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湛给许子青带了盒饭，他一言不发，将那盒饭吃的干干净净。他吃完饭后，抬起头，眼眶湿润。
“我会不会死了。”
“不会的。”
许子青点了点头，他靠在墙上，看着顾景湛：“我得了什么病，现在还没人告诉我，神经有问题吗？给我挂了个神经科。”
“别好奇了。”
许子青低下头，声音哽咽：“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我只是想知道我得了什么病。”
“脑子里长了个瘤，良性。”
许子青愣住，他突然想到张言川，许子青盖好被子，一言不发。顾景湛拿起苹果，用水果刀一点一点的削皮。
“我会死吗？”
“不会。”
“我有一个朋友，他因为这个病死了，没钱治，跳楼死的。”
顾景湛沉默着，他削苹果的手顿了顿。许子青叹了口气，转移话题：“你要不要去见见我的主治医生。”
“算了吧。”
“我后天八点多手术，你给我签字吧。”
“嗯。”
许子青实在无聊，他站起身，准备出去走一圈，而顾景湛没有选择去拦住他。许子青上身穿着羽绒服，下身穿着单薄的病号服，他在院内走，走着走着他走到了急诊，他坐在一旁，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救护车来来往往，推车声此起彼伏，他眼睁睁地看着出车祸的人被推进来，亲眼看着他们痛哭的嚎叫。
急诊节奏太快了，进来的病人生命仿佛以二倍速消逝着，而医护人员尽力的挽回。许子青看了一会儿便起身回了住院部，他坐在自己的床上，低下头。
“怎么了？”
“大家都在说生离死别是正常现象，但怎么就没人教如何接受身边人离开。”
顾景湛坐在许子青的身边，他想了想，开口道：“有些事是要亲身经历过才能学会的。”
“我父母、我的朋友、我的宠物都去世了，但我无法接受，我依旧觉得他们活着，我觉得我只是不联系他们了。”
顾景湛心疼许子青，他拿了个橙子，递给许子青：“吃吗？”
“不想吃。”
“睡觉吧，明天你还得去做检查呢。”
许子青立马回到被子里，他蜷缩在被子中，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入睡。半夜他醒来，小心翼翼地下了床，他看了眼靠在一旁睡觉的顾景湛，心中五味杂陈。
他跑到楼道里，静静地坐着，声控灯灭掉后许子青剁了下脚，他怕黑。许子青想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他有钱有工作，有爱自己的人，为什么还要哭呢？有什么烦恼呢？许子青这样想着。
许子青摸了摸自己的戒指，他低下头，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他伸出手，擦了下脸，他的视线被泪水煳住，许子青累了，不想再管脸上的泪。
许子青坐在台阶上，嘟囔道：“张言川啊，你死后我走了你走过的路。从火锅店到出租屋，再到学校真的好远啊，你累不累？”
“我就想，你冬天你怎么办呢？没钱的冬天很难过啊，我知道，我体验过。我也没钱过，我和沈柏辉当初连棉袄都没有，算了不说了。”
许子青站起身，准备回去，他站在窗前向外看了一眼，医院的牌子还亮着，许子青清晰地看见外面下雪了，许子青鼻子一酸，眼泪又流了下来。
“狗死了，张言川死了，我父母也死了，该到我了吧？”说完许子青回去，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
走廊内灯光昏暗，他看着亮着的护士站，抿了抿唇。顾景湛听到声音，他睁开眼睛，看了眼许子青：“醒了啊？”
“叔，我心情不好，能出去逛逛吗？”
“可以，在医院内逛逛得了，别出医院。要不要我跟你去啊？”说着他站起身，穿上自己的羽绒服，他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清醒些。
“不用。”
“走吧，我跟你走。”
许子青穿好衣服后和他离开病房，许子青拉着他，离开了医院。二人走在街上，外面下着大雪，刮过来的风都像是刀片一样，吹过人的脸和手，吹的人生疼。
许子青停下脚步，他看向顾景湛，笑了笑：“我要是死了你会想我吗？”
“别说话，冻牙。”
许子青带上帽子，他环顾四周，找了一家烧烤店：“咱们两个去吃烧烤吧。”
“走吧。”
许子青拉着顾景湛去了烧烤店，二人点了些东西，许子青低下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东西上来后许子青像是饿狼般，将东西往嘴里塞，顾景湛静静地看着，时不时为他擦擦嘴。
吃着吃着许子青开始哭，顾景湛看他哭了立马慌了：“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许子青将口中的东西咽下，随后擦了擦嘴：“就是想哭，没事不用管我。”
“别哭了。”
“感动的，你还来这儿看我，连公司都不管了。”
顾景湛笑了下，他伸出手，给他擦了擦眼泪：“想哭就哭，但是吃完饭再哭，知不知道？”
“知道了，我想吃麻辣烫。”
“明天给你买。”
“好……”许子青低下头，继续往口中塞东西。他将筷子放在桌子上，随后伸出手抓东西。
他感受着片刻的自由，顾景湛理解他，他为许子青递了张纸，笑了笑：“慢点吃。”
“对不起。”
顾景湛站起身，为他擦了擦嘴：“没事，压力大这样很正常，你觉得特别解压啊？”
“嗯。”许子青用纸擦了擦手，他抬起头，双眼微红，“挺难受的。”
“你还想吃点什么吗？要不要吃碗冷面？”
“吃。”
顾景湛拿起一串肉串尝了一口，他眉头微微皱起：“等出了院我带你回村里，我给你烤。”
“你还会烤串啊？”
“你不知道吗？我烤的可好吃了。”
许子青点了点头：“我出院了你可得给我烤，不带反悔的啊。”
“行行行，冷面你还吃不吃了？”
“算了吧，饱了。”
许子青用纸巾擦着手，擦了几遍手上依然是油乎乎的。他站起身，直接去后厨洗了个手，他出来时服务员静静地盯着他，但没说什么。
“走吧走吧，带我继续熘达去。”
“还走啊？”
许子青穿好羽绒服，去找服务员付钱，顾景湛连忙拿着钱包冲上去：“我付钱吧。”
“我付。”
顾景湛看了一眼账单，随后从钱包里拿出钱：“你得了，我付吧。”说着他将钱塞到服务员手上。
许子青将钱包放到自己的口袋中，他跟着顾景湛，出了店里。许子青出门忍不住吐槽道：“物价真贵啊。”
“大城市嘛，贵点正常。”
顾景湛带着许子青一路向北，许子青抓住顾景湛，开口问道：“你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能啊，你找不到了？”
“迷路了。”
“那就跟好我。”
许子青眯着眼睛，往前走，这大雪许子青根本就睁不开眼睛。顾景湛蹲下身，团了个小雪球：“打雪仗玩不玩？”
“没拿手套啊，玩多冻手啊。”
顾景湛将雪球扔到一边，连忙将手放到口袋里：“确实挺冻手的。”
“回去吧，挺没意思的。”
“不走了？”
“嗯，不走了。”
顾景湛拉起许子青的手，带着他回去，下雪天路边依然有很多人，还有很多店再开着。
二人回到医院，许子青坐在一楼。顾景湛看着他，啧了声：“不回去睡觉啊？”
“我想去找我哥。”
“让你哥歇歇，你哥明天就回来了。”
“走吧，回去睡觉了。”说着他站起身，拉着顾景湛回去。
二人回去时正好遇到巡查的小护士，护士看着二人，质问道：“去外面玩雪去了？”
“嗯，孩子心情不好，带他出去玩玩。”
护士拿着小本本，记录下来：“注意保暖”说完护士转身走向护士站。
许子青换好衣服后蜷缩在被子里，他闭上眼睛，尝试入睡，这一晚上他感觉自己半梦半醒，直到早上六点，许子青被强行抽了管血。
针刺入皮肤的那一刻许子青彻底清醒，抽完血后，他用棉签按住针眼：“早上吃点什么啊？”
走廊内吵闹声不断，许子青就像是听不到一般，情绪稳定地看着他：“吃啥？”
顾景湛将身上披着的羽绒服放到一旁，他坐在床边，看着许子青：“吃不吃粥？”
“我想吃麻辣烫。”
“大早上就吃这个啊？多腻歪啊。”
“麻辣烫中午吃，早上吃点包子喝点粥？”
顾景湛拿起羽绒服，二话没说往外走。顾景湛走了没多长时间，护士过来通知了下许子青：“许子青是吧？准备一下，七点多给你备皮啊，洗头，然后把泡沫留下，知道了吧？”
“什么？意思？”
“你得开颅手术，先给你剃个头发。”
“好吧。”
护士走后他拿起镜子，他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头发，一时之间有些舍不得。顾景湛回来看见他闷闷不乐，开口问道：“怎么了？小许老师。”
“护士让我剃头发，我不想剃头。”
“先吃饭吧。”
许子青吃完饭后，他看着时间，心中忐忑不安。时针指向七，他站起身，去洗头发。将头发打湿后他将洗发水抹在头上，随后搓出泡沫来。
“我这头发啊，可惜了。”
许子青顶着一头泡沫去找护士，护士让许子青坐在那，三下五除二将他的头发剃光，许子青眼中含泪，回到自己的床位上。
顾景湛打量了下许子青，夸道：“挺好看啊，你这五官长得好看，什么头型都行。”
许子青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真光啊。”
“今天中午我带你吃麻辣烫好不好？”
“行，麻辣烫我爱吃。”
顾景湛拍了拍他的手：“小许老师真好看。”
“别夸了。”
“你说你头发剃了都没哭？”
“没什么可哭的，我一个男的，剃就剃了。”
顾景湛站起身，坐在他身边：“明天手术，害怕吗？”
“不害怕，我成年人了，什么都不怕了。”
沈柏辉漫不经心地像许子青走来，他看到许子青变成光头，上去摸了摸他的头：“剃了？”
“嗯，你来了？觉睡够了吗？”许子青说。
“睡够了。”
许子青抱住沈柏辉，闻着让自己有安全感的味道：“我爱你。”
“怎么还表上白了？”
护士的声音打破这暧昧的氛围，他看着手上的单子，提醒道：“费用不足了，先去交个费吧。”
顾景湛站起身，准备下楼缴费。沈柏辉立马拿起钱包，往外走，他快速地下了楼，在窗口缴了费。顾景湛在一楼看着他，啧了一声。
交完费的沈柏辉笑了笑，随后带着顾景湛上了楼：“刚才交了一万块钱，刷的卡，不知道够不够。”
“不够再交，你这跑的挺快啊，我都没追上你，下次让我付钱。”
“哪能让您付啊？”沈柏辉停下脚步，他靠在墙上，歇了下：“没钱真不行啊，我这有钱了子青生病我能带他来大医院，没钱只能等死了。”
“当初子青不有一次病吗？”
“那是感冒，当初许子青要是得这病，我早就去跪着挨家挨户借钱了。”
二人走上楼，沈柏辉走到许子青身边，捏了捏他的脸蛋：“要不要出去玩啊？”
“你又交多少钱啊？”
“一千块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