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爱人同志>第十七章 | 17. 风雨飘摇的世界

  【跌落再跌落】

  八月初,受金融风暴的持续影响影响,日元汇率持续下跌,上两月甚至一度跌至150:1。与此同时,国际炒家转移目标,开始用同样的方式对香港股市发动进攻。

  7103……7080……7000……7000

  ……6800………6654……6654

  ……6310……6440……6440……6102。

  恒生指数一路下跌,不断变化的数字消耗着神经,恐慌犹如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直到跌穿6000点。市场经济的自由变成了收割性命的镰刀,刀下流出绿色的血。为阻止情况继续恶化,特区政府在中央的支持下主动介入,动用外汇资金吸纳炒家抛售的港元,大量购入港股。

  八月二十八日是恒生指数八月期货结算合约的日期。

  早上一开盘,国际炒家便毫不手软地将大笔港元砸进市场,而特区政府照单全收,那边抛多少,这边就收多少。成交额一路狂飙,短短两个小时内,成交额由39亿港元直接升到四百亿港元。

  谁都不知道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会是什么结果。八月正值盛夏,天气闷热到滚烫,而忙碌的证劵交易所外挤满了市民,他们站在实时更新的电子屏幕前,一眨不眨地盯着交易动向,汗水打湿了每个人的前胸后背。

  直到下午收盘前,交易还在不断发生。

  然后恒指定格在7829点。

  这场仗香港打赢了。

  港币与美元之间的汇率最终稳定在7.75:1,而特区政府的下场,成功挫败了国际炒家试图通过做空港元,将香港变成提款机的阴谋。

  金融市场震荡,港岛天气也飘摇。

  绵绵的雨下足一礼拜,潮湿化作实质,街上到处都湿漉漉的,连呼吸都变得更加潮湿。

  陈孝平对外宣称韩江雪需在家养伤,近期堂口的事务不必去麻烦他。

  这话听着情理全占,但只要长点心眼的都明白,陈孝平是在为和胜和的事生韩江雪的气。

  当然,没人觉得韩江雪会因此虎落平阳,一蹶不振。毕竟现在九龙半岛的势力俨然只剩两家,和胜和占据了大部分14K的地盘,实力一再壮大,任谁都知道它不可能再甘心屈居于新义安之下,平分地下世界流动的庞大利益。斗争一触即发,而韩江雪是新义安的双花红棍,论打架,他排第二,没人够胆称第一,陈孝平除非是脑子进水了,否则不可能真的抛弃这把锋利的刀。

  更何况,陈孝平和韩江雪的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

  道上形势一日比一日紧张,不仅两家帮众绷紧神经,O记更生怕他们闹出大事,增加人手二十四小时盯梢。反观韩江雪倒清闲得很,每日在家看书看电视,闲暇之余到楼下麻将馆同阿婆阿伯们搓几圈麻将,好不快乐。

  十次有八次,万径从外面回家时,能撞见这人在牌桌上打得热火朝天。他出于好奇过去旁观,坐在牌桌边上看了几局,自己摸清了大概的规则,加之韩江雪偶尔抽空给他讲解几句,很快就彻底理解了麻将的玩法。

  “按这个逻辑,难道不是只用记住出过什么牌,再计算概率就能赢吗?”万径贴近韩江雪的耳朵,细声问道。刚刚他已在暗中试着猜了几局,虽然不是百分百管用,但赢的概率还是相当大的。

  韩江雪出牌快得很,就跟不需要思考一样,谈话中又轮到他,他转手就丢了张二筒出去,然后爱抚了一下万径的脑袋,说:“仔啊,打麻将是为了开心,何必为难自己动脑?”

  万径被这通道理噎了一下,想想居然也觉得还挺对的。

  韩江雪虽然放假了,但手下马仔没有,他们依旧忠心耿耿地上门向他汇报堂口事务,结果反被骂骂咧咧堵了回去。韩江雪抽着烟,在牌桌上喊一声“碰”,然后理直气壮地跟手下讲:“我在养病啊,有事揾陈孝平!”

  可怜手下当然不敢去找陈孝平,于是只能带着大小事务委屈地投奔阿鬼,阿鬼领一份工钱打两份工,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亲自杀上韩江雪家,质问瘫在沙发上的人:“你到底有乜打算?”

  “养伤啊。”对方从善如流地答道。

  “妖,玩嘢啊你?哪里有伤没好?脱衫给我看看。”阿鬼信他个鬼。

  “性骚扰啊?”韩江雪捂住胸口,作娇羞状,“你不要过来喔!”

  就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动手动脚时,书房门“咔嚓”打开了,万径拎着背包走出来,一副准备外出的样子。

  他看见客厅里的阿鬼,动作略微顿了顿,接着开口打招呼道:“鬼哥。”

  阿鬼点点头,算是回应。

  韩江雪则是微微起身,抬头看了眼万径。

  小朋友最近老是出门,又很晚回家,

  “注意安全啊。”他婆婆妈妈地叮嘱道,“上床记得戴套。”

  阿鬼闻言,又回头看了万径一眼,那张素来和石像一样波澜不惊的脸上竟然少见地浮现出一丝八卦。

  万径闻言,已经走到玄关的身影顿了顿,接着转过头,似乎有点恼羞成怒地说:“知道了。”

  门开了又关,脚步声在门外渐行渐远。

  阿鬼转头问韩江雪:“他拍拖了?”

  “谁知道?是也不意外吧,你也知道他那张脸,好多人喜欢的。”韩江雪用一种极不负责任的家长态度说道。

  少年总有情窦初开的时候,若是遇到心动的人,韩江雪又有什么理由去组织呢?他希望那夜自己在太平山上说过的话小朋友有好好听进去。

  “好歹你名义上是他老豆,负点责任,关心一下孩子行不行啊?”阿鬼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到了霸占着这张沙发的人的小腿上。

  韩江雪“嗷”地叫唤一声,挣扎着说腿断了腿断了,然后语气忽地一变,问:“我记得你下礼拜生日?”虽然是问句,但他的语气却很笃定。

  “对啊,做乜?要给我摆酒?”阿鬼巍然不动地压着韩江雪的两条腿,反问。

  “等你三十岁再摆啦,到时帮你在豪苑摆够一百围。”韩江雪挣扎无果,于是放弃抵抗,安心当坐垫,“不过你生日那天可以给你放假,不用来上班了。”

  “哈,我真系多谢嗮啊,老板。”阿鬼阴阳怪气地道谢,随即把早已被扯远的话题重新拉回原点,“请问我近排加班的工资呢?几时给?”

  “去问陈孝平喇!害你加班的是他又不是我。”

  他们的对话总是断断续续,此刻又莫名其妙地沉默了一会儿,不过他们太熟悉彼此,所以即使不说话也不显得尴尬。

  “对了,忘了同你讲,我在追一个女孩子。”阿鬼再度开口,说完扭头看了一眼被自己压在屁股下的人。

  那人眉毛一挑,脸上闪过些许意外,然后笑了,问说:“不早讲?带过来给兄弟们看看啊。”

  阿鬼松了一口气,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韩江雪,他伸手,既是调戏又有些亲昵地拍拍后者脸颊,说:“都同你讲还在追,等泡到再说吧。”

  韩江雪感慨:“你再努力点,三十岁之前说不定孩子都生出来了。”

  有什么从窗户外掠过,落在了阳台。

  然后一声微不可闻的落地的声响在滂沱的雨中传来,让阿鬼和韩江雪都一愣。后者说了句“闪开”然后一脚踹开了阿鬼,接着站起身,走到阳台。只见湿漉漉的阳台地面上赫然多了一团同样湿透的毛团——一只淋了雨的麻雀,翅膀张开挡住脑袋,一动不动的,看起来像是死了。

  韩江雪走进了点,麻雀依旧不见动静,直到他终于伸手,把那团毛茸茸拿到手上,才隐约感觉到还有一些呼吸的起伏。与此同时,他察觉到羽毛摸上去滑溜溜的,仿佛沾着油。

  阿鬼眼看着韩江雪双手捧着麻雀,轻手轻脚地溜进了洗手间,没多久就拿着一条毛巾走出来。

  小麻雀静静窝趴在毛巾里,身上的雨水打湿了毛巾,在白色的布料上留下几片污渍。

  “你真是……”阿鬼想说你这人真是爱心泛滥,但话到嘴边又打住了,改口道,“麻雀脾气很大的,就算你想救它,它也不一定领情。”

  “那也不能试都不试吧?”韩江雪把麻雀裹得更紧了些,用毛巾试图擦干羽毛上的水和油渍,“别净是站这里看着,帮忙找点鸟食。”

  阿鬼无语:“大哥,你望一下外面,这个天气人都没得吃啊?我去哪里给你找鸟食?”

  话刚说完,从毛巾的包裹中传出了一声微弱但清脆的鸟叫声,似乎麻雀在韩江雪的帮助下真的恢复了一些。

  然后下一刻,那团东西就被塞到了他手里。

  阿鬼紧张得不知所措,连第一次杀人都没这么紧张。他不敢用力,因为这只麻雀实在太脆弱了,在他手里轻得简直像不存在一样,仿佛用力点就能被捏碎。

  “那我去,帮忙看着。”韩江雪没给他拒绝的机会,踢着拖鞋拿上伞和钥匙就出了门。

  作者有话说:

  玩嘢:耍把戏、作弄人

  拍拖:谈恋爱

  真系:真是

  嗮:用来形容某个状态到达了极点的词,比如“多谢嗮”大概就能理解为“感谢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