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桃花一笑【完结】>☆、不等(4)

  沈去疾到底是没敢将新逸轩里的真实情况都告诉母亲沈练。

  只是可怜了董明/慧董大夫,在大年初一天光未亮时候,就被沈去疾的丫鬟心儿从睡梦中喊醒,还没等她清醒过来,便又被沈去疾的贴身小厮沈盼风风火火地带来了新逸轩。

  董明/慧叹气,出什么事了?能出什么事啊,还不是沈家的大少夫人魏长安。

  ……

  董明/慧给魏长安诊完病后,刚带着行医的东西来到外间,就见到脸色难掩疲惫的沈去疾正好从外面回来。

  “呦,大少爷,今年你那小气翁翁给了多少压岁钱呀?”董明/慧就着桌子收拾着药箱,语气之欢快,好像再严重的病人或病症,她都不放在眼里。

  “比去年多了些,今年给了十文。”沈去疾捏捏眉心,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被流年蹂/躏过的沧桑,和大年初一这个喜庆的日子显得有些冲突——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生觉了。

  董大夫却突然低低地笑出声来:“你家老爷子是在祝大少爷十全十美?啧,这孙媳妇都有了,要是出了年能再给老太爷添个小金曾孙,那才真的叫十全十美呢……”

  这种玩笑话沈去疾以前不是没听董大夫说过,只是现在,她的心情正糟糕着,着实没功夫和董大夫贫嘴。

  她干脆几步来到董明/慧身边,压低了声音,咧下嘴角到:“董大夫,我出生之前您就认识我娘了,我的事您不仅一清二楚,您甚至也都参与了,以前您拿我寻开心,我也就当是给您逗闷子了,现在我也老大不小了,日后您还是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这种话,让人听着心里难受。

  谁知董明/慧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她怕打扰到里面睡着的魏长安,不敢笑出声,结果憋笑把她憋得肩膀都一抖一抖的:“呦嘿,大少爷,您怎么还是不相信我呀,要是我真没这个本事,那你是……那你芙蕖姑姑曾经的那孩子是怎么来的?”

  沈去疾太累了,累到就连神情里的疑惑,也都是慢吞吞地从她的脸上飘过。

  她歪歪头,委身坐进椅子里,眉心无意识地微蹙着:“不成,您净会忽悠我,再说,你说的那孩子,最后不还是没成么……”

  说着,沈去疾忽然定定地瞅着董明/慧,正色到:“对了!芙蕖姑姑可是好长时间才从那件事里缓过来的,您可别没事跑她跟前说这个啊!”

  “……我有病啊我!”董明/慧收拾好药箱,转身和沈去疾隔着一个茶几坐下,又倾身向沈去疾这边凑过来,压低了声音也遮掩不住她语气里的嘚瑟:“不过说实话,你要是愿意,我真的有办法能让大少夫人给你生一个孩子。”

  “……”正在喝茶提神的沈去疾被热茶给呛了一口,连咳嗽都没能咳嗽出来。

  董明/慧摆摆手,脸上挂着捉弄人后得逞的笑意,她背起药箱,起身同沈去疾告辞:“你进去看看吧,日落之前我再来一趟,要是高热退了就没什么大碍了,走了,大少爷您留步。”

  “董大夫,”沈去疾起身唤住董明/慧,她抖抖衣袖,抱圆了双手给董明/慧揖了个大礼:“多谢了!”

  董明/慧难得神色一正,只是片刻,她脸上就又恢复了那个不甚正经的表情:“谢什么谢,我受故人之托照顾你们康健,承人一诺罢了……不过你要是真的想谢我,嘿嘿嘿,那就怀璧楼里的东西任我吃两天,行了行了,起来吧,别弓着腰了,我可受不起沈家大少爷一拜。”

  沈去疾直起腰,嘴角勉力扬起一抹笑意:“正月十六至八月十五之期,怀璧楼二楼雅间一间,不成敬意,还请董大夫笑纳。”

  “呦呦呦,真跟沈练一个德行,张口闭口的,一股奸商味儿……”董明/慧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新逸轩。

  沈去疾吩咐沈盼,让他驾车将董大夫送回济世堂。

  董明/慧离开许久后,沈去疾跺了跺已经站麻的脚,神情凝重地进了卧房。

  丫鬟如意正在给魏长安擦手,见沈去疾进来,如意板着脸,不情不愿地给沈去疾屈了屈膝,连问候都省了。

  沈去疾就站在离床三步远的地方,负着手,微微低着头,眸色深沉地看着床上因为高热而脸色潮红的人。

  沈去疾的睫毛很长,低着头的时候更显得眉清目秀,可当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时,她身上那股寒冽之势,却总是会让人莫名地害怕。

  如意自然也不例外。

  强装镇定没几个呼吸的功夫,如意就果断地败下阵来,她从冷水里拧出来一条巾布,双手捧到沈去疾面前,不再气哼哼:“姑爷,给您。”

  沈去疾接过冷巾布后才明白如意的意思,她眨眨眼,看看手里的巾布,又看了看躺在那里的魏长安,终于僵硬地点了点头:“心儿和吉祥在小厨房给你家小姐煎药,你去帮帮她们吧。”

  如意出去后,沈去疾步履沉重地来到床边坐下,看着因为发高热而呼吸急促的人,她的心里还是一阵阵的后怕……

  ///

  魏长安在似梦似醒之间度过了大年初一,傍晚的时候,她依稀听见屋子里发生了一阵纷乱,好像是因为她又发了一次高热,不知道,她没有感觉了。

  魏长安就这样在床上躺着,直到大年初二的午后时分,她才迷迷糊糊的算是真正醒了过来。

  她醒来的时候,全身酸痛无力,手被什么温软却又有些粗糙的东西握着,床沿上还趴着一个人。

  魏长安费劲地动了动被沈去疾握在手里的手,将趴在床沿上睡着的人弄醒,哼,就是这家伙,趁她病得无法反抗时灌她喝了好几回苦药!

  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你醒了啊,”沈去疾直起腰,第一时间松开握着魏长安手的手,不出所料地从一旁保温的藤篮里端出来一碗药:“来把药吃了。”

  魏长安闭上眼,装死给姓沈的看。

  “晌午的时候,你的父母……他们亲自来过了。”沈去疾尝了尝药温,将盛了药的药匙伸到魏长安的嘴边:“他们很担心你。”

  魏长安别开脸,继续不愿意吃药。

  “……那、那要不然你,你先喝口热水?”沈去疾收回药碗,起身倒了一杯热水来,说出口的话语是魏长安熟悉的低沉温润:“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其实你不必如此,你只管同我知会一声便可,万事有我来解决,你……你不该如此不顾自己的身子的。”

  这回终于轮到魏长安摆脸子给某人看了,她依旧闭着眼,不看沈去疾,也更不出声——老娘就不搭理你,怎么的。

  沈去疾碰了一鼻子灰,识趣地将水杯放到了床边的小几上:“那你好好养病,我让吉祥如意过来陪你,我,我走了。”

  ……偷偷看着沈去疾离开的背影,直到这人在自己的视线里消失不见,魏长安的眼泪毫无意识地流了下来。

  “小姐你怎么哭了?”如意一进来就看见魏长安在抹眼泪,心里对她家姑爷的好感又差了几分:“晌午老爷夫人来看您的时候我就应该给他们说实话的!吉祥还不让我说!”

  “说什么呀?我爹娘问你们什么了?”魏长安把小臂搭在眼睛上,有气无力的,哎,生病的人最是脆弱,容易流眼泪。

  如意:“老爷问我们小姐你最近过的怎么样,有没有欺负姑爷或者被姑爷欺负,夫人问沈家的人有没有为难你,房里有没有缺什么东西,月钱够不够花,衣裳够不够穿,首饰够不够换……”

  “好了我知道了……”魏长安打断如意的话,心口一阵沉闷:“你们怎么说的?”

  如意撇撇嘴,扭头看向吉祥。

  吉祥比如意稳妥多了:“我们回老爷和夫人,说小姐在这里一切安好,请老爷和夫人放心……”

  屋里的人还在有高有低地说些什么,窗户外的走廊下,沈去疾终于孤身一人去了后面的书房。

  长安不想见到她,连话都不想同她说了,沈去疾负手走在又落了一层薄雪的小路上,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她们两个人的生辰八字合出来的结果。

  “儿孙满堂,福寿绵长。”

  ///

  冯倾城已经到五佛寺好几天了,出家人无所谓红尘世俗里的节日,就算是过年,寺庙里除了前殿有香客络绎不绝,后寺也依旧和往常一般无二的清净,静得连前面鼎沸的人声也传不过来。

  小僧人为灯台重新添了灯油后,就静静地退了出去,冯倾城跪在蒲团上,不是甚有耐心。

  跪经顶需要耐性,按理说,为自己的亲大哥跪经,冯倾城本该抛开那一层杂念的,奈何她却总是静不下心来。

  大哥比自己大十五岁,本来就和自己不亲近,要不是为了能离去疾哥哥近一些,她怎么都不会跋山涉水、不辞辛苦地来到这里,为那早已死了多年的大哥诵经。

  以前,每年大年初二时,去疾哥哥总是会特意赶来五佛寺看望她,只是今年,只是从今年开始,去疾哥哥再也不会来了,去疾哥哥娶妻了,他要陪他的夫人回娘家的……

  冯倾城跪在蒲团上,手里捏着一封不知被翻阅了多少遍的邹巴巴的信封,终于呜呜呜地哭了起来——二哥明明说他能让去疾哥哥休妻的,能让去疾哥哥娶她的,可是好消息没等来,却等来了去疾哥哥这封用词决绝的信!

  去疾哥哥在信里要她死了这份心,去疾哥哥说,说,他已有家室,此生都不会娶她为妻,更不会与冯家亲上加亲。

  去疾哥哥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啊!竟然会在信里写出这样伤人的字眼来,呜呜呜呜……

  在五佛寺为祖母沈罗氏超度的沈众,是在听见了经堂里女人的哭声后才推门进来的。

  他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姑娘跌坐在蒲团上,正哭得全身颤抖,他站在门口,细心地向经堂内先看了几眼,经堂内除了他与这位姑娘外,别无他人。

  “姑娘,姑娘?你还好吧?”沈众谨慎地站在门下没进来。

  冯倾城正哭得伤心欲绝,根本不想搭理这个不知打哪儿突然冒出来的素衣香客。

  沈众仔细看了一眼镀金身的小佛像前供奉着的牌位,遂用力清了清嗓子,再次问到:“敢问,姑娘可是京城冯家的大小姐?……姑娘?姑娘?”

  “你谁呀!”冯倾城擦一把眼泪,将方才那股悲伤全数化成了愤怒,回过身来,对着沈众咬牙切齿到:“我是京城冯家大小姐怎么了?没看见姑奶奶正在这儿伤心呢吗?你瞎嚷嚷什么呀嚷嚷!”

  沈众被冯倾城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给吓了一跳,他急忙向冯倾城拱手,下意识地磕磕巴巴到:“见过冯小姐,在、在下河州沈众,乃是……乃是沈去疾同族的堂兄,不知冯小姐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在下可否有幸,能,能为冯小姐分忧?”

  冯倾城的眼泪突然收住了,她一抽一噎的,隔着半个经堂的距离,高深莫测地打量起了沈东壬的次孙,沈有利的次子——沈众。

  ……

  河州城,沈家:

  因为魏长安生病,本该回娘家的大年初二被她躺在床上躺了过去。

  夜里,因为白天睡多了的缘故,已经过了人定时分,魏长安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鉴于坐起来时还会头晕,她干脆就躺在床上,闭着眼胡思乱想。

  沈去疾进来时魏长安是知道的,因为怕见了面尴尬,魏长安便闭着眼躺着没动,一副老娘睡得昏天黑地的散漫模样,原本身上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也因为她之前的翻身而漏了角,有凉意从缝隙漏进了她的被窝。

  魏长安以为,姓沈的这个时候过来这里是来取什么东西的,结果,她却清楚地听见沈去疾的脚步声最后停在了床边,然后这人就在床沿坐了下来。

  魏长安感受到了一道就算她闭着眼睛也无法忽视的视线,竟有灼热之感。她放在被子下的手,也不安地攥住了身下纯棉的褥子,姓沈的偷偷摸摸的要干什么?

  魏长安不知道自己忐忑不安地过了多久,就在她要憋不下去,睁开眼质问沈去疾“你要做甚”的时候,有人在寂静的深夜里叹了口气,又给她掖了掖被角。

  最后,当魏长安满心以为姓沈的要离开的时候,一个轻轻柔柔的吻,缓缓落在了她的眉心处。

  魏长安终于忍不住,蓦地睁开了双眼:“沈去疾,你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不要写生子??求给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