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房空气很闷。

  风扇吱呀呀扭转,带起来的都是热风,吹在两人相贴的肌肤,一滴汗顺着喻江下巴滑落,没入他洁白的衣领。

  田恬后仰头,盯住老旧天花板,窗外有树枝透来,郁郁葱葱,挡住两道交叠的身影。

  看着喻江鼓起的嘴,还有被汗水打湿的刘海,以及因呼吸不畅微红的脸。

  “好了,”田恬顺势推开喻江,忽略男生眼底的不安,“在这做这种事,你不怕被你师父追着打?”

  “他又不知道。”

  喻江的嗓音发哑,他起身取来包里的漱口水,吐在房间洗手池,抽出张纸巾按住嘴角,身子靠在瓷边望着钢琴旁的男生。

  “这间琴房只有我有钥匙。”

  “哦,这么说来,是你的专属?”

  “也可以这么讲。”

  “怪不得我一提你就答应。”田恬笑了下,眉梢神情痞气:“你还挺听话。”

  喻江低头,回避问题:“我以为你忘记了跟我的约定。”

  听他这么说,田恬有些心虚,可他擦干净身体,冲男生微笑。

  “哪能呢,我最喜欢你了。”

  喻江心底一颤。

  他抬眼,琴凳旁的田恬刚好起身,双臂抬高舒缓筋骨,正好露出一小截白得晃眼的腰。

  对方像没察觉,抬起小臂按住黑白琴键,几个音节落后,又侧目朝喻江一笑。

  目光灼灼,如半树梨花开。

  喻江某个部位,发痒。他伸手,关节抵住喉咙轻咳,却不肯移开落在田恬身上的目光。

  半响。

  “真的?”

  本想再次听田恬重复,可男生注意力早已不在他,田恬拿来喻江摆好的琴谱,眼见即将翻到他准备的惊喜时——

  “你先前说,不喜欢我端着!”

  用力过大,喻江差点破音,见田恬落来的目光错愕,他胸口微微起伏。

  “那我现在......这样,你喜欢吗?”

  没有人愿意主动提掉面子的事。

  更何况年少成名、万众瞩目的钢琴界新星。当初田恬半开玩笑提出要求,他没想着喻江会同意。

  男生当时还穿着独奏的礼服,怀抱乐迷送的花,听到要求后脸上错愕的神情,田恬现在还记得。

  后台灯光影绰。

  旁人的脚步声隔了厚重幕布,轻如蚂蚁从米粒上走过,喻江的腰板永远挺得笔直,可在田恬以为他不会答应,正准备转身离开时。

  男生向前,单手勾住领结,长睫垂落,那束花散在两人脚边。田恬看人缓缓抿嘴,后退半步蹲下,露出包裹住脚踝的纯黑长袜。

  “可以吗?”

  喻江声音干涩,可他的手比询问先一步动作,搭在抽绳样式松紧带上,隔着单薄的布料,都能感受到身体热气,正源源不断冲击着指尖。

  他昏了头。

  可田恬没有当众出演活春宫的兴趣,他侧了半个身子,躲开喻江向下的手,语气故作冷静:“让你做还真做啊,喻大才子这么听话的吗?”

  姿态过于伤人,喻江手指砸地,厚重地毯无声,他猛地抬头,刚好撞进田恬的视线。

  如果问喻江,他对于美的定义,不是干净的黑白按键,而是田恬每一次看向他的眼睛。

  明晃晃的透亮,带着数不清的任性,却还是天使般干净不夹杂任何情欲的面容,这两种反差同时出现在田恬身上,勾起男人最原始的冲动。

  喻江同为男性,这种做好准备又被单方面制止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可他没有立场反驳,只能顺着田恬的力度起身,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对着男生微笑:“没想到你也会是胆小鬼。”

  田恬胆不胆小,也就剩柳昭夕知道,不过今晚的分秒,都归属于了喻江自己。他巴不得让人关系更进一步,打定注意无论田恬说什么,他都会尽力满足。

  “快十点,我要回去睡觉了。”

  冷不丁的一句,令喻江大脑短路片刻,呆呆看向以及从钢琴旁起身,走到琴房半道的男生背影。

  “等一下......”

  嘴巴比脑子的反应更快,喻江脱口而出,在田恬侧目望来,却不知找何话题留住他,沉默半晌。

  田恬挥手:“拜。”

  铝合金关门的声音,跟剧院后台的塑料门不同。

  喻江垂眼,手点住白键,一直等寂寞尾音消散,才收手坐在琴前发呆。

  热度不再,徒留丝丝缕缕淡香。

  他形容不出来。

  这种被热烈阳光烘烤后,依旧挺拔招摇的香气,曾在无数个月夜中,将喻江折磨到眼睫被泪水压弯,对着田恬穿过的外套,一次又一次的亵神。

  喻江双手捂住脸,他压不住对田恬的爱意。已经化作实物,几乎冲破紧绷布料,祈求神转身,回应他无望的爱。

  在与田恬相处中,众人以为钢琴天才为主导者,却不知掌握主动权的永远是那位粉发男生。

  “还真是……”

  琴音伴随呼吸落下,喻江头抵住放下的琴盖,他捂住唇。

  寂寞隔靴搔痒,食指压住唇角,关节微微用力,却找不到田恬带给他的感觉,徒增满身寂寞。

  剩下的,隔了门,田恬听不清。

  他后脑勺抵住门框,手在兜里摸出颗薄荷奶糖,含在嘴里感受甜凉的气息慢慢扩散,最后滑过了喉咙。

  可还是有种莫名烦躁。

  田恬深呼吸,攥紧运动手环,停顿几秒松开,绷带弹在皮肤的声音闷顿,让他联想到喻江的呼吸。

  他以手撑头,拇指按住太阳穴,几次深呼吸都评定不了内心慌乱:喻江真的为他咬了。

  那个视所有人为空气,人生除了练琴便是竞赛的钢琴天才喻江,竟然也会半蹲,做这种腌臜之事?

  骗人的吧。

  田恬目光迷离,盯住惨白天花板,小拇指轻轻重重挤压手心,再一次呼吸后转身,头也不回往宿舍方向跑。

  他现在,必须立刻见到柳昭夕。

  然后才能知道,这种压抑在喉咙翻涌的恶心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惜,田恬行动快了一秒。

  如果他有心,稍微回头看向琴房窗边,会发觉静止窗帘晃动,人影一晃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