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真想让她说给我听听呢。”

  “姑娘,这我就有经验了,唠叨的人之所以唠叨,就是因为她们记不住自己说过的话呀——”

  盛毓潼倒在粮食车里,她想,史薇啊,史薇,你也有这一天。她摸摸自己的脸,像是在笑,想要换个表情,又被风给冻僵硬了。

  哎呀,真是烦死了!

  盛毓潼把脸埋在了粮食里。她闻到了一股好闻的粮食的味道,那是收获的味道。

  嘟嘟和小勤务兵坐在篝火边。他们俩的脸上都是伤痕。史薇拉着他们俩,将他们俩的脸都细细看了,叹一口气:“两个人都不让我省心。为了一只兔子,居然还打起架来了。”

  她坐到两人的对面,一根削平了的圆木上,拎起兔子的后颈:“这回说好了,每个人抱五分钟,到时间就换人,谁都不许耍赖。”

  “谁做第一个?”嘟嘟睁大眼睛。

  “你们俩玩石头剪子布,一局定胜负。”

  勤务兵面露难色:“我不太会玩这个。”嘟嘟却嚷起来:“来,来,来。”史薇看着两个人高高举起拳头,再同时向下一变,居然是勤务兵赢了。

  史薇笑着把兔子递给勤务兵:“可以啊,还会欲扬先抑。”勤务兵连忙抱住兔子,话都顾不上和史薇说了,将脸贴在兔子身上。嘟嘟嘴里念了起来:“一,二,三,四,五……”

  解决了勤务兵和嘟嘟两人的矛盾,史薇得以走出营地。她踩在裸露的灰岩上,凝视着大荒山下的村庄和绿玉般的松林带。冬风猛烈地冲击她的胸膛,她数了数,足足撞击了十六下。

  “风!你给予了我十六次重击!但你依然无法将我击溃!”

  她不曾听过战争伊始那段来自盛毓潼的宣言,却分明感知到了,那风中裹挟的另一种声音,飘渺而空灵。作为回应,史薇把手放在嘴边,大声喊起来,“我是不会屈服的!你尽管来吧!我接受你的挑战!”

  冬风仿佛听懂了史薇的话,它刮得更加猛烈,每一下都恨不得刮尽人的骨肉。史薇站在高高的山崖上,风的呼声震荡着她的耳膜,撕扯着她的衣服。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史薇后退哪怕一步。

  山林在呼啸,如同在嘲笑冬风的懦弱无能。冬风终于羞惭地退却。大荒山又恢复了寂静的模样。

  史薇捡起一根被风吹断的树枝向山下走去,就在将要抵达松林带时,史薇看见一个小老太婆从松林带里钻了出来,她披着滑稽的大披巾,在雪地里跌跌撞撞地走。走着走着,她头上的披巾散了,露出毛茸茸的小脑袋。

  史薇不由得站住了,眼前的人十分熟悉,可她有点不敢相认。

  “这是谁家的小老太婆呀?”她半开玩笑地问。

  盛毓潼抬起头,她看到一位身着骷髅军团制服的女哨兵站在山坡上,手上还拿着一根树枝。

  “这是谁家的小老太婆啊?”女哨兵问。

  盛毓潼朝前走几步,女哨兵的面孔愈来愈近,也愈来愈亲切。这不正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一个吗?

  她走到她的面前,裹紧披巾:“当然是你家的。我,盛毓潼,跋山涉水地回来找你了。"

  她傲然得就像从什么舞台上刚下来的女王。史薇笑了。

  "要是我现在跑了,故意让你找不到呢?"她问。

  盛毓潼面色不改,只是稍稍抬起下巴。她决不信史薇会逃跑。但要是出现了这种可能,盛毓潼也不是吃素的。

  "要是敢逃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斑斓

  “打断我的腿?”史薇笑了笑,“让我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抱住盛毓潼的腰,原地转了一圈,两人一起大笑着跌落在雪地里。“还要不要打断我的腿?”史薇将盛毓潼死死按在身下。盛毓潼挣扎了几下,挣脱不得,嘴上却不肯轻易认输。

  “就打,就打,要是你真想逃跑,我就把你绑在我的身上,这样你就得带着我一起跑了。”

  史薇立刻低头在盛毓潼脸上咬了一下,盛毓潼吃痛地叫起来:“你怎么还咬人啊?”但史薇已经起身往山坡上跑。

  “你别跑啊!有本事留下来一对一!”

  盛毓潼往前跑了几步,一直往下掉的头巾和披巾限制了她的速度。她索性把头巾和披巾都摘了,扔在地上,如同一只脱了壳的蝉轻盈地往山坡上跑去。史薇一动不动,看她要跑近了,就伸出双手,让盛毓潼跳进了她的怀里。

  “你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史薇搂住盛毓潼低语。

  “我不该把头巾和披巾都丢掉的,”盛毓潼捧住史薇的脸,眼神迷离,“这样就会被别人看见了。”

  “我不在乎,”史薇蛮横地说,“就让他们看去吧。”

  她先一步偏过头,在盛毓潼的唇上印了炽热一吻,只是舌头被盛毓潼紧闭的牙齿阻碍了。“张开”,史薇含糊不清地说。可盛毓潼僵住了,她死死咬紧牙关,就是不让史薇侵略进去。史薇转而温柔地抚摸起她的头发和后背,期盼自己的温柔能融化盛毓潼。但——

  “盛毓潼!”史薇抓狂地叫起来。

  盛毓潼羞红了脸,她蹲在了雪地里,两手捂着脸。这时肖望捡着盛毓潼扔下的披巾和头巾上山了,他遥遥看到了两人,大声喊起来:“少将,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去营地了。”看见盛毓潼蹲在地上,肖望走上前,把披巾和头巾重新披在盛毓潼身上。

  “您先走吧,”史薇笑着对肖望说,“我们还有事要商量。”

  “好,好。”

  肖望答应了。他继续往山上走。走出了百米左右,他又觉得两人实在奇怪,回头一看,史薇蹲下来,也钻进了盛毓潼的披巾里。

  “啊呀,”肖望赶紧转过头,他喃喃,“说起来我还是个年轻小伙子的时候,也没少这么……”他在雪地里缓缓走了三四步,最后还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纯白之中,那条色彩斑斓的披巾恍若有了生命。

  龙仪靠在窗户边。窗户外,士兵们粗暴地驱赶戴了白袖章的男人们,他们像指挥羊群一样指挥男人们列队。龙仪知道,队伍列好后,他们就要往城东的工厂去了。

  “对于今天临时下发的劳动令,章顾问怎么看?”

  施青隔着一副西洋棋盘,在龙仪对面坐下了。

  “我们接管联盟市民后,当然要维持城市的正常运转。施青你的这个令,下得很是时候。”

  施青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她怀抱着一只长毛猫,猫睁着幽蓝的眼睛,死死盯着龙仪。“把联盟市民,按照年龄和性别分成四类,每类戴一种颜色的袖章,每日领取不同磅数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