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珍玉食,觥筹交错。

  硕大的宴会厅此刻水泄不通,来宾们异常兴奋,等今晚宴会主角登场。随着开场时间越近,一些带了自家女儿的妇人越紧张。

  柳家少爷的成人礼,象征人接手家族的第一步。虽然没有直说,可她们也知道,这是柳家在为柳昭夕少爷挑选合适的未婚妻。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攀上了高枝,这辈子都坐拥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管男女所有适龄人都铆足劲,就盼能被柳家少爷选中。

  可是,八点已过一刻,高台始终未出现熟悉身影。众人低声议论,与此同时,距离宴会厅另一侧的偏楼二楼,一阵呜咽抽泣自床边传来。

  柳家被长辈器重的小辈,静静打量蜷缩在床中央的男生。房间熏香袅袅飘散,吹开床上人如墨的乌发,轻轻散落在雪白枕套,汗水浸湿他白皙透亮的肩,落手触感稍滑。

  “这么小就健忘,以后怎么办呢?”

  与话音同时落下的,是来自左边柔软滚烫的吻,柳相旬眯起眼,打量男生因汗水黏在侧颈的发丝。

  “甜甜。”

  男人慢条斯理抽出一张纸巾,轻柔为对方搽拭干净,撑手看了半晌田恬的发丝。

  “黑色太显眼,换个颜色。”

  虽说是商量语气,可态度不容田恬拒绝,柳相旬鼻尖抵住那处,选了一个相近色。

  “就这个吧。”

  自始至终,未从顶峰降落的田恬,被潮水吞噬说不出一句话。

  因为他无法反抗。

  能独占柳家半壁江山,柳相旬永远不如他表面儒雅纯良,田恬还记得那天染完发后,对方捏住他下巴。

  “嗯,这个色不错,清晰、敞亮。”

  “真是个宝贝。”

  其他的话,田恬已不大记得,但不知何时这句话却如魔咒刻在心头,成为日日夜夜盘旋的诅咒。

  那天临近宴会尾声,田恬总算被两人放出来,他踉跄穿过长廊,想在后院随便走走散心,不料没注意标识,来到举办宴会的花园。

  正巧赶上结束尾声,天空正燃着烟花,光影成片交替,照亮了田恬呆愣的面容。

  自然也没发现,身后站了两位喝得醉醺醺,出来散心的暴发户。

  其中一位矮胖的中年男子开口:“极品啊!你看这个肤色,这个腰……”

  因为过度沉迷美色,导致他面庞浮肿,眼底青黑,借力才能站直身子。可还目不转睛死盯茫然扭头的田恬,手臂伸直想抓住粉色的小朋友。

  他身边人还有些意识,不确定的目光上下打量,即便发色无法对应,可男生如木芙蓉红润的唇,证实了他心中猜测。

  柳家两位少爷,养了个手中宝。

  抱着怕他摔,守着怕他烦,跟眼珠子般疼,就不让他见外人。

  那人恍惚明白了原因。

  他想拉住被美色逼昏了头的同伴,可惜对方早已失去理智,拖着滚圆的身子往前跑,嘴里还说着污言秽语。

  那男生不知是吓到了还是怎么,站在原地不动,就在中年男人还剩几步距离,重物破空自暗处而来,精准砸到了老酒鬼的后脑勺,肉山应声倒地。

  “……”

  “脏了。”

  黑暗中,嗓音突兀略带笑意,伴随几声细微的旋律,从走廊尽头慢慢浮现道人影。

  黑衣黑裤,长腿笔直,迈步带着凛凛风声。男人双手插兜,像没看见晕厥在地的肉山,跨过后来到握住栏杆的粉发男生前。

  或许是刚染完发的缘故,男生身上还有无法形容的淡香,漂浮略冷月夜,激得人通体舒畅。

  “甜甜。”

  男生的后颈被人捏住,长而密的睫毛不断震颤,柳相旬仔细端详,而后弯腰偏头,吻住男生的唇角。

  “记住,以后不许交往其他男人。”

  压下来的唇瓣磨蹭。

  呼吸深深浅浅。

  柳相旬微笑。

  “下次的惩罚,不会这样简单了。”

  /

  ——啪嗒。

  “是这样吗?”

  勺子落在餐盘的响动清脆,伴随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田恬推动餐盘,抬头目光随即落在喻江略显得无措的脸。

  “男朋友。”田恬点点头,环住胳膊望向显然坐立难安,可又不得强壮镇定的喻江:“嗯?”

  被问到的喻江不自然一笑:“难道不是……”毕竟他们都做过那些事情,如果没有实质关系,喻江打死都不会半跪在另一人□□。

  可对面的田恬,并未吭声。

  只是用那双令人放下戒备的眼睛,一眨不眨盯住面色逐渐苍白的喻江,而后者视线飘忽,望向抬手喝下一口水的柳昭夕。

  对方似乎有所察觉,放下杯子朝喻江看来,眼底的嘲讽与恶意几乎化为实质,落在他身上。

  自始至终,柳昭夕未再开口,在幕后完美隐身。

  喻江捏紧了手。

  他在闷顿痛苦中,等待田恬落下凌迟,有什么比被当成小丑玩弄感情,还要痛苦千万倍的事?

  对于喻江来说,没有。

  他是那么喜爱田恬,甚至甘愿半跪在人身前,只为演奏出一首哄人开心的曲子。

  沉默过于漫长,食堂其他同学察觉这边异样,投来带着探究的打量目光。

  田恬依旧沉默,喻江几乎顶不住这些好奇,他低头刘海盖住仓皇神色,后移座椅将要离开时。

  “啪——”

  他的手腕被温热覆盖,喻江来不及看清靠过来田恬的神色,伴随食堂骤然回荡的惊叫与哗然,侧脸落下一柔软的吻。

  或许是当事人刚吃过蜜枣的缘故,甜得喻江脊椎发麻,呆愣愣注视弯起眼睛的田恬。

  “是呀。”

  “……”

  喻江掩不住眼底茫然,他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是呀代表着的含义,自始至终未开口的柳昭夕冷了脸。

  “田恬?”

  被叫到的男生依旧专注看着傻掉的喻江,他撒娇晃动手腕:“是男朋友。”

  ——只不过,从现在开始罢了。

  喻江睁大眼,心底苦涩瞬间被甜蜜充斥,塞得满满当当堵得窝心却异常欢喜,他使劲握住田恬的手,笑得弯起了眼睛。

  只是,那个时候他太年轻,不明白田恬大段沉默背后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