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那条漆黑的小径, 秦愫身边便出现了一个淡金色的透明保护罩,淡淡的萤光照亮了脚下的道路。
前方的黑暗似乎永无尽头,两人往里走了几步, 周围越来越冷,无数藏着魔气的刀子从天而降, “砰砰”打在保护罩的上方。
空中传来似曾相识的粗粝声线——
“秦愫, 你我之间也是时候了断了, 这菩提渡便是我为你选好的葬身之地!”
“你当年坏了我的计划,纵使是将你千刀万剐,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听着魔王怨毒的话语, 秦愫的表情看上去却没有任何变化。
她微微偏头,眼神一厉, 忽而伸手, 朝着某个方位一劈——
一道无形的剑气从秦愫的手中挥出, “咔嚓”一声, 似是有什么东西在空中碎裂,上方破开一个大洞, 微微刺眼的阳光从空中流泻而下。
唐欢忍不住握紧了秦愫的手,咬紧了牙关。
魔王的话里仍旧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慢,他愤恨着秦愫,却从没反省过他自己。
但从魔王的心性就可以窥见一斑:他这样的度量, 在修真界难成大器。
若是单凭智慧能力,魔王绝对不是秦愫的对手,但就像是现代某些让人无可奈何的情况一样, 不知来路的魔王拥有更多的资源, 无论是天魔眼还是天壑阵, 种种不光彩的方法成为了他的手段, 导致他在修真界横行霸道,即便是优秀如同秦愫,也因为他屡屡受制。
真的无法彻底杀死这可耻的、自认高贵的入侵者吗?
……
秦愫拍了拍唐欢的肩膀,唤回了唐欢分散的思绪。两人脚下的光罩腾空而起,从破开的大洞里飞了出去。
外头阳光正炽,然而周围的温度却很低,唐欢出去后浑身一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她回头一看,发现两人是从一棵大树的树干里出来的,此时出来的洞口逐渐凝上了雾气,整棵树一下子消失在了雾气之中。
眼前是一条看起来极为繁华的街道。
路上行人往来如织,旁边开着各式各样的铺子:小贩大声吆喝,路人嬉笑怒骂……看起来和外界的街道并无二异。
然而仔细看过去,这些人身上都萦绕着淡淡的魔气,后颈上都若有若无显露出天魔眼的痕迹。
奇怪的是,这么一棵大树凭空消失在眼前,却没有人对这个现象表示惊异。
唐欢茫然四顾,在往来的人群之中,她眼尖地发现了一个穿着天玄门服饰的弟子。
她上前拍了拍那弟子的肩膀,询问出声:“这位同门,这菩提渡如今情况如何?”
那弟子却和一旁的同伴说着话,似乎没有听到唐欢的话。
唐欢皱起眉还想再问,一只手却是从旁伸出,握住了唐欢的手腕——
“没用的。”
迎着唐欢瞪大的眼,秦愫摇了摇头,示意唐欢看向前方:
一个正在数钱的小贩,秦愫使了个术法,将小贩手中的铜钱抽走,小贩却仍是嘴中念念有词地继续往下数;
一个即将撞到石头摔倒的小童,秦愫抽走了小童前方的石头,小童却仍旧摔到了地上,“哇哇”大哭;
猪肉铺的老板娘正在给顾客猪肉,秦愫打落了猪肉,顾客却一只手伸出悬起,似是提着猪肉,另一手依旧付了钱……
唐欢瞪大眼,明白了过来:这条街上的人就像是既定的程序,被困在这大雾之中,只能按照写好的程序进行动作,所以完全察觉不到唐欢和秦愫的存在,也察觉不到外界的异状。
那其余地方呢?
唐欢调用体内的灵力,试图御剑出这条街去其余地方看看,却发现体内修为受到了压制,只堪堪剩下不到筑基期的修为。
那秦愫……
唐欢心中一沉,转头望向秦愫,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秦愫看起来脸色苍白了很多。
似是察觉到唐欢的想法,秦愫又一次祭出了之前的光罩。
光罩带着两人缓缓升空,空中又一次出现了翻滚的雾气,两人保持在不高不低的位置,掠过下方的城池。
其余地方的情况和这条街道别无二异。
城里的一切看起来有条不紊,极为正常,如若不是空中笼罩着的浓雾,乍一看和其余地方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仔细一看,这些人身上都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魔气,似乎已经从灵魂处开始腐烂。
“他们还有救吗?”唐欢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阵阵发寒,忍不住问出了声。
“这些百姓的神识都脱离了体内。”
“他们身上的气息极为奇怪,似是掺杂了魔气,又有另外一些未知来路的气息。”秦愫一直拧眉看着下方的景象,过了好一会才揉了揉眉心,慢慢开口:“我们已经毁掉了几座通天阁。从之前那些被毁的通天阁来看,魔族并不是这段时日才开始修建通天阁,有些地方已经修建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我们刚刚在空中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通天阁。”唐欢忍不住接话。
毕竟通天阁这样的建筑无比显眼,如若这菩提渡中有通天阁,唐欢应当已经看到了。
“这阵中虚虚实实,古怪处颇多。”
“若我没有猜错,”秦愫眯了眯眼,目光扫过眼前的景象:“这菩提渡的通天阁已经修建完成,只是被魔族用手段掩藏了起来。而这些百姓的神识,如今全部通过通天阁被困进了无望墟中。”
“走吧!”
秦愫褪去周围的光罩,拉着唐欢的手走进了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我们现在要开始找人了。”
“找王长老他们吗?”唐欢跟上秦愫的步伐,望向秦愫精致完美的侧颜:“难道你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这天壑阵的天地法则有些奇怪,我无法动用神识查探,暂未发现王长老他们的下落。”
秦愫眼神淡淡地望向前方,纵然处在未知的危险境地,敌暗我明,她的声音听起来却一如既往地让人心安。
唐欢听着秦愫平静笃定的声音,紧张忧虑的一颗心也逐渐安宁了下来,握紧了秦愫的手。
“我们不仅要找王长老他们,更是要找这阵中藏匿着的布阵之人。”秦愫的视线仍旧望着前方,不知道发现了什么,秦愫眯起了眼。
唐欢有些不解:“布阵的人不就是魔王吗?”
“不一定是魔王。”
“魔王上次受了重伤,这么短的时间,他并不能完全康复,必定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不像天魔眼这种大杀招,必须要魔王驱动灵力才能发出,布阵这种事只要告诉了大体方法,很多人都能布置出来。”
秦愫继续开口:“只有跟着布阵的那人,我们才能寻到通天阁的下落,放出这些百姓的神识。”
“这菩提渡中这么多人,而且几乎人人身上都有了魔气,”唐欢担忧地继续皱起了眉:“我们又该如何找出那布阵的人?”
“谁说我们一定要找有魔气的人?”秦愫眼睛里露出一分笑意,抚了抚唐欢眉间皱起的褶皱,凑到唐欢耳边轻声说道,目光落在前方的一个孩子身上:“呐!那里就有一个需要留意的对象——”
唐欢的视线跟着落在了那孩子身上。
那孩子穿着破烂,应是一个乞儿。
小乞儿正站在一个包子铺前面,望着包子铺里喊着“去去去,乞丐给我滚一边去”的老板,视线里充满了惊恐。他看起来极为害怕,左右望了一眼,却是忽而伸出手,当着老板的面飞快地从笼屉里抓了两个包子,跑进了巷子里。
而明明一切都发生在老板眼前,老板却似乎没有看到小乞儿的动作。仍旧招徕着另外的客人。
这一幕实在是出乎了唐欢预料。
按理说,老板之前驱逐小乞丐,显然是能看到小乞丐的,但看到小乞儿偷包子,再怎样老板也会给一些反应,但老板却是视若无睹……
难道——
唐欢惊愕地望向秦愫,便见到秦愫笑着朝她肯定地点了点头:“阿欢猜得没错,这小乞儿确实没有失去意识。”
两人走到巷子口,那小乞丐正在巷子里狼吞虎咽地吃着包子。秦愫动了动手,一阵风拂过,小乞丐破烂的衣服吹起,脖子上并没有天魔眼的印记。
秦愫便接着道:“但现在,这乞儿不需要留意了。”
巷子里的小乞丐吓了一大跳,似是想起了什么,慌忙从地上捡起了一支木炭,在后颈上画了一个天魔眼的图标。
秦愫眯了眯眼。
唐欢却是明白了过来:布下天壑阵的人铁定不会让自身的神识也进入无望墟中,肯定是藏在清醒的人里面!
而能布下阵法,说明那人肯定懂术法,眼前这羸弱无力的小乞儿并不符合要求。
有灵力、懂阵法、又没有失去意识的人,在菩提渡中应当并不多,问题是如何将他们与失去意识的人辨别出来。
接下来一个下午,唐欢和秦愫都穿梭在菩提渡中的各个街道村庄,寻找着没有失去意识的人。
一下午下来,两人的收获并不多。
唐欢并没有那见微知著的能力,纵然她极其努力想要减轻秦愫的负累,但大部分时候仍然是秦愫在辨别。
这菩提渡中未失去意识的人少得可怜,即便偶尔发现了几个,那些人也并不会术法。
两人一个个往下排查,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些人脖颈上都用各种方法伪装成有天魔眼的模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黄昏时分,天边烧起了半边火烧云,鲜红的色泽蔓延了整个天边,看起来显得格外妖异瑰美。
看到天边的情况,一个未中魔毒的货郎忽而变色,连货架上的东西都来不及要,飞快地跑进了巷子里,钻进了一座其貌不扬的客栈之中。
唐欢和秦愫跟了上去,却是忽而听见“锃”的一声弹剑的声音——
“客栈已满,可去隔壁……”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唐欢看着守在门口冷着脸支着剑的柳翡和正在说话的韩双,瞪大了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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