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 唐欢又梦见了红衣秦愫。
纵然红衣秦愫看起来一如往日那般严格，但唐欢总觉得她似乎比往常要沉郁一些。
在唐欢练剑的时候，红衣秦愫掏出一根笛子, 坐到了菩提树上，缓缓吹奏了起来——
她吹奏的是这个世界的一首招魂曲, 曲调百转千回, 听起来格外低沉凄婉。她一袭红衣蹁跹, 眼睫低垂，容颜如玉，恍惚间就带上了一种绵延的孤寂, 恍若秦愫已经这样孤独地度过了很多年。
唐欢听着这曲子，心情不由得也有些低沉了起来, 前世今生一幕幕如梦似幻, 唐欢挠了挠头, 也没了练剑的心情, 皱着眉头盘腿坐了下来——
“我小时候就被查出生了病。医生也觉得奇怪，我这种病一般来源于巨大的辐射, 但我父母只是普通的小市民，三点一线上班，从没有接触辐射的机会，医生们只能猜测说是因为基因突变。”
“我父母从小就对我很好, 在我没有查出生病的时候，有一次我打碎了我妈那套最贵的精华，她气得直哼哼, 却并没有下手揍我, 在我查出生病之后, 他们就对我更好了。”
“他们大概觉得对不起我, 经常用一种充满愧疚的眼神看着我，”唐欢叹了口气：“我这病常年住院，爸妈估计经济压力很大，有时候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他们，后来他们又给我生了个妹妹，有一天我看到妹妹在吃着一种我没吃过的食物，才知道他们前几天去了远方旅游……”
“我那时候那么虚弱，当然是上不了飞机的，我也不怪他们，他们给我提供了很好的生活。但那时候起我就有了个梦想，一心想着康复后也能和父母一起去远方旅行，”唐欢看着从树上下来，蹲在她面前，眸色复杂的红衣秦愫，忍不住就伸手摸了摸秦愫漂亮的脸：“今天也算是另外一种程度上的梦想成真了吧！不过我大概是永远也见不到他们了……”
红衣秦愫似是不习惯唐欢突如其来的触碰，眨了眨眼，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抿起唇，却并没有避开。
“我确实有些想他们了，估计察觉到我的心思，你才吹起了这么悲伤的笛声，”唐欢又轻轻地捏了捏欲言又止的红衣秦愫的脸颊：“你也不必安慰我啦，你也知道我想得很开——”
“我仔细想了想，没有我的话他们也少了很大的负担，而且还有妹妹在，他们也不会因为我的死亡一蹶不振。我在这世界过得好，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
“所以啊，我们都要往前看！”
唐欢的情绪一向来得快也去得快，当将愁绪说出口之后，她的心情很快就好了起来。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只觉怎么看怎么喜欢，忍不住就得寸进尺捧起秦愫的脸颊，看着秦愫因为她这动作而瞪大的眼，所有的伤感一下子消失殆尽，没忍住笑出声来：“今天你真的格外地乖啊！要是师姐也能跟你这么乖就好了——”
“我老觉得师姐白日里在敷衍我，她其实真的跟璇灵老祖有很大过节。”唐欢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但没办法，师姐是个锯嘴葫芦，只要她不想，我估计从她嘴里套不出话来。”
“而且现在最主要的是提防白凤的暗害，”唐欢还想伸手再捏捏秦愫的脸，但秦愫似乎看出了她心情的转好，转瞬便沉着脸避开了她。
唐欢没有得逞，只能无奈地摊了摊手——
“幸好师姐没有你这么矫健的身手！我还琢磨着万一未来师姐真的跟璇灵老祖杠起来了，我只能趁她不注意一闷棍敲晕她，带着她远走高飞，之后再徐徐图之呢……”
……
“那你就试试吧！”
似是没想到唐欢会有这样大胆的想法，秦愫深深地看了唐欢一眼，又一次挑高了眉：“依照你目前的修为，大抵是不能成的。”
大概是因为唐欢的心情好了起来，也连带着红衣秦愫的心情也变好了，秦愫的眉宇间褪去了先前的郁色，又变得鲜活灵动了起来。
唐欢心中有些不服气，白衣秦愫那个病怏怏的样子，唐欢一只手能打十个，怎么会打不过她？但唐欢还没来得及开口，红衣秦愫又把剑递了过来，开始教授唐欢新的剑招。
她告诉唐欢今后一段时间她都不会再出现，让唐欢自己多加注意，勤于练习，毕竟现在离天玄门越来越远，再将唐欢的神识拉进她灵府的话唐欢估计会承受不住。
唐欢也并没有怀疑什么：她琢磨着有白凤在旁边虎视眈眈，自己之后的精神高度紧绷，估计会影响状态，潜意识确实很难再幻出红衣秦愫来。
倒是没想到，潜意识幻化的红衣秦愫居然还会给预警。
唐欢心中叹气，想起剧情里危险重重的秘境，却是立马打起了精神，开始用心记忆起剑招来——
*
第二天早上唐欢一大早就爬了起来，去甲板上练习前天晚上学会的剑招。
没了柳翡对打，唐欢还有些不习惯，但不知何时石莹莹便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一言不发地拔剑和唐欢对起招来。
石莹莹是和柳翡完全不同的凶猛打法，唐欢被打得应接不暇，几十招便落败跌倒在地，石莹莹也没说话，沉默地看了唐欢一眼，收剑回鞘，回去了船舱。
石莹莹这肯定是在挑衅自己！
唐欢看着石莹莹的背影，只觉无比生气：身为王梦瑶的现任好朋友，她打不过王梦瑶的前任好朋友，简直是丢人极了！
但不得不承认，唐欢在和石莹莹的对打过程中有很大的收获，她回顾着和石莹莹练习时候的剑招，直到和秦愫吃早饭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师妹是有心事吗？”秦愫神情淡淡，询问出声。
唐欢不想破坏在秦愫心中的强大人设，让秦愫知道她输了的丢人事迹，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兴致勃勃开口：“师姐你会吹笛子吗？我想学吹笛子——”
唐欢看到白凤后就担心她加害秦愫，只想二十四小时守在秦愫身边，但必须找一个合适的由头，前天晚上吹笛子的红衣秦愫给了唐欢灵感，正好可以假借学习吹笛的借口赖在秦愫旁边。
“略通音律。”秦愫低调地回答，在吃完了饭之后便开始教导唐欢。
果然，秦愫做什么都很完美，一曲笛音被她吹得无比动听，惹得整艘船的弟子们都开始惊叹，甚至还有人掏出笛子相和，唐欢一听那笛音来自任景牧住着的方向，立即打断了秦愫的吹奏，自己拿起笛子学了起来——
唐欢本以为自己纵然不会吹笛，但应该也会上手很快，毕竟秦愫教导得十分细致耐心，而且唐欢潜意识里的红衣秦愫吹笛那么流畅动人，说明唐欢或许有这方面的天赋，不会差到哪里去，然而过了半个时辰，听着自己吹出的呕哑嘲哳的笛音，唐欢整个人都不好了……
偏偏秦愫还在夸她：“师妹慢慢来，师妹天赋极高，较之先前已经有了进益——”
难道每个人吹笛都是这样？
唐欢恢复了一点信心，她不想扰民，施展了一个屏蔽咒，硬着头皮往下学，到了中午的时候终于能断断续续地吹出了一首曲子。
听着唐欢的吹奏，秦愫不着痕迹松了口气，又开始夸她：“不愧是师妹！果真天赋极高……”
唐欢一被秦愫夸就觉得不好意思，心里却忍不住有些美滋滋的，飘荡起快乐的小泡泡，她口中一如往日一般谦虚了几句，哼着曲调去厨房给秦愫做午饭，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无比流畅的笛音——
韩双倚在门口，同样吹奏了一遍唐欢学了半天的曲子。
“师妹，我学得如何？”
韩双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着唐欢笑：“我听到秦师姐在教你吹笛，也有些感兴趣，便也跟着学了起来，后来你施展了屏蔽咒，我听不到动静，便也没再练了，也不知道学得对不对……”
“韩师姐，你吹得特别好，但你……你真的是第一次学吗？”
唐欢听着韩双的话，只感觉一道天雷凌空劈下，心里那些快乐的小泡泡一下子全部被戳破，不死心地瞪大眼询问出声——
呜！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学会……
“我确实是第一次学，”韩双挠了挠头，看着唐欢的眼睛里又泛出唐欢熟悉的光芒：“师妹，师姐对你是真的特别好！托你的福我们才能再听到师姐吹笛，当年师姐在白雾峰上一曲我至今难忘，之后飞鸟徘徊白雾峰，三月之后才散……”
唐欢听了她的话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羞愤得只想钻进地里：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秦愫之前的话是在哄她，幸亏她在秦愫面前还没表现得太骄傲，不然她此时只想抠穿渡舟的船板连夜逃跑。
但唐欢接下来面对秦愫的时候还有些别扭，在秦愫询问出声的时候忍不住红着脸开口：“师姐，你以后莫哄我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想得开的。”
“我知道我在乐理上没有天赋，但人嘛，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你擅长乐理丹药阵法，但在剑术和敏捷度上比不过我，我也不会心生妒忌……”
唐欢说得诚恳，但因为害羞，她连脖子都洇上了一层粉，紧咬着下唇，似乎下一刻就会因为羞恼而落下泪来——
“嗯。”
秦愫轻轻地应了一声，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却是忍不住生出了一些恍惚：她平日里看起来张牙舞爪的，一害羞起来就如若她做出的软糯糯的丸子，可人得让人忍不住更想要欺负她。
她连这点都受不住，以后若是知道自己的剑术也强于她……
秦愫的眼眸深了深，在这一刹那脑子里竟是忍不住划过一个恶劣的念头：似乎，突然就有些期待她知晓一切真相之后的模样——
*
在接下来的路程中，白凤时不时会来到渡舟之上，她要么带来一些珍贵的食物、零嘴分发给大家，要么带来法器供大家鉴赏，给大家分享一些修真界的见闻……
平心而论，当白凤蓄意交好的时候，她看起来是极为招人喜欢的，船上的弟子心中虽惦记着她是万圣殿的人，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且白凤对任景牧的青睐几乎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来，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提起警惕来。
白凤身边有一个纵然穿着婢女衣裳，但看起来时常忧心忡忡的女子，如若唐欢没有料错的话，那女子便是白凤身边那个精通药理的、叫黄璞的姑姑了。
每当看到白凤找任景牧的时候，黄璞眼中便会目露不悦，似是恨铁不成钢。
主要是任景牧的态度也极为奇怪，面对着白凤的示好，他并没有出声拒绝，任由白凤在他身边转悠，却在秦愫出现的时候时不时露出一脸感伤……
典型的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死渣男！
白凤似乎也看出了任景牧的心不在焉，过了两天，她看着任景牧的目光开始变得无比复杂，红唇紧抿，典型的即将黑化的症状——
唐欢心中愈发警惕，整日里缠着秦愫呆在房间里，唯恐白凤下毒手。
然而直到一行人抵达天虚境，白凤都没使出任何阴招……
作者有话说：
秦愫你认真的吗？
知晓了一切真相之后，还不是要你哄？
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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