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琦办事效率一向很高, 当天下了单，没两天挂上了同款的招财猫手机坠，并且在上面记下了姜媛的号码。
“这样就好啦, ”梁琦放下笔，拨弄了一下手机坠，在姜媛面前晃了晃，“以后就不怕丢手机了。”
两只招财猫，一蓝一红, 一个温婉娴静，一个灵动可爱, 像极了情侣饰品。
隔了两列的位置，岳素馨看见两人亲密无间地说话，心里别提有多不舒服。
那天程卓诚主动向她打听姜媛的事，她还信以为真, 以为姜媛得罪了程卓诚, 这才把姜媛的手机送给了程卓诚，却没想到程卓诚转头就把手机还给了姜媛。
后来她让陈嘉悦去找五班以前的同学打听, 才知道姜媛和梁琦那天去楼上找过柳嘉瑶。不用想也知道, 肯定是柳嘉瑶和喻兴然在程卓诚身边说了她的坏话。
真是气死她了！
早知道她就应该先拿姜媛的手机把玩两天, 看看她有什么秘密。
虽然现在看不到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 程卓诚来问她要手机时她留了个心眼，只说手机是朋友捡到的，这才没有暴露自己偷拿姜媛手机的事,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说到底, 这全要怪杭娇那个没用的东西办事不利。
程卓诚来找她的时候, 杭娇就一直在她身边碍手碍脚的, 后来程卓诚问起姜媛的手机，也是杭娇私下提议把姜媛的手机送给程卓诚。
都是什么馊主意？
要是杭娇能像梁琦帮姜媛一样帮助她，她至于这么被动么？
就连打听个事情都要靠陈嘉悦，杭娇有什么用？
开学才一个星期多，她愈发觉得杭娇就是个给她拖后腿的累赘。
亏她当初好心把杭娇带在身边，以为她多少能回报一点自己，结果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都几天了，连何蔚把梁琦叫去办公室说了什么都打听不到。
岳素馨越想越不平衡，扭过头，看见杭娇正在低头看书，不时还笑着和同桌说话，心里的不满顿时更深了几分。
她正要起身把杭娇叫出去，陈嘉悦却看出了她的心思，用笔敲了敲她的桌子。
“馨姐。”
陈嘉悦为人处事冷静成熟，不知道比杭娇强了多少倍，家境也不像杭娇那么差，之前帮过岳素馨不少忙，因此只要她开口说话，岳素馨多少都会认真听。
岳素馨转过头，疑惑道：“怎么了？”
陈嘉悦看了眼后排的方向，很快收回目光，低声对岳素馨说：“这里学生密集，你现在把叫来问话，只会让别人觉得你在欺负同学，对你名声不好。”
“那要怎么办？”岳素馨心里烦躁，“不出这口气我心里不舒服。”
“我有个注意，”陈嘉悦勾了勾手指，让岳素馨凑过来，然后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下午不是有随堂测验吗……”
岳素馨愣了愣，唇边浮现一抹笑容，语气里都是赞成：“还是你精明！”
陈嘉悦微微笑了一下，扫了眼杭娇，很快收回目光：“那这条短信我来发。”
课间休息不过短短十分钟的时间，同学之间沟通急事大多是直接去座位上找人，很少会通过微信，再加上学校里不能公开玩手机，因此许多学生平时都会选择静音，并将手机放在比较隐蔽的位置。
杭娇也不例外。
等收到陈嘉悦那条写着“去天台”的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堂课下课，隔了整整五十分钟。
杭娇知道陈嘉悦发微信来多半是岳素馨有事，一抬眼便看见岳素馨挽着陈嘉悦的手臂离开教室去操场做课间操，压根没有叫她的意思，立刻就意识到岳素馨生气了。
她连忙从拥挤的课桌间穿过去，追上两人的步伐。
“悦姐，你上堂课找我啊？”
两人谁也没理杭娇，只顾着聊天说话。
杭娇又尴尬地问了一声：“馨姐，悦姐，你们……上堂课找我什么事啊？”
这时候，岳素馨心高气傲地发话了：“什么上堂课？你不识数么？嘉悦给你发消息，这么久都不回，有事都变成没事了。”
“对不起，馨姐，我没看见……”杭娇连忙道歉，“我手机放书包里了，又开了静音，我不是故意的。”
“现在道歉有什么用？我们也用不上你了。”
“馨姐，你别生我气，我下次保证不会了！”
“保证？你怎么保证啊？动不动静音、关机……”
“馨姐，我没动不动静音关机……”
“你还敢顶嘴了？”
“不、不是的，馨姐。这样吧，以后我不静音了，也不关机了……反正也没其他人会联系我。”
听了这话，岳素馨的态度和缓了许多：“这还差不多。你可要说到做到啊，下次再找不到你人，可别说我们不管你。”
“知道了……谢谢馨姐给我这个机会。”
“行吧，”岳素馨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朝操场扬了扬下巴，“去站队吧。”
杭娇走后，岳素馨和陈嘉悦得意洋洋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谁也没再说话。
下午最后一堂课是何蔚的数学课，被安排做一个随堂小测验，用于检验阶段性的学习成果。
分发试卷时，何蔚特意强调：“考试的时候不要交头接耳，手机一率关机，作弊按零分计算。”
试卷发下去后，同学们纷纷抓紧时间做题，教室里安静一片，只能听笔尖摩擦纸页的声音。
题目不算困难，数学又是梁琦的强项，因此梁琦半个小时就做完了，甚至比姜媛还要快几分钟。
提前交卷太过高调，梁琦百无聊赖之中转起了笔，突然间听见后排传出一阵手机震动音。
由于教室过于安静，这个声音显得尤其突兀，响了一阵子后，渐渐有同学开始转过头往后排看。
“都把头转回来，别窃窃私语的，”何蔚深深皱眉，看向后排，“谁的手机没关？”
“对、对不起，老师，是我的手机……”杭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说话时明显没什么底气，手探到抽屉的书包里，正想把手机按掉，何蔚却走下讲台，朝她所坐的位置走来。
“手机给我，”何蔚伸出手，态度坚决，“下了课再还给你。”
“哦，好。”杭娇窘迫地应了一声，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倒霉，才一次不静音就有人在课堂上打电话来。
她朋友不多，无论是通讯录还是微信都没几个联系人，到底谁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
正当她这么想着，手机又响了几声短信，何蔚看见通知栏上显示的那一行字，眉头突然皱起。
“嗯？答案？”
“老师？”杭娇的试卷还没写完，原本就有些忐忑，听见从何蔚口中说出的那两个字，隐约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何蔚手指划过手机屏幕，打开刚才那条短信，只见那上面写的竟然都是这次测验的答案！
何蔚的脸色立刻变了，冷冷看向杭娇，把手机转过来呈到她面前：“作弊，是吧？”
“老师！”杭娇愣了一下，望见短信里的答案，吓得大惊失色，“我没有……”
“你没有？”何蔚反问她，“那这是什么？谁没事会给你发答案？”
“老师，我真的没有，”杭娇快哭出来了，“我不认识这个人，我的手机里没有这个号码……”
那分明是一个陌生号码，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过往聊天记录，这个人怎么会突然在考试时给她发送答案？
这明摆着就是想陷害她……
“杭娇，”何蔚打断她的话，“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老师，你相信我，要是我知道这是答案，刚才就不会把手机给你了……”
“你不用再狡辩了，”何蔚眉头紧拧，从她桌上拿走了试卷，“作弊按零分计算，再有下一次，学校会给你处分。”
“老师，求你了，真的不要……”
“我不处罚你，是对其他认认真真考试的同学不公平。考试前我有没有强调关机？你为什么不听？”
“我、我……”杭娇的抽泣声渐渐小了下去。
她当然不可能说出她不静音是因为岳素馨。
毕竟提出不静音的人是她自己。
她在班里没有别的朋友，如果连岳素馨都得罪了，就真的没人陪她一起玩了。
非但如此，以岳素馨的人气和人脉，一定会让她受到排挤，大家都会不喜欢她，都会远离她。
就像……她过去上初中时那样。
那时她总是因为长相和身材遭惹非议，她又不善言辞，于是在班上处处受人排挤。没有人愿意跟她玩，别班的学生总是用有色眼镜看她……直到熬到高中，岳素馨和陈嘉悦愿意搭理她。
一想到同样的事可能再次发生，杭娇就控制不住自己感觉到深深的恐惧。
她狠下心，咬咬牙，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全身都止不住发抖：“对不起，老师，我下次不会了……”
“你让谁给你发答案的？”何蔚追问她。协助作弊和作弊本身一样令人不耻。
“我不知道……”杭娇边抽泣边摇头，压根不知道何蔚在问什么。
“你自己让谁发的答案你不知道？”何蔚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她做了这么多年老师，就没见过这种被揭穿后还死命维护对方的学生，“谁协助你作弊的……”
“老师我真的不知道……”
何蔚知道杭娇多半是学生义气，不肯把对方供出来。她见杭娇一直死守着不说，也拿她没辙，抬眼扫过其他还在考试的学生，警告道：“我再说一遍，谁敢作弊或者协助作弊，以后就不要考试了！不想学习的话自己回家，别在班里扰乱考试秩序！”
*
考试结束后，全员交卷，伴随着放学铃响，教室里的学生越来越少，梁琦却没有立即回家，而是主动拉着姜媛对了遍答案。
“最后一题是72……我们只有一题的答案不一样。”
“嗯，看来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我做题的时候没有觉得很难。”
姜媛放下笔，收起草稿纸，听见后排隐约的哭声，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陈嘉悦的说话声在后面响起。
“杭娇，你别哭了，班上人还没走完呢，要是这事传到别的班多不好听。”
“就是啊，杭娇。只是一次考试而已，下次再好好考就是了。”岳素馨边收拾书包，边慢条斯理地说道。
“可是我这次测试没分了……”
“哎呀，你别跟家里说不就行了？何老师又没说要叫家长，怕什么啊？多大事？”
杭娇揉着眼睛，模样看上去分外狼狈，让岳素馨深深蹙起眉头，眼中划过一丝嫌恶。
她从抽屉缓缓掏出手机，小心翼翼问两人：“馨姐，悦姐，这个号码你们认识么？”
岳素馨看都没看一眼就开口：“陌生号码，我们怎么会认识？”
“那、你们有没有……”杭娇抿了下嘴唇，含蓄地问，“有没有告诉我其他人，我的手机号？”
岳素馨愣了一下，瞬间意识到她想说什么，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杭娇你什么意思啊？你怪我？我怎么知道谁给你传答案的？”
“馨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杭娇一下急了，“我就想知道是谁……”
“这种事你不问问你自己，你来问我们？别整得好像你人缘多好一样，你自己想想多少人讨厌你吧。大家都要学习，谁稀罕关注你。”
“馨姐，可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我通讯录里就没几个人。”
“可能你平时误点了什么界面，所以手机号泄露了吧。要么就是你以前认识的人把你手机号发到了网上，谁知道你啊。”岳素馨不满道。
陈嘉悦淡漠地开口：“杭娇，这次是你自己要上课开着手机，你也有责任，这次的事就当是个教训。以后学聪明点，别总是一根筋，不知道变通。”
“可是我是因为……”
“可是什么呀可是？别总一副窝囊样子行不行？看了就让人生气，”岳素馨不耐烦地打断她，拖住陈嘉悦手臂，“嘉悦，赶紧陪我走吧，今天我爸要带我去参加聚会，我可不想在这儿耽误时间。”
“好了，杭娇，”陈嘉悦给杭娇使了个眼色，暗示她闭嘴，然后对岳素馨说，“馨姐，我陪你出校门吧。”
岳素馨握住书包带：“行，你赶紧收拾书包。我等你。”
陈嘉悦回到自己座位上，拉上书包拉链，将书包往肩上一背：“我们走吧。”
离开前，陈嘉悦特意看了眼杭娇，见她还望着自己，于是对她摇了摇头，杭娇这才咬着唇没说话，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两人并肩走了。
少了两个人的教室变得更加安静，只能听见杭娇时不时擦鼻子的声音。
梁琦整理好书包，一拍姜媛桌子：“我们回去吧。”
“嗯。”姜媛没有多说，起身离开座位时，却往杭娇的位置看了一眼。
梁琦顺着她视线望去，很快收回目光，对她使了个眼神，示意她不要掺和。
姜媛对上她目光，最终没有说什么，和梁琦一起离开了教室。
出了校门之后，梁琦才开口：“无关的事还是少管为妙。你也知道她们是什么样的人吧。帮了她以后，未必就会感激我们。”
“我明白，”姜媛语气很平静，“每个人的选择铸就各自的命运，都是因果而已。”
“媛媛，你信佛么？”梁琦终于有机会把这句话问出口了。
之前梁琦去姜媛家，就看见台子上有摆放佛像，姜木手腕上也一直佩戴着一串佛珠，而因果又是佛家的理念，因此梁琦才会产生这样的怀疑。
不过上辈子和姜媛相处的两年里，梁琦却一点未察觉姜媛是信佛的人。
姜媛摇摇头：“不信。”
她微微垂下眼，看向地面上被夕阳拉长的影子：“这是我妈平时爱说的话。”
“咦？阿姨信佛呀？”
“算不上相信。只是我弟弟天生就有些骨质方面的毛病，后来我妈去寺庙里给他算了一卦，天天烧香祈祷他平安，这几年木木的身体好了许多，我妈就常常去还愿。不过医生说了，木木的情况不稳定，平时运动一定要适量，不宜进行太剧烈的运动。”
听到姜媛描述的有关姜木的情况，梁琦不由回想起上辈子姜木早逝的事。难道说姜木后来是罹患骨癌去世的？
“木木以前可喜欢运动了，”姜媛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多了一抹遗憾，“原本想考体育班，但是怕剧烈运动影响身体，才转而想考美术。”
“怪不得他总是抱着篮球。”
“我心里很清楚，什么烧香、祈福……都是没用的，不过既然我妈会开心一点，有用没用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是啊，阿姨开心最重要了。”
“其实……我并不那么相信因果，”姜媛眼神一黯，那个瞬间不知想起了什么，“有时间承认因果只是一念之间，只在于是否发生在自己身上罢了。”
“媛媛，你说得很对。这世上并非所有恶果都有前因。悲惨的事不止会发生在作恶的人身上。”
梁琦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
姜媛随之停下来，转过身，看见梁琦娇俏的面庞在夕阳的映照下美得像一幅无价的画。
那一瞬间，姜媛竟隐隐觉得那倩影有几分不真实的朦胧感，就好像这名少女只是她在这个世界的一场美梦，是朝升夕落的太阳。
“不过，我也相信世间会有缘分存在。”梁琦认真说道。
比如说——你和我的重逢。
我相信命运掌控在自己手里。但为了你，我愿意相信有冥冥之中还有缘分的指引。
相信与不相信，都是为了你。
在爱你这件事上，我有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气。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都没有二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