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六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 汗水依然顺着脑门往下淌：“翟公馆被张姐买下后，头天弄好的装修第二天准被破坏。”
张姐恨恨瞪向大门：“肯定是什么邪门玩意儿，等抓到那东西, 我非弄死它不可！”
常小渝眼疾手快，赶在九尾狐扑上去之前一把按住她的脊背。
张姐吓得后退两步，面色不虞：“我说妹妹, 你家这狗也太不听话了。”
陈六暗瞪了眼常小渝，对张姐讨好道：“姐, 您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何必跟只畜生生气, 免得影响心情。您这双眼皮是新拉的吧？哎哟喂做得可真好！”
张姐一听笑得花枝乱颤, 开始说最近哪儿的美容院哪个项目好, 哪儿的技术烂服务差。
常小渝沉了脸，打断他俩的聊天：“先干正事, 我们进去吧。”
“我可不进去，”张姐翻了个白眼, 端得是颐指气使：“你去把那邪门东西给我抓出来，做不好不给钱啊。我下午还有场麻将, 先走了。”
陈六立马接上：“姐, 我开了个车，送您过去？”
张姐扫了眼停在路边的polo, 嫌弃地瘪嘴：“我叫司机来接，忙去吧。”
陈六笑眯眯送走张姐，忽地变了脸色：“乔子衿, 你说你迟到也就算了, 还带这么只恶狗来……”
九尾狐血红的双眸死死盯着他, 陈六声音越来越小, 这畜生古怪得很，再一看乔子衿，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渗人得很。
“那我也走了，你、你自己看着办。”
午间的日头很大，照得人直睁不开眼。翟公馆的院子里种了颗巨树，厚重的阴影笼罩着整栋房子，金灿灿的阳光都化不开阴冷的气息。
常小渝以前也穿越过神神鬼鬼的世界，但都没停留太久，也没当过道士，这还是第一次。原主虽然是个半吊子道士，但也学过法术开过天眼。
常小渝的精神力是A级，原主的法术到了她手里发挥的功效可大多了。
就像此时她看见翟公馆三楼的衣衫窗户里，幽幽绿眼一晃而过。
九尾狐慵懒地抬起爪子舔舐，漫不经心地蹲坐在一边。她鼻尖嗅了嗅，这房子里的妖气让她舒服地眯起了眼，尾巴轻轻晃动，洒下一片轻柔的阴影。
翟公馆是栋三层洋房，周围这一片都是这种仿民国建筑。每栋房子间隔很远，家家都有不小的花园。
只可惜这片太偏，早年说要规划最后也搁置了，留下一栋栋无人问津的别墅洋房。
常小渝推开花雕木门，探头往里敲。一大桶水泥倒在门口，台阶下还堆了小山似的木材，到处都是建筑材料。
大门刷了一半的白漆，正大喇喇地敞开着。
“小狐狸，跟上啊。”
常小渝回头冲九尾狐招手，九尾狐白了她一眼，踩着优雅的步子，避开地上的脏污，跃到花台上站定不动了。
等一人一狐进来，木门“啪”一声被猛得关上，震得尘土飞扬。
常小渝捂着鼻子，捞起九尾狐就往大厅里走。九尾狐剧烈挣扎，在她手臂上挖了一爪后终于重获自由。
九尾狐落到地上，贪婪地吸收空气里的妖气，看来躲在房子里的不止一只小妖。
这点妖气对她来说塞牙缝都不够，不过总好过没有。
“砰——”
楼上突然发出激烈的碰撞声，有什么东西猛得相撞了。
常小渝拔腿就朝二楼冲，九尾狐无可奈何地跟上。还没进来她就知道，这公馆里的都是小妖怪，多半是看这边房子没人住，自己住进来了。
这愚蠢的人类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真是没见过世面。
二楼的走廊地板破了一大块，仔细看还能从缝隙里隐约看到一楼。常小渝跨过破地板，往声音源头走。
阳光忽然弱了下去，哪怕窗户大开，连窗帘都没有，外间的阳光半点都没照进来。
架子上的花瓶蓦地掉落，发出清脆的声响。一道阴影出现在墙上，阴影是一头看不出形状的怪兽，布满了整面墙。
“桀桀桀！”
怪笑声如魔音穿耳，屋内刮起狂风，地上的碎片快速朝常小渝砸去。霎时间，妖气四溢。
九尾狐立在楼梯扶手上看好戏，半点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常小渝掏出一张黄符，找到原主记忆里的口诀，学着原主的手势，将黄符夹在掌心，口中念念有词。
突然，窗户出现丝丝裂缝，紧接着挨个碎裂。吊灯晃荡，落下一层层的灰。九尾狐猛得躲开，惊讶地看着背对她的人类。
这股灵气，居然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
阴影如水中倒影般荡开波纹，似痛苦又似难看，随着常小渝伸手朝虚空猛得一抓。
六只圆滚滚的小妖从阴影里摔出来，撞到一起眼冒金星，站都站不稳。
“大人饶命啊！”
“大人手下留情！”
“嘤嘤嘤我们不敢了！”
小妖们排成一列，慌张地朝九尾狐作揖。尾巴吓得炸毛，竖在毛绒绒的屁股后面。随着他们的动作颤巍巍的晃动。
常小渝愣住，看着这滑稽的一幕，表情复杂。
九尾狐得意地昂首挺胸，哪怕她没了妖丹，千年大妖的威压还在，一般小妖见了她还得跪拜。
“咳。”常小渝忍不住轻咳一声。
六只小妖齐齐回头，常小渝这才看清小妖的真面目。六只小狸猫规矩地坐在地上，目光炯炯地望着常小渝。
其中一只像是领头的：“你是道士？”
说着胡须又抖了抖：“刚才……”不确定地往向九尾狐，刚才是谁把他们抓出来的？
这俩他们都得罪不起，不敢开口问。
常小渝蹲下身子，问他：“你们跑这间房子里做什么？为什么要搞破坏？”
“这是我们的窝！”
“我们先来的，住了一年了！”
另外两只忙不迭地解释，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委屈：“最近突然来了好些人类，砸了我们的工具，还把老二养的花给拔了。”
九尾狐气血翻涌，人类去哪里就破坏到哪里。她想起居住了上千年的森林，也是因为人类到来很多妖怪被迫下山，她也是其中一员。
“我们想赶走那些人类，所以才……”
“所以才破坏装修进程，故意弄出古怪的事吓走他们？”常小渝叹了口气：“你们想过没，要是招来道士协会，后果能承担吗？”
“啊！”
几只小妖一听到“道士协会”四个字尖叫着抱成一团，抖着胡须直打哆嗦。
“大人，你可要救我们啊！”
一只小狸猫趴到九尾狐跟前，哭得涕泗横流，肚子上的肥肉打着颤，末了还冒了声哭嗝。
“这房子你们不能继续住了。”常小渝起身，如果她不把这几只妖带走，那张姐一定会去找别的道士，到时候这几只小妖恐怕会凶多吉少。
听到房子不能住了，几只小妖一起呜呜哭了起来。九尾狐尾巴一扫，把几只小妖揽在身后，冷冷地瞪着常小渝。
果然人类都是冷酷无情的，遇到妖怪只想赶尽杀绝。
常小渝叹了口气：“你们先跟我回去，我保证重新找个地方安置你们。”
“我不要，这里空间又大，房子又多。”
“还能遮风挡雨！”
“缝缝还很多，我喜欢钻缝缝！”
常小渝突然有种带熊孩子的错觉，这几只小妖，要求还挺多。
九尾狐狐疑地看着她，这人哪有地方能安置他们，自己都住在一个闭塞的地方，出行还要靠一个封闭小盒子，比她曾经的随从住的地方还差。
“如果你们今天不走，明天道士协会的人恐怕就会上门。”
常小渝只得搬出道士协会，道士协会自诩匡扶正义，对妖怪向来赶尽杀绝不留活口。
在不少妖怪心中，道士协会就是猎杀他们的大魔头。
狸猫妖们吓得脸都白了，点头如捣蒜地答应：“好好。”
“我现在打车，你们乖一点，不要暴露妖相，就装作是普通狸猫。”
“和……那边的大人一样吗？”
小狸猫战战兢兢地发问，收获九尾狐一记眼刀，直接吓晕了过去。
“老四！”狸猫们又惊慌失措起来，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
司机大叔开了二十年车，从来没有载过这样一位客人。身边跟了只凶神恶煞的萨摩耶，还有六只蹦蹦跳跳的狸猫。
车里简直成了小型动物园，狸猫们各个睁着大眼睛东瞧西看，有大胆地还趴到他座椅上新奇地摸索，被女孩儿一把扯了回去。
“抱歉啊师傅，辛苦你这趟了。”
“没、没事哈哈哈。姑娘，你是开动物园的吗？”司机大叔开了个玩笑，莫名一阵寒意朝他涌来。
他通过后视镜，刚好对上一双血红的眸子，闭上嘴巴不敢再说话了。
回到公寓，几只狸猫立刻憋不住上蹿下跳，兴奋地在床上沙发上蹦跶。
九尾狐轻吼了声，床上正高兴的狸猫立马蔫了，垂着脑袋爬下床，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
“哼，算尔等识相。”
九尾狐跳上床，这可是她的领地，谁也别想碰。
清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傲气，有些低哑，听在耳里如山涧清风划过心田久久不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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