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持月登基那日, 下了许久大雨的京城久违的晴空万里。

  通往太和殿的阶梯上铺了长长的红毯,红毯两旁站着文武百官和跟随萧持月征战多年的将士。

  幡旗涌动,上面绣着的金龙好似活过来般狰狞咆哮、威风凛凛。

  钟鼓声鸣了三响, 所有祭祀活动均已结束,宣告盛大而隆重的登基大殿终于开始。

  萧持月一出现,诺大的广场上立即充满了冷峻的气压, 所有人都俯首跪拜。金色的皇袍加身,胸前绣着苍龙戏珠, 绣着金边的衣角随风涌动, 带着不可亵渎的天威和与生俱来的贵气。

  她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站在太和殿前往下望, 所有人都对她俯首称臣, 天地俱被她踩在脚下。

  文武百官山呼万岁,迎接晋元新的帝王。

  萧持月登基后改国号为天启, 宣布大赦天下,同时减免两年赋税徭役。

  民间对于萧持月的登基众说纷纭, 有反对也有赞同,更多的是无所谓, 只要能让他们过上好的生活, 谁登基对他们来说都没区别。

  昏暗的大殿内,一股寒气顺着窗户缝隙灌进来, 躺在床上的萧岁昌被这股寒风吹个正着,猛得打了个寒颤。

  他脸色苍白,双颊凹陷, 半点看不出曾经的风光。

  他从小锦衣玉食, 哪怕经历过皇位之争, 他也没有直面过兄弟相残的血腥。都是萧持月挡在他前面, 替他扫清障碍送他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萧岁昌回顾当年的种种,他承认没有萧持月,他无法坐上皇位。

  可是当他坐上皇位的那天,萧持月就应该学会放手,而不是贪恋权势将他当做傀儡般驱使。

  他早就怀疑萧持月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他不受控制了,就踢掉他自己当皇帝,萧岁昌冷笑不止,萧持月的狼子野心终于藏不住了。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萧岁昌麻木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对靠近的脚步声置若罔闻。

  陈太后痛心地看着他:“昌儿,你还不吃饭吗?”

  嬷嬷将吃食放到一旁,规矩地走出去站到门口。

  萧岁昌不为所动,萧持月之所以还留着他,不就是为了羞辱他吗?

  陈太后坐在床沿,想伸手去抚摸萧岁昌的额头,手悬在半空终是放下了:“昌儿,你皇姐今日登基大赦天下,你要不要同母后去外面走走?”

  萧岁昌没半点反应,木着一双眼睛盯着天花板,对陈太后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罢了,既然你不愿同母后说话,母后过段日子再来看你。”

  陈太后缓缓起身,她一步三回头,萧岁昌都安静地躺在床上,连姿势都没变过。

  直到她要推门离去的前一刻,萧岁昌突然开口:“我不甘心!凭什么萧持月说登基就登基,她还记得我是她弟弟吗?还是为了皇位,连我这个亲弟弟都能舍弃?!”

  “昌儿,你怎能这样想?你这是在钻牛角尖!”

  “呵,连母后也站在萧持月那边,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从小你就偏爱萧持月……”

  陈太后听不下去,生气道:“你糊涂!你皇姐就是念在你们姐弟一场才留你一命,否则你以为你犯的那些错还能活下去吗?”

  “母后来告诉你,怂恿你联合乌苏的刘仕昨日行了刑,车裂。”

  萧岁昌猛地从床上爬起来:“什、什么!”

  “他的家人也被赶出京城,永世不得回京,子孙后代也不能入仕。”

  陈太后看着萧岁昌:“你还不明白你犯下的是怎样的大错?”

  萧岁昌浑身发抖,刘仕竟然被车裂了?!他攥住被角的手指泛白,他在位两年,连惩罚都很少。大多是萧持月直接越过他对犯了事的人进行惩处,他为了当一个仁君,多次对萧持月的残忍手段表达不满。

  那时候的萧持月,会不会就已经在心里嗤笑,认为他不配成为皇帝?

  萧岁昌沉默了,他心中惶然,目光落到房间一角。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蛛网,上面还有死去的蚊蝇。

  就像他这一生,才刚开始就已经濒临死亡。

  “昌儿,听话。好好吃饭。”

  萧岁昌笑得讽刺:“然后呢,每天行尸走肉这样活着吗?母后,我这样和死了有什么分别?”

  陈太后急了,一把攥住萧岁昌的手:“昌儿,你可别做傻事!”

  萧岁昌苦笑,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母后放心,我不会寻死。反正现在的日子,死不死也就那样了。您回去吧,我累了。”

  陈太后无奈,替他掖好被角后开门离去了。

  “太后安好。”

  陈太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常小渝,眼神满是审视:“你在做什么。”

  常小渝道:“皇上大赦天下,命臣来送一件东西给萧公子。”

  “是什么?”

  “一本书,《处世悬镜》。陛下望萧公子仔细看看,学会做人处事的方法。”

  陈天后冷下脸:“赵嬷嬷,你把书给昌儿拿进去。”

  常小渝将书递给赵嬷嬷,静待陈太后下文。

  陈太后扫她一眼:“陪哀家走走吧。”

  “是。”

  常小渝拿不准陈太后这是什么意思,恭敬地走在她身侧。

  “从小到大,襄儿都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只要是她认定的事,再难都会完成得很漂亮。哀家有这样优秀的女儿,非常自豪。”

  常小渝想起萧持月的脸,唇边荡漾开笑意:“陛下的确很优秀,也很厉害。”

  “是啊,哀家没想到她厉害到能挣脱礼制和传统的束缚,登基成为皇帝。”陈太后惊叹于萧持月的胆识和才干,这是千百年才会出一次的人物。

  常小渝笑了笑没说话,萧持月的才干远不止于此。

  “你和襄儿,哀家不便多说。”陈太后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常小渝:“襄儿既然喜欢你,哀家便由她去了。但你要知道,襄儿的路本就不好走,既然她选择了你,你就得陪她走下去。如果有一天,你敢背叛襄儿,哀家一定不会放过你。”

  陈太后养尊处优多年,却没褪去一身的凛然气势。

  “太后大可放心,我在此立誓,如若我背叛陛下,必定天打雷劈死于万劫不复之地!”

  古人都信奉誓言,陈太后听她发此毒誓,惊讶的同时甚感满意。

  “既然你有此决心,那就好。溏淉篜里”

  常小渝又陪伴陈太后逛了近半个时辰才回到寝宫。

  晚膳时萧持月宴请百官,常小渝自然陪伴在侧。萧持月身着玄色蟒袍,气度不凡,常小渝看着她渐渐入迷。

  萧持月难得化了妆,浓艳的红唇和殷红的眉眼,像是从天而降破开迷雾的精灵。既有仙气又带着一丝妖气的魅惑,尤其是被她一双眸子注视时,像是被吸进漩涡里大脑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听说母后今日找你说话了?她有为难你吗?”

  “没有,太后挺好的,我们挺聊得来。”

  萧持月来了兴致:“你们聊什么了?说给我听听。”

  “秘密。陛下若是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太后。”

  萧持月放在案几下的手勾住常小渝的手指:“我们之间说话不用那么多称呼。”

  “这是一种情趣,陛下。”

  萧持月微愣,倏地想起上一次在床上时她都累得直不起腰了,这人还在她身上使坏,边使坏还要边叫“陛下”。

  “咳—”轻咳了声,萧持月清了清嗓子:“先吃点东西。”

  宫宴持续近两个时辰,萧持月喝了不少但脚步还算平稳。她牵着常小渝,走在前面的宫人们提着灯为两人照明。

  两人的影子时而分开时而交融在一起,萧持月看着高兴,故意靠近常小渝玩起了影子。

  常小渝扶住她:“陛下可是喝醉了?”

  萧持月笑着摇头:“这点酒算什么。”

  她抬起常小渝的下巴,当即落下一个吻。

  宫人们纷纷低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常小渝回吻她,舌尖都是酒香味。渐渐的,她的大脑也开始晕乎乎,鼻息间满是萧持月身上的馨香。

  “回宫。”

  常小渝拉着萧持月的手一路狂奔,宫人们悚然一惊,平日里冷酷不苟言笑的女帝,不顾形象地奔跑在宫闱里,满脸笑容如同怀春少女般纯粹。

  萧持月在登基后的一个月,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仪式。常小渝一身华服,和萧持月站在一起接受百官的祝福。

  不管这其中有多少并非出自自愿,常小渝被萧持月封为皇后,并被允许一同听政。

  萧持月开创了一个崭新的帝国,她不仅开放寒门学子入仕的通道,还鼓励女子进学堂参与科考。

  不出两年,朝堂之上女性官员的比例大大提升,晋元男女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贵族们想反抗,但在萧持月的强势镇压之下,他们也只能偃旗息鼓。有些老派官员无法忍受萧持月的大胆革新,以辞官为要挟希望萧持月能废除女子做官的法例。

  然而萧持月大手一挥,允了这些官员的辞官请求,换了年轻官员来顶替他们的位置。

  晋元的实力一度壮大到历史巅峰,吸引了不少国家前来朝贡。

  萧持月开创的晋元盛世,为晋元后世发展奠定了强大的基础。

  直到三百年后,已经步入现代化的晋元还不忘时刻拿出萧持月的传奇人生来教育后代。全国的最大的历史博物馆里,详细记录了萧持月的一生,以及她和皇后宣蔚是如何白头偕老,一生一世一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