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判亲自看到迟寄穿得厚厚的才放心,围巾是前几天在街上买的那条,深蓝色,在雪天里无比显白。
出门后,迟寄在雪地里站了会儿,然后原地蹲下,双手在地面刨雪。那手套防水,游判便随他去了,看他怎么把散碎的雪搓成一个圆滚滚的雪球。起初,游判以为他想打雪仗,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准备,结果这人只是在搓雪球,一个接着一个,并按顺序排列成队,慢慢的,地面堆了两排长长的雪球队伍。
游判惊为天人。
“你这是......在干什么?”
“堆雪球。”
“我知道,我是说——”游判数了数,已经搓了二十个,“你搓这么多雪球也不用,光给它排队干什么?”
迟寄很认真地想了想,最后的答案是:“我想这样做。”
游判无言半晌,又说:“如果你喜欢堆雪,我们可以堆个雪人啊啥的。”
“不要。”迟寄却是十分明确自己的想法,“我就要雪球。”
游判这下彻底无语了。
他以为迟寄要去雪地无非是想要看看景,或者堆雪人打雪仗,甚至在雪地里打滚转圈都行,没想到和球较上劲了。
这人在举止上总是出其不意,就显得那么特别。
两条长长的雪球队伍排好之后,迟寄终于歇下了。游判看他也算辛苦布置的“杰作”,就问:“要拍照纪念下吗?”
迟寄摇头拒绝,捧着脸把那些球看了会儿,就站起来:“可以了。”
游判都懵了:“恩?”
“回去吧。”迟寄说。
游判临走时,看了眼地面的雪球。迟寄创造它们、摆放它们的时候那么喜爱和专注,离开的时候也是那么干脆,一点留念都没有。
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在游判心里蹿了蹿,嘴里出现了不知道从哪来的苦味。
年初一就这么过去,初二的时候,两人回公寓住了。
游判点外卖的时候发现常吃的几家餐厅都在休假,按照迟寄的挑剔程度,别的馆子里他能吃的不多。
思索片刻,他提议:“我们这几天试着在家做饭吧。”
迟寄挺感兴趣的:“好啊。”
两人穿戴好出门,这次去了远些的一家大型超市,既然来了就顺便也囤点日常用品。
“就是这个。”游判对着家居区的一排货架说,“你喜欢的牙膏,买几支回去?”
迟寄:“恩。”
又分别选了纸巾和餐具。
食品区的人一下多了起来,摩肩擦踵的,很拥挤。迟寄伤未好全,游判怕他挤出个好歹来,就让他在外面等着,自己去选食材。
细数一遍他所有不爱吃的食物,游判问他:“没别的了吧?”
迟寄点头,站去道路一边,对他说:“没有了——”随后,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游判竟看懂了他的想法,试探着问:“想吃火锅?”
迟寄眼睛刷地亮了,“恩。”
“今天不行。”游判果断拒绝,“离上回吃火锅才几天?太辣了不利于伤口痊愈,最近我看伤处有点泛红,感染了麻烦就大了。”
迟寄失望透顶地垂下眼皮。
游判退步道:“今天我把火锅调料买上,再买个锅,之后你伤口长得好的话就可以吃。”
“好吧。”迟寄脸上总算没那么失落。
游判推车进入食品区,挑挑拣拣选了一些,中途时不时看一眼迟寄的方向。他站在走道一边,没有玩手机,只是站着,一会儿看看四周,一会儿又盯着前方出神,有点呆。
游判终于选好食材,从人群里挤出,看到迟寄手上多了颗棒棒糖。
“想买这个?”
“不是。”迟寄示意前面,“那个小朋友送我的。”
游判看过去,是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三、四岁的样子,还在冲着迟寄傻呵呵地笑。现在的小朋友早早就有了审美意识,游判了然,把棒棒糖拿过来,未免失笑道:“小朋友不知道超市里没结账的东西就不能算自己的,你也不知道吗?”
迟寄迟钝地反应过来,“对哎......”
无奈,游判把棒棒糖放进购物车,又顺便让迟寄挑了些零食,大包小包提回了家。
两人都是没做过饭的生手,看着丰富的食材陷入沉默。
游判还是提前有过准备,打开厨艺app,挑了两道简单的菜出来。他把电视打开,给迟寄洗了点草莓。
“你看会儿电视。”
迟寄吃了几颗草莓就待不住,跟到了厨房里去。游判没有做饭基础,选了不太需要技术的寿喜锅,另一边灶打算用来蒸鲍鱼。
他正忙着,看到迟寄进来了,“我来帮你吧。”
“没事儿,你去歇着,我这边忙得过来。”
迟寄站着没动,磨蹭一会儿,说:“我饿。”
合着是嫌游判做得太慢,并不是过来体贴了。游判失笑,看到一旁洗好的黄瓜,说:“还剩一道凉菜,挺简单的,要不我把教程发给你,你试试?”
“恩。”迟寄接收教程,点开视频看了几遍,就开始动手了。
游判始终用余光兜着他:“这就会了?”
迟寄说:“差不多。”便开始照着教程那样,把黄瓜切块,竟然切得还不错。
游判发现迟寄的学习能力很强,前几天他连一个苹果都不会削,现在用刀已经不再生涩了。如此看来,他学习应该也不会差,为什么连大学都没上?这是否跟他的领养家庭有关?游判心脏渐沉,第一次有了想要查一查迟寄过往的想法。
思绪远去时,迟寄突然在一边说:“滚出来了。”
游判这才惊觉寿喜锅已经翻滚得厉害,检查一遍熟了便关了火,端到餐桌上,用电磁炉小火熬着。
回到厨房,迟寄已经把黄瓜块切好放进碗里,一点一点往里加调料。他对精确度很执着,说是半勺盐就一定是半勺,会放在眼前仔细度量端详,确认无误后才放进碗里。等他拌好凉黄瓜,鲍鱼也蒸熟了,两人一起将菜端上桌。
游判给他盛了一碗锅里的食材:“虽然不辣,但也算火锅,尝尝。”
迟寄嘴上答应着,第一筷却夹了凉拌黄瓜,入口前还特意跟游判说了声:“自己做的。”
“所以特有成就感是吗?”游判笑着看他,“吃吧。”
迟寄咬进嘴里嚼了,接着,又吃一口。这证明味道还不错,游判也夹一块试吃,脆生生的,调味刚刚好。迟寄胃口大开,吃了两碗寿喜锅和两个鲍鱼,再用黄瓜配了半碗饭,吃得心满意足。
饭罢休息片刻,游判起身收碗清洗,迟寄也跟过去,还是要帮忙。游判随他,帮他挽高袖子,给他讲解了洗碗的步骤,两人分工,一个打沫一个冲洗。
开始前,迟寄到零食盒里翻出那根棒棒糖含在嘴里,右脸颊鼓出一个圆。游判心不在焉地洗碗,视线一直在他的脸颊上徘徊。
忍不住逗他:“棒棒糖好吃吗?”
“恩。”含着糖,迟寄声音黏糊糊的,“是草莓味的。”
“正好是你喜欢的味道。”游判叹,“我也想吃。”
迟寄冲碗的动作一顿,竟然有点戒备地往旁边挪了挪,更甚,把糖从右脸颊换到了左脸颊。
游判故意贴过去,说:“不愿意给我吃啊?”
迟寄慢吞吞地拒绝:“只有一颗,你吃不了。”
“是吗?”游判计从心起,快速擦净手上水渍,钳住迟寄的下巴将人转过来,然后手指用力一挤,开启他的嘴,将棒棒糖轻巧取出。
“你!”迟寄大惊,伸手要去夺,被游判制住手腕,又伸另一只手,结果一起被制。游判将他抵在墙上,单手扣住他双腕,把棒棒糖一口咬进嘴里。
迟寄眼尾都气红了:“我要吃!”
“吃啊,给你吃。”游判含着棒棒糖,嘴边有抹半冷半凶的笑容。
“我嘴巴上有甜味,想吃的话,自己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