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一日，中学已经开了学，开学当天是沈柏辉送许子青去上班的，一路上穿着蓝色校服的学生跑向学校，他们打闹着、聊着天。
沈柏辉和许子青手拉着手，走向校园。路上的雪被暖阳照得融化，可最近的温度又不至于将雪融化成水，路上没有被清理的雪像是往上面浇了水一般。这样的雪还混着泥土，踩上去就会沾到鞋上。
许子青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小白鞋，叹了口气：“都脏了。”
沈柏辉看了眼许子青的鞋，他笑了笑，安慰道：“哥回家给你洗，实在不行咱就换新的，你不用心疼鞋子。”
“许老师！”
许子青吓了一跳，立马松开了沈柏辉的手。他转过头向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位少年正像他跑来，他手上拎着自己的书包，另一只手拎着校服外套。他跑到许子青的面前，喘着粗气：“许老师……你们今天检查作业吗？”
许子青双手抱胸，眼睛盯着他：“查，怎么不查啊？”他的语气冰冷，如同冰冷的利剑，划过那位同学的心，他被许子青的气质吓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子青打量着那位同学，他手上的书包干瘪，里面貌似什么都没有装：“说吧，什么理由，没带还是没写，自己去和你们班主任说，说完再来找我，上午放学之前，办公室。”
那位同学拎着书包，一熘烟跑到了人群中，许子青看了眼沈柏辉，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晚上来接我。”
“行。”
许子青走进校园，他上了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那几个班级他们几个老师已经收拾过了，办公室倒是没有收拾，许子青推开了办公室门，里面意外地干净。他走进去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子青。”
许子青抬起头，门口站着的正是王倩倩，他朝着王倩倩笑了笑，开口道：“早上好。”
王倩倩笑了笑，她走上前，将自己的包放在桌子上：“早啊，卖废品的大爷我联系好了，你们那个科的寒假作业大约多少啊？”
“能有个十斤二十斤的，一会儿我得去那几个班要寒假作业去。”
“你说咱上学时候的作业，是不是都让人家卖废品了？”
许子青笑着点了点头：“人家学校和收废品大娘长期合作。”
“早知道那时候就不写作业了。”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许子青和王倩倩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只见门口站着一位同学，这位同学正是在校门口问许子青的那个少年。
“进来。”
那位同学缓缓地走向许子青，他不想走快，若是走到许子青的身边，说不定板子就落在自己身上了，这样想着他往前挪得更慢了。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他内心慌乱，硬着头皮走到许子青的面前。他低着头，一言不发。许子青跷起了二郎腿，就这样看着他。
二人就这样僵持着，过了几分钟他坚持不住，认了错：“对不起，我错了。”
许子青哼笑一声，他翘起嘴角，用纤细的手指敲了敲桌子：“错哪了？”
少年抬起头，却不敢与许子青对视：“不应该不写作业，不应该在假期玩，然后不学习。”
“作业呢？”
他抿了抿唇，犹犹豫豫地开口：“走之前扔狗窝里了，现在应该……让狗撕了。”
“这狗哥替你学上了。行了回去吧，等你们班主任惩罚你吧。”
同学扑通一下跪在许子青的身边，他抓住许子青的手，眼中含泪：“老师你能不能劝劝我们班主任啊？我们班主任打人下死手啊，老师我求求你了。”
许子青吓了一跳，他伸出手去拉他，却拉不起来：“快起来快起来，我劝，我尽量劝。”
“真的吗？”
“我不骗人。”
那位同学站了起来，他红着眼眶，看着许子青：“谢谢许老师。”
“你说咱们县，哪个老师不打学生，我也是挨打挨骂挨过来的，也就是我不打你们吧。”
“许老师最好了，许老师是真正的好老师。”
许子青摆了摆手，少年走后王倩倩忍不住吐槽道：“现在的孩子啊，打一下骂一下都不行，想当年我们也是这样过来的啊。”
许子青笑了笑：“时代变了。”
“都说你跟那些学生能聊到一起去，我们啊，年龄大了，你这小年轻，跟他们的想法一样，能聊到一起啊。”
许子青笑了笑，没再接话。上午的课许子青有两节，他看了眼课程表，拿起书去了那个班级。
班级中吵闹声不断，许子青走进教室，一脸严肃，他将手中的课本摔在讲台上：“安静，你们班主任在早课的时候是不是把该讲的事情讲完了？”
班长点了点头：“是。”
“那就安静上课。拿出语文书翻到第一页，诗啊？暑假的时候让你们背过了吧？来接龙，从右边第一排开始背，背完同桌背，依次往下。”
暑假时学校是这样要求的，所有的班级都要背诵课本中该背诵的东西，开学了作业多，这样一来能省点时间。
那个小姑娘站了起来，她低着头，一言不发。许子青拉了把椅子，坐在上面：“没事，下一个。提前说好，背出来了有奖励，背不出来有惩罚。”
她的同桌站了起来，快速地背完，随后一个接一个，二十分钟左右许子青找出来六个没有背会的。
许子青站在讲台上拍了拍手：“下午给大家买饮料，要喝什么告诉我，没背下来的古诗抄写三遍，来拿出书，开始上课了。”
许子青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诗人的简介、写下古诗的翻译。这首诗讲完时，基本上也要下课了，许子青看了眼时间，将粉笔随手扔在一边。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这首诗大家有没有听过的？李白写的，什么意思呢？总有一天乘风破浪的时机定会到来，到那个时候，高高挂起云帆，在沧海中勇往直前。这句诗送给大家。”
许子青说完下课铃正好响起，他拿起自己的书，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帅呆了。
他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准备写教案。教导主任突然进到办公室，他搬了把椅子，坐到许子青的身边：“子青啊，我问你个事情啊。”
许子青拿起笔筒里的钢笔，他拔下盖子，心思全在教案上：“什么事啊？主任。”
“我听说你哥是房地产公司的啊？能不能帮我找套房子啊？”
许子青皱了皱眉，他放下钢笔，看着教导主任：“房地产开发，不管卖房，卖房的那叫地产经纪。”
“那你哥那个公司最近有没有新开发的小区？”
“你要买房啊？”
“嗯，这个房子还想卖出去。”
许子青靠在椅背上，他叹了口气，眼睛盯着窗外：“这我也帮不了你啊。”
教导主任凑上前，眼中满是好奇：“那你哥那个公司做什么啊？”
“就是地产开发啊，看地皮，找一块地然后开发它。找一些投资人。然后去贷款，商业贷款或者政府贷款。之后就可以找设计师设计楼，设计图出来了就找建商，建房人！完工后就检查一下，看看符不符合要求……”
教导主任打断了他，他揉了揉头：“绕晕了，真的。你哥建房子的啊？”
许子青摇了摇头，他开口道：“就是找一块好地皮，然后开发它啊。”
“那不还是建房子的吗？”
许子青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道：“电影知不知道？房地产开发和电影导演差不多，你看，导演筹备、找投资人、找演员、找剧本、最后拍出来自己检查质量，质量不好重新拍。”
“嗯，然后呢？”
许子青挠了挠头：“演员就相当于建商，剧本就相当于是设计图纸，懂了吗？”
教导主任点了点头，他啧了一声，继续开口道：“那哪里的房子好啊？你知不知道？哪里有新开发的楼啊？”
“新开发地你得等多少年啊？买套二手房多好。”
教导主任点了点头，他站起身，往外走：“行，那我走了，子青。”
许子青点了点头，他拿起钢笔，翻开备课簿。他在纸上写下一行行的字，许子青一章课文写出了三页的教案，写完后他将本子合上，随手扔在一旁。
他靠在椅背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学校的天花板曾经好像漏过水，墙皮仿佛下一秒就会整张地掉下来，他看到这个墙皮，立马坐好：“我的天，另一张墙皮浮我脸上。”
办公室内的老师都去上课了，他站起身，随便拿了本书向外走去。他双手放在身后，走出了教导主任的气质。
许子青小声嘟囔着：“啧……我以后我就是教导主任的料子啊，我可是个好苗子。”说完他自己笑了笑。
路过曾经教过的班时，他停下了脚步，向里面看去，里面的学生还是不听老师的话，都在聊天，讲台上的老师索性也就不讲了。
“许老师！许老师在后门看着呢。”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大家纷纷转过头，看向许子青。许子青有些尴尬，他走到前门，皱了皱眉：“好好上课，喊什么喊！”
那群学生竟然格外地听话，他们全部坐好，看向讲台上的老师。那位女老师看了眼许子青，二人都有些尴尬。
“不好意思啊老师，我先走了，你上课吧。”
许子青连忙逃离了现场，他回到办公室，心怦怦直跳：“这群孩子，这不是挑拨我们之间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