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一等货色>第2章 真假婚姻

  那场轰动全市的世纪婚礼,游判的确亲眼见证过。

  银港作为经济中心,定居的富豪层出不穷,能在其中跻身前列的,一个是掌握全国地产资源的慎家,一个,则是最大的珠宝集团也伊,而它的创始人,姓游。

  游家这代只有一根独苗,游判小时候也是被长辈当继承人教养的,谁知这人个性叛逆,朽木难雕,到十七岁那年正式被家族放弃,决定让他自由高飞。

  游判至此进了警校,和家族的产业与社交圈彻底割裂,身边除了几个一起长大的公子哥,剩下的都是警队的伙伴。

  升职后工作越发忙碌,他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被叫回家吃饭,平时和父母都是各过各的。

  直到两年前,一张请柬打破了他和家人的团聚规律。

  他本人和慎家不熟,慎泽更是只在新闻上见过,最开始没打算参加,还特意在婚礼当天和同事换了班,好以此为借口推脱掉,结果他妈愣是把关系打到了洪局那里,局长亲自下令,把班又给换了回来。

  婚礼当天,他是磨蹭再磨蹭,掐着点儿从酒店出发,和婚礼进行曲前后脚进的场。

  彼时他妈坐在前排,一眼瞧见他,挤眉弄眼地拿口型数落着,他一边应付他妈的埋怨一边赶场,没留神撞上个人。

  瞬间四目相对,他看到了一张难描难画的脸。

  那天,在婚礼进行曲的奏鸣声中,良辰吉日之时,他比慎泽早一步看见了新郎。

  ......

  挂断电话,游判从回忆中抽离,高效率地看过别墅其它房间,回到一楼,警员对迟寄的问话尚未结束。

  他抱臂靠在墙边旁听,那警员不由把身板坐得更直。

  “那,迟先生,你说家里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外人来过,客厅的痕迹怎么解释?”

  迟寄说:“是慎泽自己砸的。”

  “自己砸的?”警员很惊讶,“他为什么砸东西?”

  “他总是这样。”

  “你的意思是,死者经常在家砸东西?”

  “恩。”

  “那死者是有情绪障碍吗?他有没有看过医生?还是说他只是性格原因?”

  “我不知道。”

  面对警员时,迟寄的态度并没有任何不同,依然是问一句答一句,得亏这警员脾气好,换作旁人,早对他这种挤牙膏般的行为大发雷霆了。

  游判神色不明地盯着他,倏而插问:“你说客厅的东西全是慎泽自己砸的,那说明他心情不好,你丈夫不开心,你作为伴侣为什么没有下楼陪他?”

  迟寄慢慢地偏过头:“因为他不想我陪。”

  游判不置可否,又问:“那你自己没想过主动点吗?”

  迟寄眨了下眼睛,才道:“那个点是我睡觉的时间。”

  游判忍不住发笑,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对那警员说:“兄弟,快点做完笔录吧,咱们该收工了。”

  “哎!马上!”

  警方的现场工作完成,游判领头迈出别墅,呼啸而来的喧闹声差点扑他个跟头,他眼疾手快地抓住李船。

  “怎么回事?这群记者还没走?”

  “赶不走啊老大!”李船焦头烂额,“这群记者跟疯了一样,软硬不吃,我们这伙兄弟拼尽全力才把他们拦在警戒线外,这可比抓罪犯累多了,妈的!”

  游判看着那群伸脖垫脚,恨不得用摄像机和话筒戳穿墙壁的记者们。当年他们绞尽脑汁没能挖掘到婚礼的点滴,现在好不容易出现更加重磅的新闻,他们可不得刨个头条出来。

  慎泽死亡案已经在各大媒体推送,纵然长夜漆黑,也挡不住群众八卦的火热,网友们各显神通,发散出一个又一个离奇故事,而故事的主角,无一例外都是那位神秘的男性伴侣。

  当年迟寄借着慎泽的庇佑得以保住自己安宁的生活,现在他孤身一人,再不可能从镜头的包围下全身而退。

  游判鬼使神差地望向别墅门口,随着警方陆续走出,敞开的大门被记者越来越沸腾的情绪抬了起来,万众瞩目的人将踏入聚光灯中,再被众人狠狠摔下。

  记者们双眼迸光,高涨的兴奋烧着他们的口鼻,等迟寄真容一现,长达两年的秘密曝光,他的脸将滚动在各大新闻版面,记者功成身退,载誉而归,而之后无论迟寄被网友们如何猜忌,被舆论如何凌迟,日后如何生活,他们都不再关心。

  门内,隐约站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来了!

  长枪短炮迅速瞄准,即将射出没有硝烟的子弹。

  此刻猛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门。在迟寄出门的瞬间,游判脱下夹克外套盖在他的头上,记者们很快就不满地抱怨起来,他回头冷眼一瞥。

  陡然噤声,细腕被攥住,迟寄在一片黑暗中被人拉着行走,对方却并没有考虑他视线的不方便,飞快迈着步子,导致他一路上磕磕绊绊,好几次险些摔倒。

  紧接着,他被粗暴地塞进一辆车内。刚想掀下外套,肩膀突然被人摁住。

  那份粗粝的嗓音里积压着不明显的愤怒,就在他的耳边说到:“我保证下一次,套住你手腕的是一双手铐。”

  外套被暴力扯走,他混乱的视野只来得及追上一道背影。

  “那些记者终于走了。”

  副驾驶上,李船朝后一瞥。

  “警方全部离开,这栋别墅也空了,那些记者没什么可蹲的。”游判扶着方向盘说。

  李船:“老大,刚刚你在别墅有什么新发现吗?”

  “没什么特别的。”游判把手机扔给他,“不过你可以看看笔录。”

  李船翻看着文字对话,惊叹:“客厅的东西都是慎泽自己砸的?啥情况啊?他有狂躁症?”

  游判专注开车没有回应。

  李船继续浏览内容:“迟寄确定家里没有来人,其实我们开始的时候也检查过了,屋内没有外人闯入的迹象。既不是熟人也不是擅闯私宅,那慎泽真是自杀的?可他一个坐拥财富地位的青年才俊,干什么想不明白自杀?”

  游判拐车入弯,终于开口:“没错,慎泽根本没有自杀动机。”

  李船连忙道:“可那又不符合迟寄的说法啊。”

  “他?”游判眉眼忽沉,脸色阴鸷,“他不过是个满嘴谎话的骗子。”

  “他撒谎了?!”李船差点从副驾上蹦起来,“老大,你怎么看出来的?”

  游判说:“刚才我们在客厅看到那两杯咖啡的时候,你提了一嘴——谁凌晨的时候还喝咖啡?就算慎泽是个工作狂凌晨了还要靠咖啡提神,那为什么对面那杯也是咖啡?你家晚上接待客人会给咖啡吗?若没有客人,那只能是给迟寄留的,可迟寄说慎泽出事的时候他在睡觉,很显然,他不可能凌晨喝咖啡。”

  李船能进一队,刑侦能力不会差,经游判提醒他便想明白了。

  “你是说,咖啡不是晚上喝的?”

  “对。”游判道,“如果别墅一整天没来客人,那那杯咖啡一定是白天的时候慎泽泡给迟寄的,这一点也推翻了迟寄的另一种说法——他说慎泽不想要他陪伴。”

  “对哦。”李船看回手机,“要真不想他陪,干嘛给他泡咖啡啊?还放在自己对面?”

  游判:“白天的时候还有心情喝咖啡闲暇,怎么到了晚上慎泽突然暴躁地把客厅都砸了,谁让他突然生气了?”

  李船:“其实,自己砸客厅这件事也是迟寄的一面之词,万一凌晨的时候他俩真在客厅干架了呢?还得等痕检结果。”

  游判夸他:“不错,有进步。”

  红灯停车,他指向一段对话,“你看这里,我问他为什么在明知慎泽心情不好的情况下没有下楼查看对方状况,他说因为到了睡觉的时间。”

  “可笑吗?”游判一哂,“一个正常人在那种状况下还能睡得着?”

  “天哪......”李船内心复杂地瘫倒在座椅,“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他为什么撒谎?难道人是他杀的?他和慎泽感情不好?可不对啊,这俩才结婚两年,还算是新婚呢,激情这么快就没了?而且慎泽这种身份,他要是厌烦了一个人,根本毫无顾忌地就可以分开啊,干嘛还要委屈自己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我看他单身的时候,埃兴斯的股票涨势是最好的,离婚百利无一害啊。”

  “你重点错了。”游判提醒他,“现在死者是慎泽,你根本不应该考虑他对迟寄的感情,反过来,迟寄的想法才更重要。”

  李船:“对了,伴侣案件大都是情杀,因爱生恨者比比皆是,迟寄是因为这样想杀慎泽吗?”

  游判思索片刻,提出新的思路:“还有一种,因财。”

  李船悚然一惊:“老大......不会吧......那如果真是这样,这场婚姻到底是真是假啊?”

  “你猜呢。”

  “猜不出来啊,老大,给点提示呗。”

  “李船。”游判突然点了他的大名,“你进入现场的时候,不能只专注在案发痕迹上,有的时候家属的状态才是关键。”

  李船很认真地听教。

  游判说:“迟寄失去了他的新婚丈夫,可我们从入门到离开,你有在他脸上看到过哪怕一丝的难过吗?”

  闻言,李船脊背发凉。

  四周路灯晦暗,夜色阴恻恻地趴在车窗,凝视他的天真。

  李船的脑中蓦然出现迟寄的脸,美得惊心动魄,冷得砭人骨肉。

  作者有话说:

  谢谢送我海星的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