来就不属于他的歉意,还在为?之前的事赎罪。

  “昭昭。”

  被叫到的男生抬头,镜片遮住了他眼底的泪光,却要做出无所谓姿态,静静注视由他手把手带大的孩子。

  他想开口回?应,结果半响寂静。

  田恬拉了拉衣服下?摆,冲人挥挥手机:“北城一点都?不好玩。”单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拐过弯后消失不见。

  “……”

  司机还在车上,大气不敢喘,看着柳昭夕拉开门,对他吩咐一句去机场,叫人将田恬的东西又?从?房子里搬出来送回?去时,他没忍住问了句。

  “小?先生,您这般做又?是何苦。”

  “是啊,何苦。”

  柳昭夕自嘲笑笑,拿起装了衣服的纸袋,上面似乎还残留田恬的气息,他手指一点点攥紧,最后绳子皱成一团,才?骤然松懈了力度。

  见状,司机也不会讲话。两个?人明明再简单不过的事,却要闹成这种不可挽回?的地步,于情于理柳相旬先生都?有不可推托的责任。

  只是希望两人能赶紧和好如初,省得小?先生再惹田恬少爷伤心,唉哟那委委屈屈的小?模样,连他们这些人都?看得心疼,小?先生还真能忍啊。

  司机心底一顿感?慨,按照柳昭夕的吩咐,掉头带着他开往机场方向,只是装做未见人抹去眼角水光的手。

  一天天的,这都?叫什么事。

  /

  田恬才?没给喻江打电话。

  他只是在接通前一秒按断,又?锁住屏幕当做拨通的样子,独自晃晃悠悠的在路边晃荡。

  给他打电话,疯啦?再让他的疯狗家人对他穷咬不放吗?自己只是心软,又?不是圣母白莲花……白莲花也没这么受气的!

  田恬拐进一处小?公园,漫无目的乱走,七扭八拐摸到个?中型碗池,里面有几人正比拼滑板,看模样应该介于大学与高中生之前,浑身朝气刺得田恬眼睛疼。

  “真好啊,年?轻,青春!”

  他喉咙里嘀嘀咕咕,又?觉得此行为?过于滑稽可笑,歪倒在路边长椅咯咯咯笑开,抬起胳膊挡住散落头顶的零星几点路灯。

  没想到这里也有不亚于昭昭温室的地方,虽然那些滑板男过分?吵闹,但也不是无法忍受。

  田恬调整姿势,准备借着凳子余温睡一会儿再去找住处,谁知那几个?玩滑板的男生早已?注意到他。

  其中一个?高个?子娃娃脸停足,眼睛眨也不眨凝视长椅上缓缓倒下?的田恬,赶忙拍着身边人手臂。

  “喂,你?看,他是晕了吗?”

  “什么,萧大善人?”

  被伙伴这么叫,萧盼山也不恼,他单脚翘起滑板拿在手里,表情犹豫似乎想走过来,却被同伴一把拉住往场地外面推。

  “快走快走,现在不是有好多诈骗犯伪装成无家可归流浪人员,在街头四处诈骗吗?别多管闲事了,不让你?叔叔回?家又?要骂你?。”

  萧盼山步伐一个?踉跄,可目光始终凝视长椅上的男生,对方耀眼的粉头发尤为?夺目,就跟小?时候家里摆在书?柜顶层的糖果罐子。他心里再三犹豫,冲同伴们笑笑。

  “我想起来还有杯子忘拿,你?们先走吧,不用等我。”

  他甚至未等人反应,抄着滑板往回?跑,留同伴面面相觑。可萧盼山也顾不得他们想什么,穿过层层昏暗树林,气喘吁吁拐过古藤长廊,最后停在距离那青年?不远处的石子路尽头。

  幸好,对方还在。

  萧盼山左右看了看,这个?时候正是饭点,公园没多少人,所以一个?大活人躺在这里尤为?扎眼,更别提对方染着一头明显就不是好孩子颜色的头发。

  亮晶晶的像萧盼山珍藏的糖果罐。

  他屏住呼吸靠近,尽力放轻脚步,结果意识到他这么贼眉鼠眼的模样,着实不像好人,又?故意重重踩地,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变态。

  都?闹出来这般动静,就算小?猪也能吵醒,谁知粉发青年?就是一动不动,胳膊依旧压在脸上,仅露出小?半个?下?巴。

  萧盼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伸手拿自己的肤色跟人比划,带来的视觉冲击,简直就是雪媚娘与黑巧克力摆在一起。

  “……”

  高大雄壮的男生一下?子窘了,赶忙缩回?手,顺势放下?滑板坐好,微微摇晃身子想着怎么跟人搭话。配合那张娃娃脸,整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滑稽。

  可能是滚轮摩擦地面声音过响,原本坐着的青年?呼吸骤急,萧盼山慌神,赶在人放下?胳膊前一刻结结巴巴开口。

  “请问……你?好?我是刚才?在这里玩滑板的男生,看见你?坐长椅上,如果是不舒服有需要你?可以……”

  青年?睁开微眯的眼。

  萧盼山大脑一片空白,到嘴边的话也随着半口气飘出来,最后发了几个?可笑的哼唧音节。

  连他都?觉得过于幼稚,更别说面前明显比他大的青年?,对方似乎刚从?睡梦中清醒,眼神还略带茫然,扫了眼坐在面前的萧盼山,又?仰头看看早就黑暗的天空。

  “那个?……”

  萧盼山伸手在他眼前晃晃,等人望过来时,他指指自己:“萧盼山,十八岁,学生。”又?不安地扣住滑板下?方,试图缓解过于快速的心跳频率。

  似乎觉得给到的信息太少,会被青年?认为?是变态,萧盼山偏头沉思,结果还没等他张口,粉头发的青年?弯下?腰,四目相对的瞬间,萧盼山一肚子证明自己是好人的话到最后就剩一个?。

  “呃——”

  青年?挑眉。

  在他看似漠不关心的注视下?,萧盼山脸热得犹如在烤箱里一百八十度烘烤半小?时,他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是好,后知后觉反应自己过于鲁莽,被当成怪人也说不定。

  正当萧盼山胡思乱想的空隙,坐在身下?的滑板忽然多了另外的重量,不等他做出反应时,萧盼山视野里景物平行滑动。坐在长椅的青年?嘴角露出笑容,他大脑有瞬间宕机。

  等反应过来,长椅青年?的面孔离他越来越远,对方甚至还好脾气的伸手,放在白皙耳根处挥挥。

  薄唇微启。

  萧盼山懵了一秒。

  口型是,拜拜?

  诶?诶??

  他还没回?过神,身子连带着滑板开始偏移,视野两秒内无限拉长,呲溜一下?滑进身后的碗池。跟荡秋千般,惯性又?带着萧盼山先前滑,亏得他手指扶住地面减速,才?没在里面摔个?大跟斗。

  此时的萧盼山小?朋友,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越美丽的事物越有毒,但他也不恼,一个?弓步蹲好,荡到最高点时利落转身,啪嗒踩住滑板边缘停下?。

  他以为?粉发青年?目睹了全过程,定然会为?他的技术而赞叹,结果一抬头人已?经晃晃悠悠走远。

  “……等下?!”

  本来就是为?了甩开他,对方怎么可能听话,眼见人步伐越来越快,萧盼山直接踩着滑板追到人身边,却不敢伸手拉住,生怕被青年?当成变态。

  或许是他锲而不舍的厚脸皮精神,一片赤子诚心感?动了对方,人终于顿住脚步,转身似乎想跟萧盼山面谈。

  结果萧盼山看见他的脸就忘刹车,带着滑板呲溜呲溜往前好几米才?堪堪停下?,不仅不觉得尴尬,还乐呵呵跑回?来问东问西。

  “你?好,我叫萧盼山,我方才?看你?在公园长椅上睡着,请问有什么我能帮助你?的事吗?”

  青年?不语,他也不觉尴尬,一双狗狗眼里满是期待。

  两人之间空气静默。

  等周围逐渐出现散步的行人,视线频频往他俩身上扫,青年?微笑,在萧盼山亮起的眼睛中,忽然大声开口。

  “你?抛弃我跟孩子,同这些劳子厮混,我找你?回?家你?还不应,怎么就摊上你?这种老公?哎呦!我和孩子的命好苦啊!不活着啦!”

  诶?

  萧盼山脑子又?不转了。

  他左看右看,确定身边无旁人,青年?说的就是他,刚急急解释,谁知对方早就溜走,就剩他自个?面对人群的指指点点。

  “人不可貌相,啧啧啧。”

  “这么大一个?小?伙,还能做出抛夫弃子的事,真是不行。”

  “光天化日之下?,唉!!”

  “现在深情都?被人当舔狗。”

  萧·不行·渣男·盼山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