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滚烫的熔岩之下,被灼烧成灰烬的尸体堆积如山,断臂残肢,脑浆迸裂。漆黑一片的深渊里只回荡着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地狱十八层,层层都不同,上刀山下火海入油锅都只是小惩罚了,剥皮抽筋生剜眼珠也都是很常见的。
“宋吟散魂,你与鬼吏沈旷勾结,串改生死簿上的期限,偷他人肉身,借尸还魂。件件都是重罪。”判官头戴高帽,面目狰狞,低沉浑厚的声音回荡着。
两旁站着各种不似人样的鬼差,他们都已经没了生前的模样,化作各种吓人的面貌,瞪大了眼睛注视着我。
“认不认罪!”判官突然大声吼道。
我本是跪在地上,此刻头更低了些,“认。所有罪名宋吟都供认不讳。”
“好,那我再问你,为何不愿回来,又为何想要改写他人命运。”
“他因我而死,因我而恨,我必须要偿还。”
“大人。”一个小鬼差突然来报,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何事莽莽撞撞!”
小鬼差吓得磕了个头,连忙说道:“天之骄子,未到死期,我们不敢收啊。”
漫长的寂静,我已经听不清晰他们的对话了。
宋吟,我姓沈,沈旷的沈,我叫沈似锦。
“沈旷是我兄长,我们生前相依为命,一同进宫谋生。他有过人的武功,天资聪慧,又少言寡语,所以被安排到长秋宫保护三皇子。”
一个守口如瓶的人才更适合这深宫。
只可惜,他动了不该有的情。
意识又恍惚起来,判官的声音持续在脑中徘徊。
“段邵临、沈旷与颜浔三人串通,利用沈旷鬼吏身份,谋得短时间的魂魄转移,只为一年之后能顺利登位。”
怎么会,我努力辩解,“大人,颜浔死期已到,根本不可能再生还啊。”
“死期已到的是景成帝,不是他。沈旷偷看生死簿,早就知晓景成帝的命数,所以才利用你拖住最后的时间。”
我懂了,我全都明白了。
原来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他们想要颜浔继位,又因当时颜浔与沈旷之事皇上大怒,废除颜浔皇子之位。为了能够再重新夺回权力,又担心颜浔忧思过度,所以才选了我来还魂,待一年期限正好是皇上死期,我已被利用殆尽,颜浔自然回归肉身,顺利登基。
宋吟只不过是一只小野鬼,灰飞烟灭也无所谓。
真是太可笑了,他都知晓,看着我演戏,又和我虚情假意。
“三皇子,三皇子!”
有人在喊我,是兰心的声音。
我仿佛被人按在水中,无法呼吸,失去了所有意识。
“咳咳咳。”我剧烈咳嗽起来,兰心扶起我,顺着我的背。
“我没死啊。”可是,手脚都已经动弹不得了。
“三皇子,自从丞相一家被满门抄斩,你就突然昏迷不醒,太医都说你可能不会醒来了。”
“他们都死了?”我努力挤出几个字,嘴唇干裂,又似乎出了血,话很难从嘴里蹦出来了。
“是啊,三天前行刑的。皇上还让人火烧清水寺,只为了逼出段家大少爷段世清。”
我闭着眼睛,极大的痛楚在心头萦绕。
伴君如伴虎,他果真是心狠手辣,要杀尽才罢休吗?
可如今,这一切都与我没有关系了。
那为何,我还是那样的难受。
床头放着程行之送我的陶埙,兰心说三天前我总是在吹这个乐器,哀怨的很,她劝我好几次,我也不听。后来就突然一病不起,再没醒来。
“似锦呢?”我问她。
“谁是似锦?”她疑惑地望着我。
“和我一起回来的小丫鬟啊。”
“那日回来的只有三皇子一人,并无其他人一起。”她很担忧我,觉得我一定是病得很严重才会如此说胡话。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呢?
段邵临,你我相识一场,竟然落得如此地步。我毁你全族,你骗我感情,我们还真是绝配,你说是吧?
时间到了,闭上眼睛就可以永久脱离这具肉身了。
“三皇子,你快醒醒啊,快来人啊,三皇子不行了。”
兰心,不要哭了,你看你眼睛肿的,每一次你都试图把我拉回来,这一次,可真的是不行了。
我的魂魄游离在上空,肉身再次惊醒,那是颜浔,颜浔回来了。他果真与我太不一样了,冷静沉着,举手投足都是那么的优雅从容。只可惜,我无法与他交流,魂魄便被召回了地府之中。
“宋吟,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了,大人。如何惩罚我都认,魂飞魄散也无妨,堕入第十八层也可以。是我的贪念造成了人间惨剧,是我,想要知晓何为爱,一意孤行要求个结果的。”
“那好,先带下去看押着。等候最终审判结果。”
说完,我就被拖了下去。
还是无回啊,第一次关在这里的时候我遇到了沈旷,他说有个交易与我做,他说可以给我投胎的机会。我可真是好骗,一个孤魂野鬼竟然也妄想有机会重生。
无回,有去无回。
“哟,又是你啊。你可真行,上一次逃狱害得我们失职受罚,这一次定不轻饶你。”
是第一次看管我的两个鬼差。
他们见我默不作声,先上来狠狠踢了我一脚,我站不稳,倒在地上,头磕在桌角,瞬间鲜血流了下来。来此地的魂魄,疼痛意识会更加强烈,我捂着头忍着痛,可是他们还是不愿意放过我,拿起鞭子就抽打在我的身上。
“听说你还想投胎?你也配!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我蜷缩着身体,身上的鞭子一道一道划破我的皮肤,火辣辣的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停下这场折磨,我被随意丢弃在牢笼里。他们在外面饮酒。
一个鬼差说道:“我见过贪财的,贪色的,竟然还有这种贪爱的。哈哈哈哈,哪里有什么爱啊。”
另外一个附和道:“狗屁都不是。前两日那个,不也嘴硬得狠吗?差点把棍子打断了也不认罪,非要一个人扛。”
“那是,人家在人间是个将军,会的比我们多,我们这点伎俩估计他都在别人身上用过。”
他们在说谁?是段邵临吗?他也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