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天地为臣>第57章 疯子·一起下地狱吧,我陪你

  沈孟枝睁开眼时,看到的是萤室熟悉的房梁。

  他发了一会儿呆,直到眼睛酸涩到了极点,才眨了眨眼,向身旁看去。

  齐钰正趴在他床边,睡得正香。

  梦境中那种怅然若失感已渐消散,沈孟枝看了他几眼,觉得有些好笑。他无声无息地坐起身来,想从齐钰身边绕过,没想到下一秒齐钰的脑袋就动了下,随即从臂弯里抬起脸来。

  他眼神还处于睡醒和没睡醒间的迷茫状态,额头上一个红印格外醒目。反应了几秒后,齐钰眼睛迅速亮了起来:“你醒了?”

  未等沈孟枝开口,他便伸出手来,在前者额头上一摸,随即松了口气:“呼,总算退烧了。”

  沈孟枝看着他忙前忙后地端茶送水,又被递上了一个靠枕,倚在床头,捧着一大杯热茶。热气氤氲中,他忽然道:“我……当时在渡己堂前晕了过去,是你送我回来的么?”

  闻言,齐钰身形微不可察地一滞,转瞬又恢复了正常:“当然了,不是我还能是谁?幸好当时我去看了眼,不然只怕你要在那躺一晚上了。”

  沈孟枝笑了笑,道:“谢谢。”

  “谢什么。”齐钰瞪了他一眼,不由分说又给他套了件披风,“先生那儿我去请假,这几天你就在这好好养着,连萤室的门都别想出去。”

  沈孟枝喝了口茶,闻言呛了下,边咳边笑:“我没事,下床走走还是可以的。”

  话虽如此,但他苍白的脸色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你跪了三四个时辰,还能走?”齐钰坚决道,“不行。”

  不给沈孟枝辩解的时间,他大步向门口走去,临关门前,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我晚些再来看你。还有,这几日若是有人来找你,你还是别见了。”

  他话里似乎有话,沈孟枝下意识坐直了些:“什么?”

  “你现在养病呢,不能被打扰。”齐钰却已经换了套说辞,匆匆转过身去,像是怕被看穿了似的,“好好躺着不准起来,我走了啊!”

  “……”

  沈孟枝看着他略显可疑的背影,慢慢收起了笑意。

  他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愣了会儿神,目光缓缓落到桌上的剑穗上,忽而伸出手,轻轻抚上发顶。

  梦中的触感仍未消散,他昏沉时抓住的衣角,发上的触觉,都不似假。

  他微微抬起手,指尖蹭过唇角,染上了一丝药香。

  沈孟枝忽而狠狠擦了一下手指,仿佛要把这味道彻底擦掉,直到那处皮肤磨得发红。

  他咬着牙,低声道:“楚晋,我讨厌你。”

  心潮生息,声声震耳。

  他捂住双耳,一遍遍地、催眠一般,不停重复道:“我讨厌你,很讨厌,很讨厌……”

  齐钰最不擅长说谎,自然骗不了他。

  那碗药,放了糖,但还是没抵过药味,变得又苦又甜。甜到戒不了,苦到忘不掉。

  *

  雁朝将军战败半月有余,燕陵慢慢恢复了些元气。新任的主将娄兴率兵北上,浩浩荡荡往代国都城而去。同时,旧秦军队势如破竹,将代国将士打得节节败退。

  “代国大势已去。”楚晋听着前线的战报,毫不意外地拨了拨身前的纸张,“养在深宫的那位圣后,沉迷鬼神之道已经十余年,再加上她手中的那位傀儡皇帝无所作为,早就把代国百年的根基耗空了。”

  徐瞻死后,旧秦便换了一位接线人。楚晋对这样的安排向来漠不关心,对方似乎也知道他的态度,只尽职尽责地负责私下传递情报,其余事情一律不干涉。

  新来的接线人便是徐允,闻言赞同地点头道:“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他一顿,“若不是沉因山下,燕陵的雁朝将军拼死斩杀了代国那个甚为棘手的大将军,想来这场仗还要多打几年。”

  楚晋手上悠闲的动作一停,神色几不可察地变了下,随即淡淡向徐允瞥来一眼。

  徐允登时僵直,还没理解过来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便听他问:“那日战死在沉因山下的燕陵军队,尸骨都已经敛尽了吗?”

  “听说还没有。”徐允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沉因山地险,那片又有代国的军队驻守,恐怕要等燕陵将那地夺下后才能妥善处理了吧。”

  “不过代国那群眼高于顶的渣滓,保不齐要做什么……”战场上焚尸坑埋是常有的事,代国军队向来自恃强大,手段残暴,俘虏落到他们手上也生不如死,这些敌人的尸身,恐怕更是难以保全。

  楚晋蹙眉,神色缓缓沉了下来。烛火在他眼下投下两片阴翳,遮住了眸中的情绪,让人看不出他此时的心情。

  ——我想要你回来。

  那个人的兄长,就死在沉因山下。

  明知道战场上生死是常态,此刻他却极为少有地心神不定,兀自挣扎了一会儿,最终深吸一口气,毫无预兆地站了起来。

  徐允被他吓了一跳:“世子?”

  楚晋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走:“我回去了,以后没事别找我。”

  徐允:“……”不是您说每月保持一次联络的吗?

  然而楚晋已经将他远远甩在了身后。为了避免引起疑心,他与旧秦的人每次会面都是在街角一家裁缝铺的地下。这间铺子看起来普普通通,实际却是旧秦多年前就暗中安插在燕陵的势力,因此见他走出后,店中人神色皆无异常,皆是自顾自地干着自己手上的活。

  楚晋走到门前,忽然伸出手来。几滴雨珠落入掌心,瞬间湿润一片。

  又下雨了。

  燕陵的秋也多雨,萧萧瑟瑟,一场雨添一场寒。

  楚晋心不在焉地撑着伞,只觉看什么都没色彩。他甫一闭眼,脑海中便闪过蜡烛的火光,亮得灼眼。

  事实上他并不是急着走,只是桌子上的那根蜡烛太晃眼了。让他根本无法控制地想起除夕那日沈孟枝烧尽寒山纸时的情形。

  齐钰的质问如诅咒般缠绕在他耳边,挥之不去,一字一句,血淋淋地落在眼前。

  “那可是他不眠不休了半月,亲手为你做的生辰礼!”

  “可他竟然全烧了,全烧了……”

  楚晋呼吸微微急促了几分,随即又狠狠压下去。

  “那是假的。”他无声心道,又像是在说服自己般,“从前的错,不能再犯。这些年你不都是这样活过来的吗?一不小心,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可不知为何,他心中还是生出一种莫大的不安来,就好像隐隐之中,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一样。

  楚晋握紧了伞柄,忽然看到路边伸出了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他微微抬起伞沿,垂下眼,目光顺着自然低垂的弧度向下看去,看见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

  他缩在墙角,徒劳地用手挡着雨,双眼紧闭,冷得脸都青白了。

  楚晋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到身后巷道中。那里有座破庙,里面围了一圈年龄大些的叫花子,烤着火,嘻嘻哈哈地数着讨来的钱财,连一眼都没分给门口淋雨的小叫花子。

  他的表情一时变得很奇怪,像是厌恶,又像是冷漠,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这副场景,当真是与当年一模一样。

  他想起来了。

  他与那个叫做苏愁的人,就是这样认识的。

  苏愁是叫花子,看起来温吞又胆小,在那条街上,总是受其他老乞丐的欺压。

  另外,他天生有眼疾,看不太清东西。

  “治这病太贵了。我爹娘拿不出钱,还有几个兄弟姐妹要养。”苏愁笑着说,“所以他们不要我啦。”

  “另外,起这个名字,大概也是因为我的存在真的很令人发愁吧。”

  楚晋本来没打算带这个小叫花子回府,他本来也不是会怜悯弱者的人。

  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苏愁偷走了他的匕首。

  等到侍卫追到他藏身的破庙时,却发现苏愁衣衫不整浑身是血,站在一个死去多时的老乞丐面前,垂着头,手里紧攥的雪亮匕首沾满血色,饱满血珠凝结成串,一滴滴砸在地上。

  看见来人,他没有丝毫的害怕,而是格外平静地望了过来,解释道:“他的脑袋里面,太脏了。”

  楚晋的目光扫过苏愁的脸,又看了眼犹自滴着血的匕首。

  他淡淡道:“刀洗干净再还给我。”

  苏愁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自己能逃过一劫。

  “上个月我的随身侍从被人暗杀死了。”楚晋道,“你命硬吗?”

  苏愁反应过来,笑了:“路边的叫花子,和野草一样,命最硬了。”

  他说的不错,于是楚晋把他带了回去,让他成为了自己的侍卫。

  那段时间旧秦王室暗潮汹涌,他的几个兄长对世子之位虎视眈眈,下毒、刺杀,平常得如同家常便饭。而那位高高在上的君王,对于这个儿子的生死,也从不问津。

  楚晋有时想,楚观颂是不是根本不想让他立下的世子活着。他纵容自己的儿子自相残杀,就是在等楚晋死后,好理所当然地让他更看重的儿子成为新的世子。

  那之后的无数次生死危机,苏愁始终站在他身边。他们像两只互相舔舐伤口的兽,不计一切地想要活下来。

  苏愁会开玩笑说:“世子,想杀你的人可真多啊。”

  楚晋道:“你要是怕死,就直说,明天打包离府。”

  “那可不行。”苏愁给自己的伤口上着药,疼得呲牙咧嘴,“我总不能把朋友一个人扔在这里。”

  楚晋有些莫名其妙:“谁跟你是朋友?”

  他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谁愿意跟自己做朋友。

  苏愁不笑了。他很认真地说:“世子,你似乎没有朋友。我也没有。我看书上说,朋友是出生入死的交情,咱俩这样,应该也算了。”

  出生,入死。

  楚晋觉得好像没有毛病。他接受了这个有点新奇的说法,道:“随便你吧。”

  朋友这东西,他并不稀罕,但有也无所谓。

  他秉持着这样的想法,一直到那一天。

  苏愁提着两坛酒,找上了楚晋。

  大半夜被叫醒起来喝酒是一件很不爽的事情,楚晋阴着脸,端着一杯酒,坐着一动不动。

  苏愁盯着他:“世子,尝尝呀。”

  “这是我用工钱买的。”他弯了弯眼睛,“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够用光明正大挣来的钱,而不是乞讨得来的钱,给自己买东西。实在太高兴了,才忍不住来找你。”

  楚晋这才看了他一眼,捏了捏眉心,让自己清醒了一些,随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苏愁笑着问:“怎么样?”

  其实比这更好更贵的酒,楚晋也都喝过了。王室贵胄,哪顿不是玉盘珍馐、玉液琼浆。他眼也没眨一下,道:“好喝。”

  苏愁笑意更甚。他忽然凑近了些,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楚晋的脸,在后者蹙眉退后之前,轻声道:“世子,旁人都说你长得很好看,但是我从来没看清过你的脸。我时常想啊,被誉为九州明珠的人,该是什么样子?明明他就在我身边,我却看不清他的脸,多可惜呀。”

  苏愁歪着脑袋,手指隔着空气描了描对方的眉眼,随即笑开。

  “如果我攒够了钱,就去治一治这双眼睛,这样,即便不用凑得这么近也能看清你了。”

  楚晋望着他无神的双瞳,道:“没什么好看的。”

  闻言,苏愁轻嗤了一声。

  “可惜,”他喃喃道,“以后我估计再也没法离你这样近了。”

  楚晋尚未理解他话中的意思,脑中忽而一阵天旋地转,极强的晕眩感骤然袭来。他猛地站起身来,脚步却有些虚浮:“你下了药?!”

  苏愁抬起脸来,微笑着看着他。

  “世子,我一直想不通,你那天为什么要帮一个叫花子。”他缓缓道,“直到我偷偷看见了公子。我实在太吃惊了,因为我好像无意撞破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秘密。”

  楚晋一僵,低喘了一口气,冷冷道:“你想多了。”

  “不,我的疑惑解开了。”苏愁道,“原来啊,我们本来就是一样的人。”

  “所以你会帮我,你会相信我,因为你也觉得,我们是一样的。是不是?”

  楚晋艰难地维持着一线清明:“你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苏愁的目光垂落下来,打断了他:“楚二公子找到了我。”

  静了半晌,楚晋问:“什么时候?”

  苏愁勾起唇角:“两月前。”

  两月前……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成为所谓的“朋友”。

  楚晋扶着桌沿稳住身形,然后突兀地笑出声来。他搭在桌沿上的手指极为用力,依稀可以看到暴起的青筋。

  “我就说啊,”他笑得咳嗽起来,扯着伤口疼,“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真正的朋友。”

  苏愁低声道:“我是为了你。”

  楚晋已经听不太清他在说什么了。他极力撩起眼皮,目光冰冷彻骨,钉在苏愁的身上。

  “我是不是该庆幸自己看不清你的表情?”苏愁声音很轻,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惆怅,“你现在,一定想杀了我。”

  “没关系,世子。我知道你太累了,这些本来就不该由你承担。别担心,很快,你就解脱了。”

  苏愁慢慢凑近,伸出手,似乎是想摸上他的脸。楚晋厌恶地偏头躲开,另一只手猛地掐住他脖颈,却因为头晕而使不上力。

  苏愁被他掐着咽喉,却笑了起来,丝毫没有要挣脱的意思。

  “我们一起下地狱。”

  他目光眷恋地在楚晋身上停留了很久,神色温柔却令人浑身发冷,像是吐着蛇信的竹叶青。

  “……我陪你。”

  可惜的是最后地狱只有苏愁一个人去了。公子赶在他去楚戎那里通风报信之前抓住了他,手起刀落,把苏愁的脑袋砍了下来。

  其实第二天楚晋醒过来的时候,还觉得昨晚的一切像是一场梦。以至于公子把苏愁的人头扔过来的时候,他仍有些恍惚。

  “收起你那点可怜的侥幸和天真。”公子揪着他的衣领,目光冷如霜雪,“你怎么会相信朋友这个字眼?王权生杀,天下之业,你跟我讲朋友,不觉得可笑吗?”

  “这次算是给你一个教训,我不希望我看错了人。”

  楚晋的目光落在苏愁粘满血的脸上。那两坛酒还摆在桌子上,是有人用几个月的工钱买回来的,他还说,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挣的钱买东西,他很高兴。

  楚晋笑了一声。

  假的。

  假的。

  假的。

  轻信不该信之人的代价,就是死。

  若非他死,就是我亡。

  苏愁教会他冷血。这血冷了四五年,冷到他快要习惯的时候,有人帮他暖了回来。

  可是下一秒,就又收回了全部的温度。

  楚晋收回思绪,垂下眸,再度看向眼前的人。

  他拍了拍缩在地上的小叫花子,后者茫然地睁开眼,看清楚晋脸后,呆了几秒,然后条件反射般跪伏在地上,声线颤抖:“公子……公子可怜可怜我,给点……”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就多出了两样东西。小叫花子望着地上摆着的伞和一把匕首,倏地止了音。

  楚晋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冷得像这场秋雨,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哆嗦:“选一个。”

  小叫花子一缩,连看都没敢看那把匕首,忙抱住了伞:“谢……谢谢公子。”

  楚晋望着地上那把孤零零的匕首,觉得有些好笑。他收回匕首,没再看那小乞丐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径自离开了。

  这路上行人虽不多,但像他这样没打伞的还是头一个。雨水很快把肩头打湿,楚晋却恍若未觉。

  他每走一步,眼前就会闪过许多影子。有时是苏愁温柔的笑意,有时是沈孟枝痛苦的神情。

  “世子。”有人笑意盈盈叫他。

  楚晋倏地停下脚步。

  他回过头,看见苏愁目光柔和,向自己伸出手,吐出的话语却令人不寒而栗:“……一起下地狱吧。”

  楚晋定在原地,不冷不热地看着他。

  苏愁幽幽叹了一口气:“是不是觉得分不清了?想不到,我骗过你一次,就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影响,让你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

  他忽而一顿,随即笑了起来:“我觉得,自己死得好值啊。”

  “能让你永远记着我,我真开心。”

  楚晋也笑,满是恶意:“开心吗?每次想起你的时候,我都直犯恶心。所以每次喝醉,我就想想你,吐得会更顺利一些。你在我这里,也就这点价值了。”

  苏愁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他很快恢复如常,意味深长地望着楚晋,缓缓道:“那他呢?”

  楚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看见自己不知何时扼住了沈孟枝的脖颈。

  沈孟枝双手死死地攥着自己掐在他脖子上的手指,涣散的眸光像是下一秒就会彻底破碎。生理性的泪水自他眼角滑落,一颗颗砸在楚晋的手上。

  他面色苍白,因为剧烈的痛楚而声音嘶哑:“楚晋,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楚晋像是忽然被烫到一样,骤然松了手。

  眼前的幻象瞬间灰飞烟灭,他怔怔站在原地,心脏抽着疼。

  苏愁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忽然道:“你喜欢他。”

  “我好嫉妒啊。”他勾起嘴角,“即便这样,你还是喜欢他。”

  楚晋眉间露出了深深的烦躁之色:“滚。”

  “我和他,有什么区别吗?”苏愁却好像没听见一样,眸光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意味,“我们明明差不多。”

  “幸好,因为我的缘故,你没有相信他。多棒啊……”他神经质地笑起来,“我这算不算给自己解决了一个麻烦?”

  话音未落,楚晋蓦地伸手,毫无征兆地拽住苏愁的头发,狠狠往地上砸去。

  “滚回你的地狱去!”他咬牙切齿道,“不然我就在这里,让你魂飞魄散!”

  苏愁欣赏着他的表情:“世子,跟一个幻象生什么气?你不如想一想,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该信,什么不该信。”

  楚晋僵住。

  雨声又重新回到耳边,他看着手下的人影渐渐消散,半晌,无力垂下手来。

  方圆几里的路人已经被他刚才的动作吓跑了,四周变得格外安静。

  ……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脑中无数道声音交织成线,包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彻底笼住。

  楚晋倏然闭上了眼。喉间滚动几遭,终于喃喃出声:“……我该信谁?”

  雨幕落下,无人应答。

  作者有话说:

  苏愁想公布秘密,拉着楚晋一起死,这是他自以为的解脱。

  没错,苏愁就是个绿茶小疯子(摊手。

  没错,苏愁喜欢楚楚(摊手,因为同类相吸。

  不过楚楚不喜欢他就是了。苏愁和枝枝的区别就在于,苏愁会拉着人下地狱,而枝枝会把楚楚从地狱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