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妖身姿婀娜, 缓缓几步极为美丽动人。
她张开嘴吐出蛇信子：“你是来救我，还是杀我？”
白小琉犹豫了，她眼神落到血迹斑斑的铁链。这不是普通铁链, 是锁妖链。专门用来对付修为在百年以上的妖怪，被锁妖链困住的妖怪每挣扎一次，铁链就会紧一分, 直到勒进皮肉，割开血管。
蛇妖被锁在地下室, 那楼上的动静又是谁闹出来的？
“你昨日伤了本座, 别以为就这么算了。”
蛇妖笑起来, 柔和的眼神陡然变幻：“那你来吧, 反正我也没打算活下去了。”
“先别打！”
这蛇妖被拘禁在地下室, 云冠谨又一副失了深智的模样，她得先弄清楚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为何会被关在这里？是……云冠谨把你抓来的？”
联想到云冠谨房间里的那些标本, 常小渝大胆猜测云冠谨沉迷于虐待动物，普通动物已经不能满足他, 这才把目标放到蛇妖身上。
蛇妖惊疑地望着常小渝，这人分明是道士, 还跟妖混在一起。见到自己也没第一时间扑上来捕杀, 反而是问起了缘由。
或许，她和其他道士不一样？
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蛇妖露出哀怨的神色：“我本在一山洞中修行，某日忽然遇见一队来探险的人类。我本来想躲开，谁知有人不慎溺水。”
蛇妖神色开始癫狂：“早知今日, 我就不该救他！”
蛇妖情绪不稳, 连带墙上的刑具都开始摇晃, 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危险。常小渝赶紧扔出黄符口念清心咒：“冷静！继续说。”
蛇妖看了她一眼, 将那日的情形娓娓道来：“溺水的人正是云冠谨！我好心救他，他醒来后承诺会报恩于我，让我等他一个月。谁知他再出现，竟是找了道士来抓我！那道士有锁妖链，我敌不过他，就被抓到这里来了。”
剩下的常小渝没让她再继续说。看这地下室的惨状，就知道蛇妖度过了怎样痛苦的一段日子。
白小琉既有意外，又有种意料之内。意外于作为道士的乔子衿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捉妖，但也因为是她，白小琉生出一种这的确是她会做的事的感觉。
“但这也不是你加害人类的理由！”
一道清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林若竹手持法器出现。她身边是面色苍白的姜窈，显然被地下室里的状况吓得不轻。
“云冠谨有错，自有人间的惩罚。你作为妖，私自报复便是犯了杀戒！”
蛇妖面部表情迅速狰狞起来，柔嫩的唇瓣张开成血盆大口，不顾锁妖链的捆绑也要扑过去咬死林若竹。
林若竹丝毫不惧，祭出银剑就朝蛇妖砍去。
“叮——！”
林若竹吃了一惊，银剑被一柄短刀挡住，两兵相接擦出红色火光。
“乔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窈大喊：“乔子衿！就算你讨厌我们也看看场合！现在最要紧的是抓住这蛇妖！”
常小渝挡在蛇妖面前：“谁说我要抓她了？”
“你说什么？！”林若竹二人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竟然有道士会向着妖物。
蛇妖也惊讶地望着常小渝，对生命的渴望从来没有如此强烈过。如果能活下去，谁会想死？
白小琉还没从那句“谁说我要抓她”里回过神，她愣愣地看着常小渝，知道她不会杀掉蛇妖是一回事，真的听她说出口又是另一回事。
她真的和其他道士不同。
姜窈被气得忘记了恐惧：“你疯了！那可是妖！”
“妖又怎么了？抛开人和妖的身份，在这件事里就是云冠谨做错了。他有今天的下场，不过是报应。”
林若初满脸寒霜：“乔子衿，蛇妖说的话未必是真。你不要被她骗了。”
“你放屁！”蛇妖气得破口大骂：“你以为谁都和你们人类一样，满嘴谎言道貌岸然！”
白小琉冷笑：“论起骗人，谁比得过人类。”
姜窈气极反笑：“你不也是人？自己骂自己我还是第一次见！”
“够了！”林若竹眼神紧紧擒住蛇妖：“我已经向外发出信号，其他人马上就会来。今天无论如何这蛇妖你带不走！”
林若竹也认出了锁妖链，除非铁链主人亲自解锁，否则只有妖怪死亡才会脱离。
有锁妖链在，楼上又有正赶来的其他道士，今晚就是蛇妖的死期。
常小渝当然看出她的打算：“区区锁妖链，拦得了我？！”
她将叠在一起的短刃分开再合上，组成一把刀。刺眼的银光闪现，伴随着铮然刀鸣。
“别费劲了，锁妖链是精粹法器，不可能……”
林若竹话音还没落，就见银光炸裂，比天边的流星还要耀眼。只听两声轻响，再睁眼，锁妖链竟断开了！
“怎么可能！”
林若竹和姜窈目瞪口呆，直接就这么砍断了？！这可是锁妖链！
常小渝皱了皱眉，这锁妖链果然厉害。锁妖链被斩断，刀也碎成了两截不能用了。
重获自由的蛇妖半晌都没反应过来，不敢相信折磨她许久的锁妖链就这么轻易被斩开了。
她摇摆起蛇身，地下室瞬间地动山摇。刑具落了一地，纷纷砸到地上。
一声尖利的怒吼，蛇妖的人头迅速变化，终于幻化成一条巨蟒。她重重扭动身躯，天花板被她撞出一个大洞。
巨石滚落，连带动物尸体和铁笼都被碾压粉碎。
“不好，地下室要塌了！”
林若竹拉着姜窈就往外跑，身后是天花板砸落的滚滚烟尘，眼看就要将两人吞没。
两条白绫倏的飞出，缠住两人腰际，一个回荡将两人甩向地面。姜窈激动大喊：“师父！”
常小渝被白小琉搂在怀里，缩在巨蛇背部被带出地面。别墅因为这巨大的动静塌陷了一片，滚滚烟尘混合着雾气，目之所及都是一片混沌。
姜窈那声“师父”听到常小渝耳里，她心里悚然一惊。聂涛来了，那么白小琉的身份很可能会暴露。
“走！”
白小琉低呵一声，巨蟒匍匐在地上，速度极快地往后山冲去。
“众弟子跟我来！”
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响起，接着是整齐划一的应答声：“是！”
常小渝忍不住往回看，无数道影子交相辉映在雾气中，越逼越近。
“别看。”白小琉捂住她的眼睛，有些老道士精得很，能顺着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摸过去：“等过了前面的山头，就能甩掉他们。”
巨蟒加快速度，雾气又浓了几分，凝结成模糊的屏障。屏障里多出好几道身影，紧随而来的道士们只等兵分多路，朝不同的方向追去。
破开浓雾，巨蟒消失在群山遍野中。
山洞中，巨蟒盘着身体喘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蛇身鲜血淋漓，但比起锁妖链带来的伤痛这些都不算什么。
巨蟒龇着尖牙：“今天这份恩情我记下了，来日必当有所回报。”
“何必等来日，今日你就报，你伤了本座的事也能一笔勾销。”
巨蟒思索半晌：“好。”
白小琉早有计较，等巨蟒点头后说：“本座要你三百年道行。”
巨蟒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常小渝险些笑出声来，这简直是趁火打劫。蛇妖统共才五百年道行，这九尾狐就想要走人家三百年。
巨蟒没有急着拒绝，斟酌了下：“可以，但要等我杀了云冠谨。”
“不行，你不能杀人。”常小渝皱眉：“开了杀戒你还怎么走正道修行？”
“呵……”巨蟒冷笑：“我早就犯戒了。云冠谨这人阴狠，逼着我喝人血。人血都喝过了，再杀一人也没什么大不了。”
“对了，我不会让他死得太痛苦。毕竟他也算对我有恩，把我困住的那道士，还是云冠谨给杀的，说起来也算帮我报了仇。果园下，埋了可不止一具尸体。”
这下轮到常小渝大惊失色，云冠谨不仅虐待动物，还要杀人？！转念一想，她又不觉得奇怪了。很多杀人犯在杀人之前，都有虐待动物的前科。
“刚才那女道士还说什么人间自会惩罚他，我看他杀了这么多人，也没得到应有的惩罚。”
白小琉沉吟几秒：“也不是不行，那你杀了云冠谨再来寻本座。”
“不行！你喝人血是被迫的，但杀人就是主动犯杀戒。一旦开了杀戒，你之前所有修行都白费了。”
蛇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不杀了云冠谨难解她心头之恨。
“这样吧，云冠谨这件事交给我处理，我保证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这蛇妖本性不坏，只是遇到云冠谨这种杀人犯，白白遭了殃。
“林若竹说得也不完全错，人间有法律，专门对付云冠谨这种人。”
“你真有办法？”若是能不开杀戒就能报复云冠谨，蛇妖当然愿意。她还想继续修炼，好早日得道成仙。
常小渝一再保证，这才让蛇妖同意。
“好，那……”蛇妖留了个心眼：“那等云冠谨得到应有的惩罚，我再献出三百年道行。”
白小琉听完对话，对常小渝又有了新的认知。她不仅救下蛇妖，还考虑到了后续修行，如果自己当初下山遇见的第一个人是她该多好。
蛇妖看向白小琉：“九尾狐大人，您意下如何？”
白小琉点头：“就按你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