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发神经试试？】
警车飞驰在道路上，刺耳的警笛声划破夜空。
五分钟前，西九龙警察局收到荔枝角消防处的电话，说永安大厦发现火情。事关重大，负责案件调查的A组接到消息后立刻赶往现场。
关雎听到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想要销毁证据。
毕竟永安大厦早就废弃多年，如若不是有人蓄意纵火，仅仅是意外失火未免过于巧合。可问题是，此时距离尸体发现已经过了将近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里，警察早就对现场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将一切有可能成为线索的物品全都登记打包带回了警局，如果要销毁证据，何必等到现在才来放这把火？
同车的组员也都一路无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倒也是，面对迟迟未有进展的案子，又突然遇上这样的变故，大家难免感到有些精疲力竭。
但换个角度想，如果能抓到这次纵火的人，案件或许就能有重大进展。
抱着这样的想法，关雎抵达了火灾现场。
临近永安大厦的街道已经被消防封锁，毗邻的两栋楼内的住户也被疏导到安全处，但仍不乏大半夜未睡的街坊市民特意跑出来看热闹。只见滚滚黑烟和火舌一同从六楼的窗户中窜出来，头顶的夜空被大火烫得发红，云梯载着消防员从外部靠近起火楼层，在他们的努力下，火势看起来并未到脱离控制的地步，也算万幸。
关雎下车的同时迅速扫视了一圈有些嘈杂的救援现场，很快便锁定了消防队领队的位置。然而就在他准备上前询问情况如何，却发现领队身边那人的身影有些熟悉——新义安话事人韩江雪不知为何竟然出现在火灾现场，此刻正站在大楼前，抬头看向着火的楼层，眉眼之间少见地显露出一丝焦躁。
“关队。”身后的同事喊了他一声，有些欲言又止，显然也认出了韩江雪，并奇怪于那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知道，”关雎说着，对组员吩咐道，“Mike，你同阿兴问问附近民众，有无人在火灾前后见到可疑人物。Cici，通知交通部监控附近的路口。其他人，暂时帮忙维持现场秩序。”
一行人得到指令，应声散开。关雎朝正在指挥现场的领队走去，而同样站在那里的韩江雪似乎也留意到有人接近，转头瞥了他一眼，接着目光又重新定格在起火的大厦上。
关雎假装没有看见韩江雪的存在，向消防队领队出示了证件，询问道：“目前情况如何？”
“不算严重，火势已经基本控制住了。幸好大厦早就废弃无人居住，不然就麻烦了。现在没有意外的话，火势很快就能扑灭，”领队说着顿了顿，随后继续道，“不过起火地点在六层……”
这话他没说完，但关雎大概也明白对方什么意思——六层正是发现尸体的楼层，这么一烧，现场基本上是全毁了。他说了声“冇事”，接着终于转向韩江雪，开口道：“韩生，可否问一下，大半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记得你不住附近吧？”
关雎真正和韩江雪打过交道的次数不多，更常的是从各种同和社会有关的事件里了解到韩江雪这个人。其实对于社团话事人这个身份来说，韩江雪可以说十分年轻，通常能在他这个岁数坐上龙头位的，要不就是本身够狠踩着尸山血海爬上去的，要不就是父传子继承来的，而韩江雪更多属于前者，因此关雎在和他打交道时往往非常小心谨慎。
他大约知道对方为人处世的风格。虽然黑社会和警察向来看不顺眼，但要是换作往常，面对这样的问题韩江雪多少都是会答上几句的，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这人的表面功夫总是做足。可惜对方今夜心情看上去仿佛不是很美丽，听见关雎的询问，连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
“哦，这位先生说他儿子在里面。”领队误以为两人是熟人，见韩江雪没说话，好心地代替后者回答道。
韩江雪这个儿子，关雎早有耳闻。他们警方的内部系统里还能找到当初办理领养手续时录入的资料。资料上的那张照片面孔青涩，但是漂亮得雌雄莫辨，如果不是性别那一栏明确标着“男”，大概会令许多人感到混乱。因为这件事，警察部还对韩江雪为什么收养这个孩子有过一些不堪的猜测。
毕竟没人会相信这是纯粹的良心发现。
与此同时，领队的对讲机响了，已经进入火场救援的队员向他报告道：“报告安sir，起火点在五楼到六楼的楼梯间拐角，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受困人员。”
话音落下的瞬间，关雎敏锐地察觉到韩江雪身上那种紧绷的状态放松了下来。这个反应引起了他的兴趣，正当他试图从韩江雪身上探出更多的线索来时，对讲机那头在片刻的停顿后再次传来了说话声。
这次，报告的消防队员语气听起来有些迟疑：“韦队……六楼发现异常。”
关雎的注意力一下子就重新回到了火灾现场上，不难猜出，能让那边如此报告的，肯定就是之前尸体被发现的地方出了问题。
“收到。唔使担心，西九的人已经到了，先尽快将火扑灭，其它的事交给他们处理。”领队从善如流地回答。
忽然，两声手机铃声响起。
关雎回过神，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发现并不是自己的在响，于是他抬头，看见韩江雪正低头查看手机。大概是收到了什么信息，那人收起手机转身离开现场。
他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没跟上去，而是打了个电话给Cici，说：“叫人跟一下二哥。”
韩江雪推开家门。
客厅的灯亮着，万径站在饭桌边上，腰侧的伤正在流血，鲜血打湿了上衣，将下摆染成一大片刺眼的红色。
阿鬼正在骂骂咧咧地帮忙处理伤口，见韩江雪回来，立刻当甩手掌柜，丢下一句“你自求多福”后便火烧屁股似的匆匆离开了。
门开了又关，客厅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万径顶着逐渐冰冻到要凝固的气氛给自己处理伤口，然而他堵着刀伤的手一松开，就会有血涌出来，单靠一只手又没有办法剪断纱布绷带，几次尝试下来，血滴到了地上，反而弄得一片狼藉。
“阿爸。”他终于是没办法，转头向韩江雪求助。
“哦，还知道我是你老豆。”韩江雪冷冷地说道。
他是真的有一肚子火想发，但是对着万径这幅惨兮兮的模样，也明白此刻不是教训人的时候，于是说归说，还是上前拿起了纱布和绑带。
韩江雪的手绕过万径的腰，像是把后者抱进了怀里，他们之间的距离被绷带拉近，万径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喷在韩江雪脸上，又被撞回来。
他短暂地移开了视线，感受着那双手在自己腰上摩挲，偶尔带起一阵痕痒。于是他忍不住缩了一下，接着就听见韩江雪警告他：“不要动。”
等处理好腰侧的伤口后，韩江雪后退一步，说：“脱衫。”
万径愣了愣，接着乖乖抬手把上衣脱了下来。这两年他不仅个子高了，身型也舒展了很多，脱离了当初青春期加上营养不良的那种不上不下的尴尬，身材轮廓看起来更像是个成熟男性。
韩江雪盯着眼前的肉体看了半晌，嘴皮子一掀：“转身。”
经过一番仔细检查，确认没有其他的伤口后，他彻底松了口气，将绷带扔到桌上，接着问：“有事为什么不找我？”
万径被问得有些心虚，但他沉默片刻后，回答说：“因为怕你担心。”
这个答案把韩江雪一口气堵在胸口，一瞬间他在想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要报复他之前做什么都没有说。
可无论万径是不是故意的，面对这个理由韩江雪确实无话可说。
就在他无言以对的时候，万径忽然上前一步，紧接着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便劈头盖脑地落在了唇上。
韩江雪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踉跄着退了一步，甚至有些被动地接受这个来势汹汹的吻。某一秒，他不合时宜地想，这似乎是这家伙第一次主动吻他。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掐着万径的下巴尖，拇指顺着两人相贴的唇滑入，摁着万径的唇，硬生生分开了一丝缝隙。
然而万径不依不饶地再次凑上来，直接把他压到沙发背上，对着他的嘴唇用力啃了一口。
韩江雪不敢对万径用力，生怕刚包扎好的伤口裂开得更严重，只能呵斥道：“万径，你再发神经试试？”
嘴破了皮，血腥味变得更重，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万径很清楚韩江雪在生气，得知这个事实的瞬间，他有些窃喜，又有些惶惶不安。一方面他开心于自己能牵动那人的心情，另一方面又害怕自己做得太过火。
“对唔住，老豆，”他吻够了，便主动松开韩江雪的嘴，抱着人撒娇般道歉，“你唔好唔要我，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韩江雪沉默不语。
“韩江雪。”万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语气中带着些鼻音，赤裸裸的撒娇。
作者有话说：
唔使：不用
唔好唔要我：无脑直译“不要不要我”（？），就是“不要抛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