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朋友回到合租公寓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夜晚的霓虹隐藏在大片暮色中, 和远处繁星交相辉映，她刚从一川繁华人海中脱身，呵气拭去淡淡冷意, 关门的一刹那瞬间阻隔大片尘世烟火。
屋子里没有开灯，裴南斐那双带着攻击性的凌厉眉目在暖橘色台灯下竟然也能被烘托得温柔似水, 含情脉脉。
她双手将一张柔软的姜黄色信纸摊开, 握住碳素笔的姿态因为过度紧张带着微微的颤抖别扭, 朋友换好家居服之后把单肩包扔在沙发上，在茶几上拿了个苹果边啃边向她走过来。
她整个人靠在书桌旁，看着裴南斐迟迟未敢落下的笔尖笑了笑, 朝她手里也扔了个苹果。
“南南又老套又肉麻。”
“再不送出去，你暗恋七八年的白月光真的要和人跑了哦。”
02
白月光叫沈清疏。
裴南斐几乎从来不愿意追溯她和白月光的这段莫名情愫, 因为它们太长了, 长的每次回忆都要耗费好久的时间。
她天生性格冷又慢热, 不喜欢将时间浪费在无聊的回忆上, 然而那些带着遗憾的时光却又偏偏是那么的耐人琢磨，所以每一次回想都不愿意轻易停下, 就算是枯坐一整天也要细细忖度。
比如现在，扔到手中牢牢接稳的苹果突然变成暗红色的破旧篮球，重点高中的篮球场很大，裴南斐接住传球之后几个漂亮的走位躲人, 随后三步上篮。
上课铃响了她好久还在和一群高三的体育生厮混，裴南斐不愿意上课，老师也不怎么敢管她, 因为她妈给学校塞了一笔重重的赞助费。
时常有同学指着学校气派的绿茵场挤眉弄眼, 说看, 这是小裴她妈投钱修的。
中午放学铃声响了的时候裴南斐几乎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 她平常走读，但宿舍里还是塞了几件干净校服，打篮球时因为激动和兴奋总会忽略浑身的粘腻，等停止运动后身体彻底冷下来，便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所以她决定先回寝室换一身干净衣服，再回家午休。
她和寝室里的几个姑娘都不太熟悉，文科班女生多，所以裴南斐那些奇妙的传闻很快传遍周围的几个寝室。有人说她是富二代，有人说她走后门进的重点高中，也有人看她天生一副浓烈眉目谁都不屌的样子传她是同性恋，一群小姑娘面红耳赤的谈论她打篮球时的画面。
其实她们前几句没说错，她的确是走后门进的重点高中，也的确是富二代，只是后一句她现在还并不确定，她好像天生性冷感，对情啊爱啊从没有一个很好的理解。
她觉得生活一如既往的孤寂无聊，唯一让她感到重要的就是那把放在练习室里的贝斯，她喜欢摇滚，也喜欢在舞台上和聚光灯之下演出的感觉。
推开寝室门的时候里面的空气蓦然滞了一下，七八个人聚在一起说着什么，裴南斐和几个熟悉的舍友不咸不淡的打了招呼之后竞直打开衣柜。
想坐上床换衣服的时候突然发现床边靠着一个很好看的女生，她刚洗过头的样子，天生微微卷曲的栗色长发半干不干的披在身上，透出一股隐隐的洗发水的香气。
她一双圆润的杏眼隐藏在额前散落的刘海之下，校服外衣敞怀搭在身上，过长的袖子隐没了一双小手。
她掐着袖口说同学，你床铺挺干净的。
虽然总有人谣传她是同性恋，但裴南斐对女生其实没什么感觉，如果说的再精确一点，其实她对男生也没什么感觉。可是她却觉得这个女生好看，还有点可爱。
寝室的人怼了怼她，说这是咱们学姐，高二重点文科班的。
裴南斐愣住的时候总喜欢直挺挺的戳着人人看，学姐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白皙的双颊便浮上一层淡淡的绯红，午后的光晕晕开在她一双细腻眉目之上，这样看来便更加清秀可爱。
“怎么...眼睛都直了啊...”
房间里传来一阵哄笑声，别人看她的表情也变得不自然起来，是那种眼神暧昧，小声交谈的表情，裴南斐有点懵，原来这就是暧昧的感觉吗，她被一群人围在中心，旁边是那个学姐，就像一部青春电影，裴南斐突然也有点害羞，心里也有点奇怪。
学姐好像还想说点什么，可是查午休的老师突然来了，裴南斐不常住校，所以对学校里的老师都不熟悉，只看到舍友们飞速的上床，然后门被打开，
一张清秀的面孔从门玻璃上一闪而过，裴南斐愣了一下，莫名觉得这张脸有点熟悉，这老师的眉眼很温柔，下颚的弧度却有点锐利，
“沈老师好凶啊，虽然她不怎么骂人，但我觉得她比那些骂人的老师恐怖多了。”
“沈老师不是大学回来的助教吗？她只是实习期，所以才不会骂人吧。”
裴南斐心想，哦，原来这个老师姓沈。
03
裴南斐后来知道学姐是高二的，并且是文科重点班的文艺委员，她说她和裴南斐很有缘，因为她们两个是同一只床铺，学姐坐在床上笑眯眯的打量她的时候裴南斐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有洁癖，平时从来不让别人坐她的床。
她觉得学姐很会说话，是那种善解人意类型的知心大姐姐，和谁关系都很好，和谁都很聊得来，所以主动亲近自己可能也只是习惯使然，并不是因为自己有多么特别。
不过她和学姐总能偶遇，恰当点来说是学姐偶遇她，今天高二月考，晚饭后学姐又看到裴南斐，冲她兴奋的招手。
她环抱着膝盖席地而坐，身上披着一件黑白色校服，身边没有别人，好像在享受难得的独处时光。
裴南斐把买的酸奶扔给她，学姐接住的时候冲她笑一笑，说谢啦，学妹。
裴南斐问她考的怎么样，学姐说还好，就那样。
数学还是照例很难，发下来的一瞬间以为是理科班的卷子，文综政治背错范围了，大题大概一团糟，语文还可以，就是总觉得作文有点跑题。
裴南斐知道学姐成绩很好，所以现在说的这些大概都是在谦虚，她心里反复想着那天同桌和她说的话，所以现在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坐在身边的学姐凑近她也没有发现。
她们之间靠的很近，甚至灼热的呼吸都尽数喷洒在对方脖颈，学姐盯着她那双薄薄的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什么呢，学妹？”
学姐好看的唇形勾出一个笑来，裴南斐慌忙从思考里回身过来。
“没什么...”
她听到自己这样说。
那些问题滑出唇舌的一刹那便觉得炙热的要死，也许吐出来之后就会变得温吞，但不想让这份滚烫的爱熄灭，所以还是乖乖咽了回去。
学姐脸上勾出的笑意越来越浓，她带着暧昧的神色开口说
“我们南南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04
“....怎样算恋爱呢...”
学姐思考着这个问题。
“也没什么规定好的条条框框，就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一些事情，比如逛逛街啊，去奶茶店买甜品啊，或者是假期一起出去旅游爬山。”
她把一枚草叶衔在嘴里。
“也想不出什么特别的。”
听到这些话的裴南斐莫名有些脸红心跳，她想这些事情她和学姐都可以一起去做，所以就代表着她们之间可以开展一段名为恋爱的关系吗？
“啊...想到了！”
学姐将嘴唇上的那枚草叶吹下来，她握住裴南斐的两只胳膊，一双好看的眼睛含情脉脉的注视着裴南斐。
“相爱的人注视彼此的时候眼睛里都含着光。”
她这样说着，裴南斐便耐心的在她眼中寻光，那些双眸中潋滟的神采是光吗，裴南斐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有什么情愫在缓慢的翻滚升腾，也许这东西名叫暧昧，可是裴南斐不喜欢暧昧，让她她想要抽身。
一个女人站在她们身边，工作装，大波浪卷发披在胸前，眼神很淡漠，但总好像在抖，
“你们在干什么？”
学姐认识她手腕上的红袖箍，知道她是管纪律的老师，现在快要上课了，被老师抓到扣分就不好了，
“沈老师好，我们没干什么，马上就准备回教室了。”
又是沈老师？
裴南斐一愣，打量起面前的女人来。
她还不知道沈老师的名字，但觉得她长得很美，很美，是姐姐才有的美，又清冷又迷人，简直像一团雾气般清冷美好，这样的老师会有一个什么样子的名字呢？
沈老师扫了她们两个一眼，没说什么，
“快上课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05
在这之后裴南斐开始记住沈老师。
她知道沈老师是大四来实习的学生，好像毕业于一所六百多分的高级学府，这学校是重点班都摸不到的门槛，来她们这里做代课老师简直屈才。沈老师是学医的，所以能讲讲化学和生物。
最近学姐又来找她了，裴南斐身为重点班的学姐，学姐义不容辞的负担起给她讲题的重任，然而她们总是讲着讲着文综就会跑偏，去聊一些天南海北不着边际的话了。
裴南斐问学姐之后想做什么，学姐思考一会儿后说还不知道，她对未来只是一个模糊的期许，只知道大概会很好很好，具体的细节还没有能力细化勾勒。这时学姐也会反问裴南斐，她说那你呢，你之后想做什么呢？
不管是什么年级的人，提起之后两个字大概都会想起遥远的未来，起码是人生的下一个阶段，然而裴南斐不会这样，对于她来说之后就是一件很近的事情，是可以很快到来的事情。
裴南斐说她也没想好，学姐这时候笑着握住她的手，裴南斐看了一眼两人紧扣的十指，突然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但又有点疑惑，因为她也不知道事情本来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学姐说反正我觉得我们还会像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
现在是什么样子呢？
这句话好暧昧好暧昧，裴南斐这样不懂感情的人也察觉出了几分异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有灵犀的缘故，她最近总能和学姐偶遇。其实她们粘在一起端到时间够多了，再加上偶遇的时候，简直每天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学姐喜欢在超市里追着她走，从一排排的货架里突然探出头来，学姐知道她最喜欢的牛奶口味，她会在被发现都是下一秒主动探出头来和裴南斐打招呼，再往她手里塞一只可爱多。
塞可爱多的时候学姐摸到了裴南斐的手，裴南斐觉得学姐的手小小的，又很软，裴南斐的脸有点红，她刚想说什么学姐便飞快的跑走了，只留下裴南斐愣愣的站在原地。
便利店的门又被人推开，沈老师站在门口。
裴南斐一愣，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和沈老师打招呼，因为她们两个现在并不认识。
沈老师扫了一眼她手里的可爱多，
“少吃这个，凉。”
06
学姐说下个月就是学校艺术节了，问她你有没有报名参加。
裴南斐说她进学校的时候就加入了乐队，社团大概会组织一个节目。
学姐调戏似的抬起裴南斐下颚说演出的那天要不要来找姐姐啊，姐姐可会画舞台妆了，保证给我们南南画的漂漂亮亮。
艺术节那天裴南斐没有去找学姐化妆，因为学姐自己也有节目。
她们班级出了个舞蹈节目，裴南斐没想到学姐竟然舞蹈功底这么好，纯白的舞裙勾勒出她已经显现出娉婷意味的身体曲线，简直美得像中世纪古典画中的贵族。
她忙着录像，录一会儿之后开始稀里糊涂的和身边的人一起挥荧光棒，挥完荧光棒之后莫名听到有人在喊学姐的名字，所以也一起跟着喊，喊得很大声。
到她上台的时候学姐刚卸好妆，她找文艺社的人换了个离舞台最近的位置，这不是她们班的座位，害怕被来回逡巡的政教老师发现，所以一面看演出一面小心翼翼地挡着脸。
裴南斐出来solo的时候是节目的高潮，她真的很帅，妆面也画的很好，那双天生凌厉冰冷的眉目愈发的张扬，整个人真的像在小巨蛋开演唱会的diva，她一出现学姐就嗷了一嗓子，后来才想起来自己不能出声，连忙捂住嘴，情绪上来了只能呜呜的呜咽几声。
裴南斐笑着往下看，和学姐眼神对视，学校礼堂不算大，座位就那些，很轻易就看完了。
余光扫到后台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人坐在阴影里，身体都被黑色笼住了，所以看不太清脸，只觉得身形挺熟悉的，有点像沈老师。
07
收拾好东西回寝室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晚会虽然落幕但兴奋似乎丝毫未减，攥着的冰可乐都像是啤酒，喝着喝着学姐的脸就慢慢红了起来。
学姐里面还穿着那件纯白的舞裙，跟着裴南斐跑进她的宿舍，学姐和她寝室里的其他人早就很熟，现在正在哄笑着说着什么，裴南斐洗漱回来之后发现学姐好像醉可乐醉得更深，她刚进门就扑上来，
她脸上红扑扑的，一看就是和其他人聊天聊嗨了的样子。
裴南斐的脸也有点红，她扶着学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身边的人又是一阵哄笑，像之前那样把她俩围在中间似的哄笑，好像再说这两人关系不一般哦。裴南斐还在回味，有人敲了敲她们寝室的门，说找学姐。
学姐很快便跟那个女孩儿出去了，寝室里的人开始怼裴南斐，说她还等什么怎么还不追出去，裴南斐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出去，她跟在学姐身后，像学姐无数次跟在自己身后那样下楼，一直跟到寝室楼的拐角处。
她看到一个男生，把学姐抱在怀里。
08
裴南斐问她这是在做什么？
学姐愣了愣，说什么在做什么？妹妹，我在谈恋爱啊。
裴南斐点点头，说这样啊，没什么，是我想错了。
大雨来临前总会安静一会儿，裴南斐没说什么要走，学姐突然冲上来拽住她，她脸红了，和她说内个，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裴南斐说我什么都没想。
晚会结束后好多小情侣都没走，虽然学校禁止早恋，总有胆子大的愿意打破规则。天色很暗，好在裴南斐并不怕黑，她摸黑一路走回寝室楼下，踉踉跄跄的还摔了一跤。她觉得这样也好，这样大概就没有人会看到她脸上的错愕情绪。她天生对爱迟钝，所以不知道眼下的情况算不算受伤，如果算受伤又应不应该去疼，或者说应该如何去疼，像电视剧里面被背叛的男主角一样深夜买醉还是装作毫无反应？她不太清楚，所以看到拥抱在一起的两人时第一反应是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天生性冷感，所以对爱人的筛选并没有粗暴的加上性别的桎梏，所以不知道同性间的一切暧昧都可以用性别的缘由搪塞过去再轻易抹掉。
直到门禁的时候整个人还懵着，她觉得自己背叛了什么，又像是被什么背叛了一样。宿管阿姨睡眼惺忪的问怎么还不进来，一会儿要关门了，裴南斐摇摇头，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她想一个人走走。
学校里有一面湖，湖水跟镜子似的闪着粼粼的光，碧落寒潭，原来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吗？她有点疑惑，脚步沿着细瘦的石板小路摇摇晃晃。
她突然就想回家，拨了电话给家里，电话响到一半又自己挂了，所以沿着小路继续走，这样一走就走了好久，久到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觉得自己有点醉了，可是她又没有喝酒。
十一点多的时候一群人打着手电找过来了，裴南斐正坐在湖边，为首的那个人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拽下来，有点急，想要斥责。
裴南斐却一把扑进她的怀里。
她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现在太暗了，她分辨不清，只是觉得这个女人的怀抱好暖好暖，又好软好软，让她控制不住的想要一头扎进去，觉得这个怀抱是是不会欺骗她的怀抱，心里积攒的委屈喝别的什么情绪一股脑的冲出来，沈老师的身体莫名一僵，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
裴南斐有点迷糊了，趴在她的颈边说你怎么才来啊。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谁答应你要过来了？又不是爽约，干嘛拿这种语气质问。在老师怀里哭算怎么回事儿？政教处的人想把她拉出来，可是沈清疏没说什么，伸手挡了他们的动作，紧接着眉眼垂了垂，轻轻说了声嗯。
09
“上学的时候遇到些不开心的事情很正常，不需要太放在心上。
沈老师这样说着，把一大杯芋泥啵啵奶茶推到裴南斐身边。
沈老师笑了笑，
“喝完解千愁。”
因为不讨人喜欢的工作的缘故，沈老师在她们口中总被形容成冰山，但形容词也仅仅只停留在冰山而已，没有什么别的过分的词汇。因为沈老师很漂亮，也很温柔，让人不敢把难听的字眼加在她的身上。
沈老师难得露出这样的一面，让裴南斐有些震惊，看她这个样子，裴南斐突然就觉得心情好一点，所以也跟着一起笑了。
裴南斐有点扭捏，问她你那天是怎么找到我的。
沈老师笑了笑，说那晚宿管阿姨看你走了，以为你马上就会回来，所以没放在心上，后来你越走越远，她笑了笑。其实大家第一时间就想要去教室找你，只是你同学说你去实验室交作业了，所以大家就先去了实验楼，去了发现实验室锁门了，又一层一层的去找你，连男厕所都进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回忆，好像是回想到了进男厕所的难堪记忆，又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她说后来时间太晚了，你们班主任年轻，急得要报警，我就想你会不会压根没走呢，就到你们寝室楼下找你，你果然在那里。
裴南斐笑了笑。
沈老师又说朋友之间有误会很正常，你还是太小了，多经历一下就不会这样了。
裴南斐说不是因为这个，我只是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沈老师听到这句话笑了一下，说所以说你还是个小孩子呀，世界上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都事情，感情这种事谁说的准呢？她喝了一口奶茶，唇边微微黏上些乳白色的泡沫，
不过有人欺骗你，也会有人喜欢你。
裴南斐一愣，好像知道她在说什么，又好像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沈老师观察了一下她脸上的表情，漂亮的眼睛突然垂了下去，她说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裴南斐抓住她的手腕，说等一下。
沈老师愣住看向她，
“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沈老师笑了笑，说我的名字不好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走之前却又留下一行字，裴南斐看着餐巾纸上隽秀的字体，上面写着的是，
“秋山日苍翠，诗卷共清疏。”
10
那天之后裴南斐又见了几次学姐，学姐还是老样子，对所有人都抱有一百二十分的热情。不过见了裴南斐还有些不好意思，她挠挠头，说南南真对不起，我后来想了想，之前的事情是我做的太出格，所以害你误会。
裴南斐没说什么，抱着书回到自己座位上，说没关系，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我非黑即白，都过去了。
学姐有些扭捏，见她这副样子又有些惊奇，她觉得裴南斐好像有些地方变了，又好像没变，她说南南你是怎么了，还是记忆里那张略带婴儿肥的脸，天生凌厉的眉眼，却让她觉得自己不认识裴南斐了。
裴南斐最近确实很忙，她忙着学习，她马上要高三了，学习任务一天比一天紧。学姐也许是想要弥补她，有些腼腆的说如果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找我给你补习，就像以前那样。
裴南斐说不用了，有些事情还是自己一个人完成比较好。
11
冬天太冷了，裴南斐百天宣誓之后就开始走读，她父母很忙，有一天司机来的晚了，裴南斐一个人在校门口等到好久，她没拿手机，纠结是现在打车回去，还是继续在原地等待司机。
一辆银白色轿车驶入夜幕中，沈老师按了两下喇叭，冲她招了招手。
裴南斐思考着要不要上车，可是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车里面很香，但是没有沈老师身上的味道好闻。其实她记性不好，但那天沈老师抱住她的画面裴南斐竟然还有印象，沈老师身上的味道很甜，淡淡的甜，她那么冷的一个人身上的味道竟然会这么甜蜜，像裴南斐喜欢的草莓牛奶味道。
沈老师单手扶着方向盘，右手上坠着一个细拎拎的赤金链子，随着手腕的动作不断摇摆晃动。这链子让她本就雪白的手腕显得更白，也让她整个人都不一样起来，沈老师向来是高冷的，宛如高岭之花一般的存在，可是这根链子让她蓦然变得柔软起来，变成一个温柔而可以亲近的姐姐。
沈老师问她要去哪儿。
裴南斐摇头，说不用了，太麻烦了，上次的事情已经很麻烦老师了，司机一会儿会
来接我。
沈清疏轻笑一声，眼神竟然有点魅，
“那你上我的车干嘛？上我的车等别人？”
裴南斐被她说的哑口无言，惊觉自己又在犯蠢，连连道歉着想要下车。
沈老师把车门锁住，说反正顺路，送你一下也没关系。
一路上两人也没说些什么，裴南斐只觉得坐在沈老师身边有些局促。她沈老师单手表情到很自然，她一边开车，一边闲聊似的问她最近学习怎么样，高三了，有些地方还吃力吗？
裴南斐说还可以，就是文综很难，地理大题总是做不对。
沈清疏笑了笑，说我高中的时候念的是理科，但对地理也很感兴趣，如果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问我，也许我会明白。
12
后来她问过同桌那天为什么要说她去实验室，女孩带着惊讶的反问说你临走前不是端着实验室的器具盘吗，我以为你要去还器皿。裴南斐觉得有些不明所以，然而她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所以就再也没说什么。她现在高三，学姐已经考上大学离开学校，临走前还对她说了一句对不起。裴南斐现在是真的没什么感觉了，她觉得自己当初特别幼稚。
学姐说你既然不生气了不如下个月来找我玩吧，我马上要去上学了，所以攒了个小聚会，认识的人都会来，你要不要一起。裴南斐想拒绝，可学姐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就走远了，她说不说话就当你是答应了。裴南斐摇摇头，反正她也不会去。
她最近几天总往沈老师那边跑，沈老师是实习的大学生，今年大四，却只比裴南斐大三岁，因为沈老师读书的时候跳过级，她很聪明，天生长了一张聪明的脸。裴南斐在心里盘算着，大三岁…这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多吗。
沈老师单手地理学的真的很好，不是吹牛，裴南斐也不知道她一个理科生为什么对地理学这么了解，甚至对每年的高考题也有一些研究，沈老师的办公室就在她们教室隔壁，学校的助教不是很多，沈老师又是大学生实习的身份，所以学校特地给她单独开了一间办公室。平常来找她的人少，办公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基本相当于独处。
沈老师给她讲题的时候总是很温柔，这种温柔不是浮于表面的温柔，而是一种能让人安下心来的温柔，好像可以依靠，可以依赖，裴南斐喜欢她脸上的小酒窝，说话的时候偶尔会冒出来，讲题的时候也会，让她想要伸手戳一戳。
没问题的时候她也爱过去，她喜欢跟沈老师讲自己今天遇到的新鲜事，什么谁又没完成作业被班主任骂了，谁谁晚自修的时候又睡着了。沈老师通常只是安静的听着，等她说到兴头的时候再笑一笑，裴南斐喜欢沈老师的笑，温柔，安静，让她心花怒放。
她有时会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是不是太无聊，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拿出来讲一讲，沈老师却说没关系，我觉得很有意思，让我想起我的高中时代。
裴南斐又问她，那你的高中时代说什么样子的呢？
沈老师枕在胳膊上，说我的高中时代，好像没有什么值得讲述的地方。
虽然语气很平淡，里面的内容也很平淡，可是沈老师的眼神却不平淡，她看向裴南斐，裴南斐莫名从里面感到一阵异样，她的内心在砰砰砰的跳动着，和当初沈老师跟她说有人会爱着你的时候一样。
13
为了报答沈老师总听她讲话，裴南斐就开始给她搜集各种她喜欢的小零食，沈老师不喜欢吃甜的，但对一些口味偏淡的牛奶却情有独钟。超市里沈老师喜欢的那个牌子的牛奶几乎被她买空了，只要一上新就会被她全拎回去，再一瓶一瓶的塞进沈老师的办公室。如果换了别的老师遇到这么明显的“示爱”可能会笑着调侃几句，比如说什么怎么对我这么好啊，不会是喜欢姐姐吧？可是沈老师就不会，沈老师只是把牛奶摆在自己能看的地方，然后懒懒都说一声谢谢。
沈老师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长白皙，明明只比她大了三岁，可是手看起来却比裴南斐成熟很多。沈老师永这样好看的手挑开小牛奶的易拉罐，然后很给面子的喝了一口，她的唇又染上了一些牛奶的颜色。
当晚裴南斐便做了一个梦，她梦到自己和一大帮人一起玩国王游戏，恰好抽到贺沈老师一组，梦里她们的关系是现实不同，好像是恋人来着，她在游戏的幌子之下和沈老师同吃一根pocky，沈老师的嘴唇上站着些饼干碎，裴南斐想帮他弄掉，最终却用了唇舌。
第二天裴南斐没敢来找沈老师，梦境让她生出些别的想法，她吓坏了，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所以罕见的开始躲着沈老师。后来检查自习的时候沈老师出现在教室门口，自然的和她打了个招呼，还是淡淡的神色，却自然的扯住她的手，她摸到裴南斐手上的老茧，她说你学过弹琴吗？手指怎么这么好看？
裴南斐的手指被她攥在掌心，明明只是轻轻的握着，却让她感到一阵脸红心跳的暧昧。暧昧，简直太暧昧了，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暧昧。
她想跟沈老师说我学过贝斯，叶学过钢琴，不过钢琴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如果老师喜欢的话，我可以重新温习一下。
沈老师好像看出来她想说什么，她把裴南斐的话打断了，让她的声音只停留在我想两个字上，他给裴南斐理了理衣襟，说你现在想别的都没有用，应该想怎么好好学习，等你长大了再来跟我说。
14
裴南斐高考完之后家里给她办升学宴，她考的不好也不坏，算是正常发挥，但和沈老师的成绩还有差距，家里人问她想要报什么学校，她精挑细选了一个和沈老师大学在同一个城市的学校。
升学宴那天裴南斐没去，她高中三年没交到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她性格比较冷，同学大多数都怕她。她躺在床上给沈老师发消息，她的心情有点激动，她想说我成年了，那我的拿首钢琴曲是不是可以谈给老师听了？她还没发消息呢，就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想要谈什么，谈什么呢？是致爱丽丝，还是梦中的婚礼？
她纠结好久，一条消息都没发出去，还是沈老师先给她发了一条。
沈老师说你去哪了，我在你的升学宴上，怎么没看到你人呢？
裴南斐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十几秒，蹭一下下床，穿上外套。
升学宴现场有很多人，裴南斐在人群里搜索着沈老师的身影，她妈把她拉过来问她看什么，又把她拉倒主桌上面，小声说你今天不是不来吗，怎么又回心转意了？
她忙着找沈老师，没回答妈妈的话。可是人太多了，都混在一起，她根本找不到沈老师，学姐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裴南斐，她向裴南斐招手，见人没有反应后又跑过来，问她自己的升学宴为什么没有来，怎么不参加聚会？
学姐那天穿着一条纯白色连衣裙，没怎么化妆，几乎是素颜，所以看起来就像是一朵柔弱的小白花。
大概世人第一次见她都会生出这样的感受吧，温暖的，脆弱的，纤细渺小的。
裴南斐跳脱出她的视线，说她忙，高三学习太累了，所以就没去。学姐生气似的盯着她看，可是漂亮的眼睛一会儿便笑开了，她捂着嘴，眼睛里乐呵呵的，说南南你怎么都长这么大了，我才离开多久啊。
好吧，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呢，就给我个机会让你原谅我吧，今晚、就今晚，今晚我约了好多朋友吃饭，有你认识的也有你不认识的，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学姐贴在她耳边说悄悄话，踮起脚尖的弧度很精致可爱，白裙子把她的腰线收得很好，两人亲密的动作谁看了都要脸红心跳，裴南斐到退一步，学姐却拽着她的衣领。
打火机咔哒一声，沈老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轻柔的烟雾在她的这些唇吻间纠缠，让她看起来清冷又迷人。
她没说什么，看到眼前亲密拥抱的两个人，顿了顿，然后离开。
15
裴南斐追了出去，想跟她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但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把这句话说出口。沈清疏也没说，她淡定的抽完一根烟，然后转过身来说其实今天找你也没什么事情。
裴南斐愣了愣，等着她继续说。
我偶然看到个小东西还挺可爱的，就想买下它送给你。
裴南斐问她是什么。
一个精美的小猫挂件套在沈老师的手上，她冲裴南斐扬了扬，然后送到她手中。
挂件是金属做的，躺在手心里凉凉的，可是一会儿后又热热的，裴南斐盯着心里也热热的，她想这是沈老师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她一定要好好保存。沈老师怎么知道她喜欢这个小猫吊坠很久了呢？我应该回她一个什么样的礼物才好。
现在是初夏，蝉鸣一声接过一声，本来有点吵，但落在裴南斐的耳朵里却像是礼花。
其实今天来不仅要和你说这一件事情。
沈老师说。
裴南斐问她是什么。
沈老师顿了顿，最终还是没说。
而是转身走了。
16
裴南斐为了沈老师才考的那所大学，虽然她谁也没告诉过，几乎连自己也没告诉过，把这件事当成
一个隐藏的暗线埋在心底。
她们到了大学也没有什么交集，其实学校离得很近，都在大学城里，步行十分钟的路程，也想着好好约几次，然而都因为各种事情忘记了。
她也时常想起她对沈老师的感情，她喜欢沈老师，她对沈老师有感情，她天生慢热，可是现在却终于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想法。她想知道好多事情，比如那个失恋的夜晚沈清疏是怎么找到她的，比如同桌女孩为什么要撒谎，比如她和学姐一同乘公交回家的时候为什么沈清疏突然态度转变。
比如高考庆功宴的那天，沈老师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她天生迟钝慢热，但不代表她想不明白这些事情，画面反复构筑之后就有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不清楚那个答案是不是自己想要的，还是说是自己可以模糊成的完美表象。
她只知道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她心中的那些东西还在缓慢生长，没有到发芽破土的地步，现在只是一个没有面目的胚胎。
所以她只需要静静的等待，静静的等待，等待心内的暗潮冲破堤坝。可是等待的同时她又在懊悔，她不知道沈老师会不会愿意在原地等她。
17
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其实很快，学校秋招的时候裴南斐也去了，她今年大三，也想凑一下热闹，体验一下毕业市场的感觉。
进去之后被黑压压的人海迷了眼，走了一会儿就觉得腿脚酸涩，虽然这里离学校不远，但就是懒懒的不想走，打开手机叫车之后又发现距离太近了，这样叫车也太傻了。
正踟蹰的时候抬头看到一抹亮色，熟悉的那声音叶穿了过来。沈清疏穿着很正式，她好像已经工作了，一件修身白色西装，和穿着打扮还待着学生气的她天差地别。
她正在喝身边的女人不断交谈着，话语里充满了裴南斐听不太懂的专业术语，这让她的心中突然生出些酸涩，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能真的实现了。沈老师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不会再等她了。
她几乎生出些想要逃跑的心情，可是心里的一个声音催促她要有始有终。什么始什么终呢？裴南斐走上前去，沈清疏终于看到了她，
意料之中的尴尬生疏并没有到来，好像等了她好久一般，沈清疏的脸上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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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她就跟沈清疏回家了，沈清疏毕业两年，已经拿到了工作offer。宿舍清空之后就搬到了公司附近的一间公寓，地段还行，就是房间有点小。
进去之后沈清疏问她想喝什么，裴南斐斟酌着是要咖啡还是白水，没等开口沈老师递过来一杯白水，笑着说小朋友还是少喝咖啡的好，免得记忆力消退。
裴南斐想要反驳她，想要说自己早就不是小朋友了。她面对沈清疏的时候总有些不自然的娇嗔，这是在面对别人时从不会出现的情况。她捏着水杯，看沈清疏自然的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她紧张，声音发涩极了，她说沈老师，
沈清疏打断她，说我早就不是助教了，怎么现在还这么叫我？
裴南斐呆呆的问，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沈清疏喝下一口咖啡，脖颈的线条很流畅，有点像天鹅。
沈小姐太疏远，直接叫名字又有点奇怪，要不然就叫姐姐吧，反正我比你大三岁。
裴南斐又点点头，说哦。
不对，她刚才要说的不是这个。她刚才要说的是什么来着，被这番话搅乱了。裴南斐心想，她想问沈清疏一个问题，那个当年被她打断没问出来的问题。
老师。。。她习惯性的这样叫沈清疏，你还记得吗，当年你说我长大了，才让我对你讲的那个事。
沈清疏怔了怔，好像在回想，过了一会儿又恍然大悟。
你说这个啊。
她当年夸赞过裴南斐手指修长，很适合弹钢琴。为此裴南斐苦练了一个假期的钢琴，终于能恢复到小时候的水平。她想改日沈清疏谈致爱丽丝，但致爱丽丝不仅仅是致爱丽丝，梦中的婚礼也不仅仅是梦中的婚礼。
她想跟沈清疏表白。
这通表白最终被沈清疏以年纪太小为理由挡下了，可现在裴南斐已经成年了。
沈清疏一愣，说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啊，
可是家里没有钢琴，可能实现不了，要不然明天你跟我回学校？我们学校的音乐室里有钢琴。
裴南斐的脸红了，她说没有钢琴，也能做到。
沈清疏愣住。
裴南斐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些什么，这些话她几乎在心中已经打好了千百遍腹稿了，可是真到实践的时候她反而有些慌张，她想说我喜欢你，但这四个字怎样都讲不出来，几乎是长死在她的嘴巴里。
沈清疏眼神里的希望逐渐变得暗淡下来，裴南斐几乎是落荒而逃，她说老师对不起，我还没准备好。
沈清疏淡淡的笑了笑，说没关系。
公寓的门啪嗒一声被关上，好像从没有人来过一般，沈清疏把手按在自己的心脏上，好一会儿才停止颤抖。
19
回到寝室身上带着一身寒意，舍友都躺在床上，下铺的女孩姓赵，第一天自我介绍的时候她做了个鬼脸说大家可以管我叫岑岑。
岑岑现在正瘫在床上刷手机，看到裴南斐进来之后抿了个笑，刻意捏着嗓子说呀，妹妹回来了。
她见过沈清疏，也见过沈清疏管她叫妹妹，这时候模仿起沈清疏的神态十分惟妙惟肖，裴南斐走过去捏了捏她的颈说别闹。
岑岑被这样一捏捏得没了脾气，瘫在那里说了一句无聊。
“下周放假游乐园好不好，南南不是胆子很大吗，陪我去鬼屋啦。”
裴南斐坐在凳子上刷手机，听到她的话说你不是有男朋友吗，去鬼屋也轮不到我。
女孩儿坐过来，表情暧昧的跟她说，“你以为我是真想去鬼屋吗，我是在帮你啊，南南小同学。”
她说你要是再不做点什么的话，你那个白月光是真的要跑了吧。
裴南斐一顿，什么都没说，点头答应了。
她酝酿很久给沈清疏发了条消息，问她下周有没有空，想约她去鬼屋。
那边隔了好久才发来一句，能带家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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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南斐以为沈清疏的话只是一句玩笑话，毕竟她们都知道家属这个词并不真的代表着亲戚，更多的时候也代表着女朋友。裴南斐坚定的相信沈清疏现在没有女朋友，不管怎么样，反正她不相信。
可是沈清疏出现时裴南斐却愣住了，因为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
这女人的长相和她有点相似，如出一辙的温柔，只是眼角眉梢有点魅，不太像好人。裴南斐的脸色突然有点不好，她的心砰砰砰的跳着，又觉得造成今天这一局面的原因都是自己，她没有理由不高兴。
沈清疏和她们打招呼寒暄，岑岑拉着沈清疏东问西问，好一会儿她才脱身。在看到裴南斐的表情之后，沈清疏淡淡的问了一句，
“你不是说了可以带家属吗？”
裴南斐定定的站在那里，她说对，可以带家属。
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她不应该这么回答，但又想问问沈清疏的女朋友谈了多久，她这么优秀，有女朋友并不奇怪，她想贴着沈清疏走，可是又看到她的女朋友，又恨不得和她俩保持一米的安全距离。过了一会儿好像又觉得自己何必拿出这幅模样，索性破罐破摔的走到她俩中间，活像社会大哥带着俩人去打群架，给鬼屋门口的工作人员都吓了一跳。
大概是因为心里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所以刚开始几步时裴南斐没觉得恐惧，甚至和npc脸对脸的互瞪，给扮鬼的工作人员造成很大心理负担。
走了一半儿之后慢慢就怂了，她胆子不算太大，再加上身边有一个一个咋咋呼呼的岑岑经常没有预兆的嗷呜一嗓子，这俩人几乎走着走着就哭唧唧的抱在一起。
沈清疏提着小夜灯跟在后面，她着实无法理解这些东西有什么好吓人的，裴南斐现在也顾不上尴尬了，搂着岑岑艰难前行，走了几步之后发现小鱼似乎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依靠，于是就偷摸儿回来找沈清疏。
她是真的吓到了，一张小脸刷白，在恐惧情况下早就忘了那些面子里子，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还没来得及说的，人的本能就是在危险的时候找到一切让你觉得安全的人和事物，很显然，沈清疏是让她觉得安全的那个人。
她死死攥住沈清疏一只手腕，过隧道的时候几乎整个人蜷在她的怀里，她不敢往前走，沈清疏从后面抱着她，好像教她走路一样亦步亦趋的哄着。
从前也是这样，沈清疏教她地理题，教她怎么放下执念，又教她怎么学会运用感情，现在沈清疏还在教她，教她怎么走路。
她俩在这里缠绵行走得太慢，和岑岑几乎走散，沈清疏带来的那个女朋友回头看了她们两个一眼，紧跟着也走了。整个鬼屋里响彻着两人的惨叫声，
沈清疏轻笑一声，把裴南斐往前推。
她说我们去找她吧。
前面是一只阴暗的隧道，裴南斐有点害怕，吓得一个劲儿的往沈清疏怀里缩，嘴唇擦过她的颈侧留下一片柔软触感，她说不要，我们不去找她，我怕。
沈清疏给她拥在怀里顺毛，说好，不去找不去找，哪都不去。
她说正好我也有点事想和你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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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疏说你对我们的关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裴南斐听到这一句话裴南斐就立刻进入状态，她有点委屈，想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你都有女朋友了，索性破罐破摔的把想法一股脑全说出来。她说我喜欢你，从上学的时候就一直喜欢你，那天在你家是我怂了，对不起，我知道现在已经晚了，但是你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沈清疏一愣，疑惑得真情实感。
哪里晚了？
你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吗，刚才那个？
沈清疏难得的爆了一句粗口，哪个是我姐，亲姐，你没发现我们两个长的有点像吗？你不是说可以带家人吗？
裴南斐也愣住了。
她们两个现在有些哭笑不得，沈清疏想说你欠我一次表白，可是现在是在鬼屋，角落里指路的npc好容易看到落单的玩家想冲一冲这个月业绩，神不知鬼不觉的窜到沈清疏的身边大声鬼叫一句。
沈清疏竟然被吓到了，她想事想的太认真，被吓得窜到裴南斐怀里。
她柔软的嘴唇擦在裴南斐的颈侧，其实裴南斐还有很多事想问，也许在惊恐之下人才会露出本性，那些裹挟着奇奇怪怪想法的躯壳面具被褪下，露出原本纯白的样貌。
沈清疏拽着她的衣摆，小声地说抱歉，我好像有些失态了。
裴南斐抱住她，她觉得心底酝酿的那些情绪终于破土而出，崭露出细小的缱绻嫩芽。
那就再失态一些吧。
她倾身吻上了沈清疏的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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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旁的npc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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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拥吻了好久，裴南斐几乎喘不上气来，沈清疏却很投入，压抑的感情爆发出来就没有轻易停息的道理，裴南斐几乎觉得自己快要被她吃掉了，她才堪堪放开。
裴南斐推了推沈清疏说我不想走了，我们掉头回去吧。
女人说不行。
裴南斐感觉到自己的双眼被人捂住了，所以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沈清疏的后面。沈清疏攥着她的手，女人的掌心好热好热，让她一时间愧疚的流下泪来。
沈清疏感到手心里蓦然划过一道水痕，她低头，裴南斐眼圈红红的，吻了吻她的嘴角，说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是因为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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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因为喜欢她。
从见她第一面沈清疏就喜欢上她了，就像艺术节后台默默注视一样，沈清疏已经一个人注视了她太久，也等了太久了。
沈清疏没什么特长，但特别擅长等待，她把自己的心风干了，等到最恰当的时候再拿出来泡一泡，让它永远都保持着最初的活力。
裴南斐这一刻哭得很心碎，她说老师你别看着我，我现在特别丑。
沈清疏给她慢慢擦去眼泪，说不丑不丑，你怎么样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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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沈清疏到家门口之后裴南斐又开始别扭，她说我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对吧。
沈清疏点点头，笑着说对。
月光下的一切都显得很迷离，这样相顾无言的站了一会儿之后裴南斐说了一句对不起。
又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即使是迟到的喜欢沈清疏听了也很欢喜，她揉了揉裴南斐的头，说好，我知道了。
裴南斐扑进她的怀里，沈清疏就无奈的说怎么了，要上去坐坐吗。
裴南斐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好。
声音很闷，让人几乎疑心这是不是一个问题，不过紧接着又开始补充，裴南斐说为什么，我觉得我很对不起你，我最开始看到的人不是你，甚至连表白的时候都退缩了，我不好，一点都不好，可是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好，为什么一直站在原地等我，为什么没有先走。
沈清疏的怀里很暖，女人的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她说没关系，我愿意等你。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裴南斐摇摇头。
沈清疏笑了笑，说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就觉得熟悉，总感觉亏欠了你什么，或许在某一个平行世界里我们就是恋人，只不过是你一直在找寻我，而我是那个被你找寻的人，我不想你那么辛苦，所以想要补偿你。
她把脸埋在裴南斐的颈窝。
这次换我来找你。
柔软的拥抱和安慰又出现了，这让裴南斐想起来自己逃跑的那个夜晚，沈清疏是最先找到她的，沈清疏现在的怀抱和那时的有点像，让她谈恋，让她眷恋。
一切好像又回到多年前那个未成形的夏夜，裴南斐想起来了，她的爱萌发在那晚，也汹涌在那晚，也翻滚在那晚，也藏匿在那晚。
说爱对于那时来说似乎太早，因为仅仅含着对方名字都觉得唇舌炽热，沈清疏抚过她眼角泪痕，说别哭，我看不清了。
裴南斐问她看不清什么。
“看不清你眼底的光了。”
爱的人眼底都会有光。
只是现在爱意似乎已经酝酿千百遍，所以吐出来的一瞬间并不觉得羞怯，裴南斐捧住她的脸，终于将那份打磨多年的情愫宣之于口。
她听到沈清疏和她同时说出那三个字。
我爱你。
end
作者有话说：
故事到这里就全部结束啦 裴宝和申请书在所有平行世界里都会是he 感谢大家的喜欢我们下一本再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