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音！”
叶昕怕小猫从她肩上摔下来, 下意识伸手护住。
音音于是顺势以一个极高难度的动作跳进叶昕怀里。
陈玉兰面露惊讶，这才想起叶昕电话里的确提过，要带一只猫回家。
“这是你养的猫？”陈玉兰惊奇发问，“什么时候养的？它好活泼, 似乎一点也不怕生？”
对于这一点, 叶昕也觉得很奇怪。
音音的确不是性格内向的猫咪, 昨天去诊疗所, 今天见她爸妈, 小猫咪都是一副非常坦然自得的状态, 唯独之前对小鱼店长非常排斥。
可能李秋榆作为宠物店老板, 身上沾了太多猫猫狗狗的气息，所以音音才不喜欢她。
叶昕双手抱着猫, 脸上不经意浮现微笑：“它就是个小调皮蛋, 聪明得很，大概月初，我下班路上它拦着我车不让走, 我就把它带回家了。”
比起小猫聪明，陈玉兰更欣慰叶昕身上的变化。
这些改变，或许就是小猫带来的吧。
有了这样的初印象，陈玉兰对叶昕怀里的小猫自然多了几分好感，瞧着它越看越喜欢。
叶爸爸等得心急, 见陈玉兰和叶昕相谈甚欢, 他忍不住出声：“外边儿天越来越冷了, 都别在院子里站着，快进屋吧！”
叶昕这才跟着陈玉兰一块儿往屋里走。
陈玉兰怀里抱着鲜花, 把月饼礼盒递给叶爸, 叶昕落后他们两步, 进屋放下猫，拉开鞋柜找出自己的拖鞋换上。
鞋面很干净，没有落灰。
陈玉兰每周都会亲自打扫家里的卫生，哪怕叶昕长时间不回家，但只要叶昕回来，需要用到的东西都一定是干净的。
叶昕让猫猫自己熟悉家里的环境，叮嘱它：“就在家里玩，不要出去知道吗？”
小猫并没有好奇地四处打量，反倒是一直跟在叶昕身后，叶昕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叶昕去洗手间，它也跟进洗手间。
叶昕：“……”
陈玉兰从门前经过，看到叶昕脚边的音音，问叶昕：“昕昕，家里要养猫的话，是不是得准备猫砂盆和猫粮？让你爸出去买。”
叶昕回答她：“不用，音音会用马桶，它也不吃猫粮，得做猫饭。”
陈玉兰：“？”
猫饭可以理解，但小猫竟然会用马桶？这么神奇吗？
可既然叶昕这么说了，她也就不再管这些事，径直走进厨房，准备午餐。
猫猫非要赖在洗手间里，叶昕以为音音到了新环境可能有点害怕，就由着它跟着自己。
叶昕换下卫生巾，残留的血迹已经很浅了。
这个月的生理期即将顺利结束，没有太折磨人，可喜可贺。
叶昕洗了手出来，转道去了厨房，准备给陈玉兰打下手。
刚进厨房叶昕就把推拉门关上，她向来不让小猫跟进厨房，虽然她不介意音音偷吃，但猫毛乱飘还是不卫生，何况这是在她父母家里。
陈玉兰哪里舍得叶昕干家务，劝叶昕去客厅逗猫看电视。
叶昕笑着说：“我偶尔也会自己弄饭，自从养了猫，下厨的机会也变多了。”
说着她就挽起袖子，把陈玉兰放碗槽里的土豆捡起来削皮。
陈玉兰见她打定主意，既欣慰又感动。
顾及叶昕身上衣服干净整洁，陈玉兰到一旁的置物架拿了条围兜：“昕昕，来把这个穿上。”
叶昕手里的活儿没停，闻言侧身探了探脖子，让陈玉兰帮她穿。
陈玉兰微怔。
自从心理出现问题，叶昕对所有人都一样防备，哪怕陈玉兰是她的妈妈，也不敢跟她太亲近。
叶昕大学毕业就自己搬出去住，偶尔回家也是客客气气的，像这样主动示好，对父母表示依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没由来便愣怔出神，陈玉兰眼眶微涩。
叶昕等了一会儿没见围兜系绳往她脖子上套，扭头看向陈玉兰：“妈？”
“欸！”陈玉兰回神，用力眨了两下眼，将涌到眼角的泪意憋回去。
她动作状若自然地将围兜系绳绕过叶昕的脖子，再让叶昕背过身，系好后面两根系绳。
末了，她悄悄抬袖子擦了擦眼睛。
叶昕什么也没发现，低着头认真削土豆。
因为她的袖子挽起来了，陈玉兰这才看到她拿刀的右手包了纱布，顿时惊讶：“你这手怎么回事呀？”
叶昕不想让父母担心，下意识缩了缩手。
但已经被看到了，这时候要藏来不及，她只好坦白说：“昨天公司聚餐，不小心摔坏了杯子。”
“严重吗？伤口深不深？”陈玉兰心疼得不行。
叶昕当着陈玉兰的面灵活地动动手表示不疼，为了安抚陈玉兰的情绪，她还开玩笑：“不严重，如果不是包扎太及时，伤口都好了。”
陈玉兰果然被逗笑，没再追着问。
但叶昕伤了手，陈玉兰无论如何不让她帮厨了，等叶昕削完土豆，她就把叶昕撵出厨房，让叶昕到客厅去陪陪她爸。
叶昕被推着离开厨房时，看见装在水盆里的活虾，于是跟陈玉兰说：“留几只虾给音音，它爱吃虾。”
陈玉兰：“知道了知道了，快出去！”
推拉门在身后关上，叶昕觉得自己此刻的境遇跟几分钟前的音音一模一样。
她从餐厅穿过，绕过一面红酒柜，一眼瞅去没见她爸。
走进客厅，视野角落似有什么东西在动。
叶昕以为是音音，于是转头去看，视线越过沙发靠背，见叶景铭背对她蹲在茶几旁，整个人几乎趴在地上，一点形象也没有了。
“……爸。”叶昕小声唤道。
叶景铭肩膀一抖，叶昕感觉她爸身上都吓出重影了。
然后下一秒，叶景铭端端坐沙发上，手里摊开一份报纸，仿佛刚才那一幕是叶昕的幻觉。
如果那张报纸不是皱巴巴，而且还被拿倒了。
这份优雅从容实在太过刻意了，叶昕忽然意识到自己死要面子的毛病是从哪儿来的了。
她觉得好笑的同时，也没戳破叶景铭的心思。
没一会儿，音音从茶几下面钻出来，摇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扑向叶昕，一边蹭叶昕的小腿一边喵喵叫。
叶景铭双手不着痕迹地往下挪了几厘米，报纸边缘露出一副黑色的方框眼镜，镜片下的双眼眼神渴望又歆羡。
叶昕就在沙发旁边，隔叶景铭还有两三米远。
她俯身摸摸音音脑袋，将蹦蹦跳跳的音音抱进怀里，然后问她爸：“喜欢猫？”
叶景铭清了清嗓子，假装在看报纸，故作冷淡：“一般。”
“哦。”叶昕点点头，“我包里有音音喜欢的零食，还说你要喜欢逗猫就拿给你试试。”
叶景铭抬起视线，瞄了叶昕一眼，十分生硬地转移话题：“养猫是不是很花钱？你生活费够不够？爸爸每个月再给你加十万？”
叶昕抱着猫在旁边单人沙发上坐下：“你们不用给我拿钱，我自己赚的就够花。”
“那哪能够？”叶景铭不相信，“你们公司设计部美术小组长，一个月也就那点儿工资，你要缺钱就跟爸爸说，千万不要委屈自己。”
叶昕从包里拿出小零食，随手放了几包在茶几上，但对于叶景铭的话，她没搭腔。
感觉气氛冷下来，叶景铭有点懊恼，藏在报纸后面偷偷观察叶昕。
可惜叶昕向来面无表情，叶景铭没法判断他的宝贝女儿有没有因为他刚才那几句话管太宽而生气。
他喉咙动了动，咽了口唾沫，绞尽脑汁试图找补：“那什么，咳，昕昕啊，听你妈说你国庆准备出去玩？”
“嗯。”叶昕点头。
还愿意接话，叶景铭稍稍松口气，又问：“和哪些朋友？是公司的同事吗？”
“是同事。”叶昕没有隐瞒，“我打算到城市周围四处走走。”
感觉叶昕没有生气，叶景铭喜上眉梢，但神情还是很克制。
在女儿面前，他非常注意自己的形象和气度：“那好啊，多玩几天也没关系，缺钱就跟爸爸说。”
三句话不离钱，叶昕抬了抬眼。
她倒没有太介怀，不如说，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她早就习惯了。
也就是这几年过年过节能在家看到她爸，以前她读书的时候，父母忙着照管生意，经常留她一个人在家。
后来她大学出了点事儿，具体什么事儿，经过干预治疗，她已经不记得了。
但从那时起，妈妈从商场上退下来照顾她，爸爸觉得对她亏欠，又不会表达，还要维护自己“一家之主”的形象，于是就可劲儿给她塞钱。
叶昕给猫猫喂了一根肉干，随后拿起遥控器，点开一部电影。
音音蹲在叶昕腿上，眼睛直勾勾盯着电视，仿佛也在研究剧情。
叶景铭感到稀奇，同时也希望能跟女儿多聊两句，于是没话找话：“你的猫会看电影？”
叶昕低头看眼音音，见音音盯着屏幕看得认真，被它这模样逗笑了，回答叶景铭：“会看，它真的很聪明。”
当爹的好多年没见过叶昕这样笑，顿时不淡定了。
他放下报纸，从桌上拿起小猫零食，逗音音：“来，小猫，到叔叔这里来！”
刚才拿那些架子被他抛到脑后，叶景铭心想，如果能哄到小猫猫，女儿肯定愿意多跟他讲话。
音音被叶景铭的呼声转移注意力，看向他手里的零食。
它仰头瞧眼叶昕，叶昕正专注看电影，没有管它。
于是它从叶昕腿上跳下去，摇着小步子走向叶景铭。
叶景铭喂肉干儿给它，趁机想将猫猫抱住。
谁料音音反应快，它刚把零食叼嘴里，转头就从叶景铭臂弯儿里蹦出去。
然后头也不回地奔回叶昕怀里。
叶景铭低头，看眼手里空空的零食袋。
“……”果然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