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纯和郑嫣然互相对对方避之不及的态度看得姜半夏心情复杂, 看看现在两人在秦窈和赵辞楹面前当场滑跪怂得不行的模样,再想想两人平时在自己面前嚣张且肆无忌惮的模样,简直云泥之别。

  姜半夏微妙的目光在两人紧绷的小脸上流转片刻, 最后才转向赵辞楹和秦窈,出声打了招呼,“秦总,赵总。”

  秦窈回以颔首,开口说:“先进去吧。”

  一群人堵在门口确实有些不像话, 许纯和郑嫣然一听,忙不迭地就拔腿跑了。赵辞楹饶有兴致地盯了半晌两人落荒而逃的背影, 注意力随后落在姜半夏身上,“你最近的手段挺不错。”她瞥了眼秦窈,红唇微微勾起,“她教你的吧。”

  姜半夏笑了笑, 不置可否, “良禽择木而栖,赵总也可以。”

  对于她的这一番话, 赵辞楹只是嗤笑了声, 慢条斯理地说:“我需要向别人低头?”她这一辈子就没有向人低头过。

  “不是低头。”秦窈插话进来, 嗓音淡淡, 语气却带着几分莫名的认真, “是合作。”

  她这毫无征兆的一番话属实给赵辞楹整不会了。赵辞楹匪夷所思地盯了秦窈半天,“你现在不是已经声名显赫,名利双收了?”

  思索片刻, 赵辞楹微微眯起幽深的眼眸, 散漫的神情中带着略微的警惕和防备, “你的野心可真够大的。”

  秦窈朝她牵扯起一个淡笑的弧度, “合作对你我而言,都没有坏处不是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赵辞楹看着秦窈这淡淡的笑且温度不达眼底的模样,总觉得这老狐狸默默地在心里盘算好了如何给自己下套,然后引诱自己钻进去,最后趁机给予自己致命一击,将自己打拼多年的心血给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秦窈身上的威胁性和侵略性,哪怕是赵辞楹也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赵辞楹婉拒了秦窈,“我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她跟着扯了扯嘴角,“与虎谋皮,我怕我还没有看到好处就先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我的刀口从不对向我的朋友。”秦窈平静说。

  赵辞楹声音一顿,不禁来来回回地打量了秦窈的表情好一阵,试图从她的脸庞上找到任何细枝末节的异样和破绽,但可惜,并没有。

  “为什么。”赵辞楹实在想不明白秦窈为什么会趁今天打麻将的这个机会来拉拢自己。现在的秦窈要地位有地位,要身份有身份,最近半年来,商界最出彩耀眼备受关注的人莫过于她一人,所以在她如此声名显赫的时刻,她有必要来与自己合作?

  她们各自掌控的市场和领域又不重合。

  事出反常必有妖,就像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一样。

  赵辞楹当然不会因为秦窈的区区两句话就被打动,即便她和秦窈已经接触了大半年,对对方的脾性和人品手段都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但正因为如此,她才越发想不通。

  按理来说,像秦窈这种事业心爆棚的女强人,更应该把注意力放在自家集团的发展上,可是现在她却一反常态地“拉帮结派”,到处与人交好,这不对劲,这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赵辞楹仔细地想了想:今天的麻将局是秦窈主动邀约的,除了自己,郑瑾婵也要来,对于郑瑾婵,她是否也抱着同样合作和与对方拉近关系交好的意图?

  虽然她们此前已经有过合作,但是大多的交流总归只是在谈判桌上,而今天的这种场合,显然更利于加深双方私底下的交情。

  赵辞楹眼珠转动,姜半夏自是不用说,早早地就上了秦窈的那条贼船。但凡秦窈日后给姜半夏提供了足够的支持,那姜家依附秦窈不过是迟早的事而已。

  她顺着秦窈的种种行径梳理下去,赵辞楹忽然发现一个惊人的秘密:秦窈在这一两年的时间里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筹谋策划着棋局,无论是自己,还是郑瑾婵,都早已被迫加入对弈,而且根本无法退出!

  或许,从自己与秦窈……不,许纯有纠葛的时候开始,她就已经没有选择了。

  反应过来自己遭秦窈算计了一把后,赵辞楹皮笑肉不笑地盯紧了秦窈,“秦总真是好计谋啊,之前我倒是依旧小看你了。”

  秦窈没有因为她的阴阳怪气而恼怒,只是依旧不温不淡,十分有耐心和礼貌地询问赵辞楹,“所以赵总这是同意了吗。”

  赵辞楹下意识要拒绝,但就在话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刹那,她又改变了主意:“同不同意以后再说,我只想知道下一步你要对付谁。”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空气有片刻的死寂,直到好半晌后,秦窈嘴唇扯动,缓缓吐出两个字,“乔家。”

  赵辞楹不由得扬了扬眉梢,“那不是你亲戚?”

  秦窈缓缓转眼,一动不动地盯着赵辞楹,赵辞楹瞬间将一只手从裤兜里拿出来,单手作投降状,笑得玩味,“行,我不说了。”

  乔家啊……想到对方富裕的底蕴,赵辞楹幽深的眼眸一弯,“可以。”

  两人谈判时,姜半夏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脑海中随即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与秦窈之间交易的内容。其实不只是赵辞楹,姜半夏也觉得秦窈最近的表现有些过于奇怪了,她未雨绸缪,事无巨细地安排了这么多,仿佛是在特意为某个人铺平道路,扫清一切障碍一般。

  而在姜半夏的认知里,能够让秦窈这么在意的,似乎只有江昭烈一个人。

  可是,她和江昭烈之间的关系……值得她如此尽心尽力、呕心沥血地付出吗?姜半夏不太能肯定。

  虽然表面上的事实是如此,但女人强烈的第六感却告诉她,真相或许并非这样。能够让秦窈如此重视的人,或许另有其人。

  不期,她视线里闪过许纯和郑嫣然的身影。

  一个猜测缓缓在心中浮现,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她最终也无法肯定。

  得到了赵辞楹肯定的回答秦窈今天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一半了,她闲庭阔步地迈着修长的腿来到机麻前,郑嫣然和许纯正在摆弄麻将,见到她来,两人齐齐下意识地往身旁的人靠去,就像是两只挤在一起互相寻求安全感的小鸡崽子一般。

  郑嫣然平时虽然疯,但也知道秦窈不是好惹的,尤其是最近半年,郑瑾婵时常在她面前三令五申,让自己在秦窈面前乖一点,听话一点,以免惹了对方不快而连累了家里。

  郑嫣然简直都要听得耳朵长茧子了。

  因为如此,所以她现在一看到秦窈就下意识拘谨不自在得不行。也不知道是因为郑瑾婵时不时的耳提面命,还是因为秦窈身上的那股气势太过凌人,让她打心眼儿里不敢在这样的一位长辈面前放肆。

  对于两人对自己的畏惧,秦窈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反正从小到大,怕她的小辈多了去了,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不过,她红唇莫名噙起了淡淡的笑,说:“郑总还没来,我们先玩。”

  说完,她看向许纯,许纯刚要说自己看大家玩就不参与了,结果就被郑嫣然抢了先:“我不会,我在旁边看你们打。”

  许纯瞬间表情扭曲地看向她:“……”

  而成功逃离修罗场的郑嫣然满眼得意,轻佻地朝许纯抛了个媚眼儿,就算你是麻将神转世,我也料你今天不敢赢了秦窈和赵辞楹。

  许纯哪里不知道郑嫣然的小心思,她深呼吸一口气,干脆利落地坐下来后却犹豫了。

  要不……放个水吧?

  可是这一把把的好牌就在自己眼前,她实在做不到啊!

  一时赢一时爽,一直赢一直爽,在所有人诧异的视线里,许纯把把好牌,简直赢麻了,赢红了眼。直到郑瑾婵抵达,许纯看着自己手边的一堆支票,理智忽然回笼:“……”

  她现在滑跪还来得及吗?

  郑瑾婵一眼看到她赢的钱,不禁惊讶地出声,“这么一小会儿你就赢了秦总她们这么多啊?”

  她不提这事儿还好,她一提,许纯瞬间就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僵住了。自己刚刚确实有些被金钱冲昏了头脑了,以至于没能顾及到各位大佬的感受和面子……

  “牌技挺好的啊。”

  好在赵辞楹和秦窈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反而是肯定了许纯的技术,“好到让人意外。”

  郑瑾婵怀疑这三个人在放水,但是又没有证据。这时姜半夏将手上的麻将放下,让出了位置,“我先去开个会,郑总您来接替我吧。”

  郑瑾婵也没跟她客气,点点头就坐下了。

  姜半夏一离开,郑嫣然便下意识地想跟上去,但被许纯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警惕地问她,“你去哪儿?”

  这副宛若捉奸似的质问语气听得郑嫣然眼皮一跳,“……不去哪儿。”

  她到底还是坐了回来,她也没什么其他的想法,就是想看看在妈面前,许纯还会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结果哪里知道,许纯再一次赢了三人,收支票都要收得合不拢嘴了。

  许纯强行控制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唇角,开玩笑,自己从三岁开始就摸麻将了,苦心钻研数十载,秦窈赵辞楹郑瑾婵这些天天忙着做生意赚钱的人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赵辞楹已经输得没脾气了,郑瑾婵因为刚来,还有些不信邪,说着还要再来一把。唯有秦窈,注视许纯的沉静视线含着微弱的笑意,仿佛早已料到。

  许纯不经意地一个抬眼,和秦窈这一瞬间温柔无比的眼眸对上后,不由得一愣。是她的错觉吗?秦窈的眼神里,好像写满了她和自己的故事。她忍不住想再多看两眼,然而等她再望过去时,秦窈已经恢复了正常,面上什么异样都没有。

  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嘴唇,许纯赢钱的喜悦冲淡了些,后续目光时不时地就往秦窈身上打量,只是任凭她的目光将秦窈浑身上下都看了个遍,也没再看出任何的东西来。

  直到姜半夏回来后,秦窈起身,示意她过来接替自己,然后说:“我去休息会儿。”

  她忙,天天跟个陀螺似的转得脚跟不着地,每天能睡觉的时间少之又少。现在难得有空闲,所以她没有多加思索,在两者中间迅速就决定好了以睡觉为先。

  姜半夏得到秦窈的示意走了过来但没上坐,而是转向一旁伸长了脖子看牌的郑嫣然,“你来吧。”

  郑嫣然刚想说自己没钱,就听见姜半夏说了一句,“我替你出钱。”

  还有这种好事儿?郑嫣然双眼一亮,当即想也不想地就点头坐上了牌桌,生怕对方后悔一般,赶紧就摆好了架势,“开始吧。”

  许纯目光紧紧跟随着秦窈,秦窈走进了一旁的休息室,房门被女人洁白修长的手轻轻推了一把,并没有关得严实,仍旧可以瞥见里面依稀的画面。

  她看见秦窈一只手将外套搭在了一旁,然后拿过另一旁的绒毯盖在身上,最后没有了声响。

  在郑嫣然的催促下,许纯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知道了知道了。”

  外面的麻将声并不小,甚至可以说得上有两分吵闹,可在这样的环境下,秦窈心里却久违且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种踏实和安心。

  她已经记不得自己有许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略微带着一丝惬意的心情了,她只记得最近两年,她似乎每一天都在忙碌与算计中度过,以免走错一步。

  其实她的处境并不算糟糕,至少远远没有到达曾经那种山穷水尽,众叛亲离的地步,但是有些事情既然已经预见,那么她就永远不会任由自己出现任何细微的一个差错,将自己重新推入万劫不复的局面。

  秦窈闭着眼静静地回想着以前的那些经历,明明也才过去了不到两年而已,对现在的她来说,却仿佛已经是上一个世纪所发生的事了。

  这一觉秦窈难得的没有休息好。

  一个接着一个光怪陆离的画面碎片在眼前闪过,最后定格在一处。

  早已被余岁安逼得退出娱乐圈,转而成功应聘进自己公司的许纯一身高级定制的黑色西装,对方妆容冷艳浓烈,头发精致利落地挽起,神情淡漠且疏离。时至今日,秦窈已经鲜少在她的脸庞上看到笑容,对方那双古井无波的眼宛若一潭死水,没有任何生气。

  她就那样静静地盯着自己,红唇轻启,说出口的话咄咄逼人,“秦总,你还是不敢吗。”

  许是见自己没有反应,她瞬间扯出一个失望的笑,“我原以为你敢做敢当,没想到终究也只是个自我逃避的懦夫。”

  她缓缓挪动步伐,高跟鞋在地面上踩得很响,直到靠近办公桌了,才停下脚步,双手撑在桌面上,微微倾身居高临下地注视自己,语气和之前相比明显加重不少,“秦窈。”

  “承认你也早已对我动心,对你来说就那么难?”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会……”

  秦窈倏地一下睁开眼睫,在刹那间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直到麻将翻滚的声音缓缓传来,她渐渐回神,才发现自己的额头后背早已被细细的汗水打湿。

  闭了闭眼,她抬起手指,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眉心紧蹙。

  有多久没有梦见过这些事了……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秦姐姐。”许纯看见房间里的毛毯扯动了两下便意识到很有可能是秦窈醒过来了之后,立马把位置让给了姜半夏,然后整个人如蝴蝶一般地飞奔了过来。

  她单手扒在门框边,白皙的脸庞带着小心翼翼的神色,“你醒了。”

  秦窈动作停住,抬起头来,望着许纯那双带着清澈的愚蠢的眼,“嗯,刚醒。”

  还是现在的这副模样可爱。

  曾经的那个她将自己的秉性脾气学了个一模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动不动就用她那双锋利的眼注视人,拿她那身极尽侵略性和压迫性的气势逼迫人,迫使自己不得不做出选择。

  若是自己的答案没有称她的心如她的意,她便接着死缠烂打,直到自己退让,说出了她想听到的话才肯罢休。

  与那样让她毫无办法的许纯比起来,此刻的小姑娘简直乖巧得令人惊喜。

  许纯就这样强迫自己忍受着秦窈的注视,一动不动。她迎上秦窈的那双眼,不知为何却有一种——自己好似毡板上的鱼肉的错觉,而秦窈这位“客人”,轻易就能将自己反复搓扁揉圆。

  被自己的猜想吓到,她不禁咽了咽口水,要不自己现在还是赶紧走吧。

  哪知道念头刚刚划过脑海,她就听见秦窈说:“你过来。”

  许纯当场表情一僵,“?!”

  在这儿?

  不行啊!现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外面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稍微有点动静就能被人发现而且她刚刚还没有关门所以不能够的啊!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秦窈似乎是猜出来她的心思一般,语气带着一丝微妙,“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拿一下衣服。”

  许纯瞬间失望,“……”哦。

  还以为今天能追求一把刺激呢。

  她面无表情地想:可惜了。

  作者有话说:

  许姐:预判失败,到嘴的美色又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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