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一等货色>第27章 他的真面目

  迟寄十六岁那年,父母意外身亡,父母的朋友、也就是古家夫妇,从此收养了他。那时候古静渊已经二十五岁,毕业了有稳定的工作,自己在外有房子,并不常回家。他和这个继弟只是逢年过节偶尔见一面。

  那时候的迟寄已经足够漂亮,古静渊本就对他颇为心动,扛不住对方再三勾引。一年后迟寄教唆他把自己带出去住,因为顾忌他的年纪,古静渊始终克制着自己,不敢做逾矩的事情。迟寄对他表现出绝对的喜爱,总是主动亲近他,像是天然的知道怎么展露爱意一般,让古静渊对他深深痴迷。

  短短两年,古静渊已经爱他入骨,终于等他长到十八岁,两人正式确立关系。古静渊人生的悲剧便从那时拉开了序幕。

  在交往之前,迟寄追逐着古静渊,喜爱他,讨好他,可交往后他的态度猛然变了,他不再热情,总是冷漠,使用冷暴力缓慢地折磨古静渊。在长时间的惶恐之后,古静渊渐渐发现迟寄所求的其实根本不是和他交往,他只是享受蛊惑别人的过程,痴迷于追逐,一旦到手,他就彻底失去兴趣。

  他根本不爱人,只是个贩卖美貌的偷心贼。

  待他无情抽身,古静渊却早已深陷不拔,他开始挽留他,祈求他,被他折磨得精神失常,终于,他用了最极端的方式。

  他拿着刀,试图用自己的性命威胁迟寄,疯狂地讨要一丝关心。

  迟寄根本不在乎他去死,那天,他冷漠地看着泪流满面的人,看着他把刀锋对准自己,残酷地加速他的死亡。

  “你去死吧。”

  古静渊捅了自己两刀,没死成,有人报警了,医生救活了他,同时,也诊断出了他的精神疾病。

  警方就此案排查过一段时间,因为古静渊自杀的行为板上钉钉,又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迟寄教唆,只有媒体把这故事当做城市逸闻疯狂报道,本地人口口相传了一段时间,大家都记住了那个神奇的,用美貌杀人的少年,渐渐遗忘了失去一切的可怜人。

  迟寄无罪释放,案件以自杀定性,古静渊伤好后入住了这家精神病院,治疗到今日。

  跟着文字报道出现在首页的,是迟寄十六、七岁时的照片,漂亮的五官,多情的双眸,似诱非诱的微笑,加剧了这份报道的可信度。

  游判浑身颤抖,用力捏皱了报纸,恨不得把那张脸撕碎。

  “别弄坏了!”古静渊忽然慌张地扑过来夺走报纸,展平在桌上,怜惜地抚摸着迟寄的照片。

  他的疯劲和儒雅都消失了,只剩下沉甸甸的爱意和悲伤。

  游判可怜地看着他,知道他永远不可能再清醒。

  摔门离开,游判不停歇地飞回银港,没去公寓,打车直奔别墅,他还得再见一个人。

  石语仿佛早知道他要来,端坐在沙发上静候,抬掌示意对面的位置:“坐。”

  游判心烦意乱,没有坐着聊的耐心,开门见山地说:“夫人为什么突然又查起了迟寄?”

  石语拢着披肩,一张脸瘦而憔悴,“你去过金舟了?”

  游判直言:“我看到了古静渊和那份报纸。”

  “恩。”石语满意地点点头,将脸颊的碎发往后挽去。

  游判说:“因为有线索指向帕德集团,警方充分怀疑他们和慎泽的死亡有关,上一次见到您时,您显然也不再疑心迟寄,为什么突然找人查他?”

  石语没有直视游判,低头看着指甲,有些神经质地笑了笑:“你们警察办案讲证据,可我们当妈的都有直觉,我儿子一定是被迟寄害死的。”

  “您这直觉还能随着警方的办案方向自由变动?”游判锐利地看着她,心中早有猜测,“很显然有一个新的线索出现让你改变了想法,能让你这么笃定,估计和慎泽有直接关联,是他留下了什么东西?之前大意了没找到,还是说那东西被定时了,前几日才到你手中?”

  石语脸色白掉一层,红唇瞬间失去光泽,像一把油漆干在嘴上,抖动着。

  游判知道他猜中了,兜头直问:“慎泽真的给您留下东西了?是什么?”

  石语执着地回避着,拢住披肩往沙发角落里挪了挪。

  游判不解:“既然和慎泽的死亡案有关,您为什么不移交给警方,官方调查比您私人雇佣快捷太多,您——”

  是的,石语没有理由私藏证据,除非......除非那证据将指向一个她不愿意面对的结果。

  一条线在游判脑中猛然清晰,他试探地问出口:“慎泽是自杀的?”

  石语好像被他的话锋推了一把,身体一晃,而后缩起肩膀,伤心地哭了起来。她整整哭了十分钟,整个人仿佛都小了一圈,泪水蜿蜒在她脸上根本顾不得擦,口红是这个爱美的夫人今天唯一的妆。

  从焦升被游判发现的那刻起,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瞒得过对方,拖延时间只是为了自己更晚一步面对现实罢了。

  哭累了,她麻木地起身。

  “我去拿下来。”

  随后,一封信递到了游判手中。他打开阅读,逐渐心惊,这竟然是慎泽的亲笔遗书——

  [妈,对不起,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因为抑郁症,我一直都让您很担心,真的抱歉。也很感谢您同意我的婚事,我真的爱着迟寄,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很快乐,我曾经以为他会和我一直走下去......是我太自大了,对不起。我最近做错了事,迟寄不理我了,我难过得快要疯掉,迟寄很生气。我感觉我没办法正常的呼吸了,很痛苦,妈,真的好痛苦。我准备好了一切,明天我会死在浴室里,遗书我就放在私人邮递公司了,设定了定时发送,等我死掉几个月再收到信件,妈应该不至于太伤心吧。这是我唯一能为妈做的事了。我真的不想再这么累的活......我死了,迟寄也会重新开心的,我想让他开心。我错了,我向他赎罪。]

  很简短的信件,落款在慎泽死亡的前一日。

  可以看出慎泽在写这封信时状态非常差,当时的他肯定正在发病,极度厌弃自我,句子仓促混乱,陷在一种自卑和自责的漩涡中。但信件的内容却足够充分,那个频繁出现的名字像刀片一般刺入游判眼球。

  他仿佛跟写信的慎泽共情了,体会到了他那种无法呼吸的感觉,喉管发紧,胸腔像是瘪掉的气球。

  石语当然会因为这封信重新恨上迟寄。

  从信的内容能看出,慎泽选择自杀都是为了迟寄,他像是着魔了般,要用死向迟寄赎罪。

  可慎泽将细节全都带走,没人知道在他生命最后几日迟寄是怎么对待他的,是怎么在精神上折磨了他,加重了他的病情,这封遗书只能证实慎泽的自杀行为,证实他是个为爱发疯的痴人。

  他死了,或许还会留下可笑的名声。

  这如何不刺痛一位母亲的心?

  石语捂着脸颓然地坐进沙发,声音又哑又破:“警方拿到这封遗书后,慎泽的案子是不是就定性为......为自杀了......”

  游判心中不比她松泛,心脏好像在一块砾石上磨烂了:“能够定案了。”

  “那迟寄呢?!”石语猛然抬头,凹陷的眼睛里全是恨意,“他不会受到制裁吗!!”

  游判胸口千钧堵塞:“现在的证据不足以证明迟寄教唆慎泽自杀。”

  虽然迟寄已经有事实上的教唆行为,但很遗憾,一两句语言暂时定不了他的罪。

  石语浑身发抖,眼泪疯狂流下,好像要把身体里的水都流出来。

  “你们拿到遗书之后,是会......直接定案了吗?”

  游判已经被情绪拉到了崩溃边缘,只能用冰封住自己的表情:“定案是必然的,石夫人,节哀。”

  石语伏在沙发上痛哭。

  将遗书放进证据袋中,游判迈着沉重又坚定的步伐离开。

  别墅里所有的声音消失了,跟着消失的还有石语的哭声。她撑坐起来,已经止了泪,脸上不见刚才的悲痛。

  一种不可名状的宁静从她的表情中浮现,她不再是丧子的石夫人,变回了手握地产集团的石董事长。

  在游判找她之前,她先去游家见了杜茫。

  杜茫素来不存戒心,对亲近的朋友无话不谈,身边的姐妹都知道游判暴力失控的毛病。石语以探望她为由,状若无意地提起了那些往事,将当年心理医生对游判的诊断套了出来。

  游判没有任何心理方面的疾病,他的问题出在性格。

  这是当年多位医生的结论。

  细数游判从小到大的暴力行为,全部事出有因。

  小学,他第一次把同班同学打得头破血流,是因为那个调皮的男孩老是欺负他同桌。初高中时几次打架斗殴,要么是对方霸凌弱者,要么是偶遇街头混混。游判的暴力其实仅限于一种状况——遇见不公或是犯罪行为。

  简而言之,他憎恨恶行。

  无论是道德还是法律上的恶行,都能让他变成一个失控的暴徒。

  石语提前掌握了这关键的一点,立刻排布了这场局。焦升被发现,意味着慎泽的遗书再也瞒不住,案件会以慎泽自杀定性,法律无法惩罚真正的罪人。

  可老天给她送来了游判。她以一个悲痛母亲的形象深深扎根在游判心中,让这个本就憎恨恶行的男人更有理由去失控,去发狂。

  她不能送迟寄坐牢,但她绝对能让他受到惩罚。

  这就是她的复仇。

  石语恬淡地拢了拢披肩。

  ......

  游判将所有线索带回警局,和洪局进行了一场漫长的交流。

  对于迟寄,洪局认为有继续调查的必要,但慎泽案实在拖了太久,他只能再给出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调查没有显著成果,案件最终将以自杀定性。

  “调查期间,迟寄一定不能离开银港市,现在我们手头的这点证据不足以申请电子脚铐,你根据情况安排人盯着吧。”

  “不用。”游判坚定地说,“我会确保他的行踪。”

  工作聊了整夜,走出警局的瞬间,游判表现出的冷酷和锋锐顷刻瓦解,托着麻木的身体回了家,在见到迟寄的那刻,超负荷停歇的心脏又狂乱地跳动起来。迟寄对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他热情地迎接了游判,对他短暂的离开表示了不舍。

  “你昨天没回家,我好想你。”

  “是吗?”游判带着一丝残忍的笑容,嘲讽地问他。

  迟寄没发现他的反常,把他拉到沙发上,兴致很高地给他讲述昨天自己如何在家度过了一天。

  “你上次给我的菜谱app,很好用,我昨天没有点外卖,学习了,好吃。”

  “我还给自己涂药了。”他把脖子上的纱布揭开,把伤口露给游判看。

  游判抚摸上他的伤口,拇指轻轻地摁了上去。

  “你知道我昨天去哪了吗?”

  迟寄好奇地,天真地问他:“去哪儿了?”

  游判哂笑,凝视他的眼睛,“去了金舟市。”

  迟寄一愣,眼神中暴露出仓皇,他的视线飞快地朝旁边躲避了一瞬。

  这是他心虚时惯有的表现,游判将一切看在眼里,觉得可笑,又觉得可恨。手上力道渐渐加重,拇指摁进了伤疤。

  “我去见了古静渊。”

  迟寄顿时瞪大双眼,白着脸僵住了。

  作者有话说:

  有隐情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