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日子过得好好的,偏要往宫里跑干嘛,我恨不能躲得远远的.”颜穆宁在马车上无奈的看着打扮成他贴身侍卫的我,我还特意让似锦帮我画得丑一些,保证别人一眼认不出来.
“皇叔,就这一次,下次我肯定不麻烦你.”我从口袋里摸索出一个印章,递给他.
他接过又拿到眼前细看,掩饰不住惊讶地问我:“真的是容老先生的印章?”
我点了点头,“千真万确,真迹.”
一次偶然的机会和世清聊起,他说喜欢容怀安先生的字迹,我才疏学浅,他把我当作是颜浔,总想找些共同话题,孰不知我一听这些文人轶事就犯困,只记得他提到这个容怀安,是非常有名的书法大师,字迹非常难求,而且他行事低调,很少有人知道他居住何处.我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世清提过他曾当面拒绝了皇上的旨意,不愿在朝为官.
这样淡泊名利的人已经不多见了.
“拿去送你家世清吧,他肯定高兴地一个晚上没法睡!”
颜穆宁如获至宝地捧在手心,瞧着我,“还算你有良心.”
颜浔要是知道我翻遍房间把他压箱底的东西随便送人,会不会气得活过来.不过顾不了那么多了.
又一次踏足皇宫,我似乎已经习惯了,不再有心思去惊叹那些精雕细琢的建筑.
“王爷,您怎么来了?”一个小太监弯着腰过来行礼,颜穆宁摆了摆手,“怎么了,本王来宫里走走,还需要提前通知你一下?”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是这会儿皇上正和大臣们在议事呢.”
“丞相在吗?”颜穆宁问道.
小太监回道:“在,丞相很早就来了.”
“行,那本王下次再来.就不用和皇兄提及本王来过这件事了.”
小太监唯唯诺诺地回道:“知道,奴才明白的.”
我跟在颜穆宁身后,生怕别人认出我来,所以一直低着头,声音也压得很低,“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没听小太监说吗,丞相在,我估计侯爷也在.我这么冒然拜访显得唐突.两位重臣在,说明在聊比较机密的大事,我素来不过问朝政的.”
“那怎么办.”
“那就说明劭临不在里面,武将如若不是战事当急就很少会被皇上召见,那就是颜越单方面找劭临,无非就是拉拢劭临站在他这一边.所以你不用担心.”颜穆宁冷静地分析着.
幸得颜穆宁不为权利,不然几个颜越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今你失去了记忆,不记得那时的事了.本王并非真的什么都无所求,只是不想走你的路.浔儿,你受了太多苦,我不愿世清也如此.”
只有他全身而退,才能保段世清一世平安.
“走吧,我带你看一个人.”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朝前走去,我只能跟上他的步伐,生怕在皇宫里迷了路.
“去看谁?”
“故人.”
他故意保密,搞得神秘兮兮的.
一路穿过假山流水,四处都是外面寻常人家欣赏不到的景色,但是这诺大的皇宫依然给我一种逼仄又凄清的感觉.
穿越过一段漫长又隐秘的小路,来到了一处死气沉沉的地方,那里有三间房,外面年久失修,看上去十分诡异.
“这里面是什么?”我问颜穆宁.
“鬼屋.”颜穆宁笑道,我看了一眼,确实阴气很重,但是我自己也是只鬼,还怕这不成.
我本能地躲在颜穆宁身后,他无奈地看了看我,又往前走去.
“王爷,你又来看他了?”出来一个年迈的守卫,懒懒散散的样子.
颜穆宁回道:“还活着呢?”
“是啊,没让他死.”
“好,活着比死了可痛苦多了.”
颜穆宁跨过门槛走了进去,里面臭气熏天,屋子里堆砌着各种杂物,角角落落布满了蛛丝.他被关押在一间牢房里,黑暗又潮湿,地面上时不时爬过臭虫和老鼠.
那个蓬头垢面的人席地躺着,身上都生了疮,脸上也都是坑坑洼洼的,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他之前受过的罪可不少呢.
听到声响,他支起脑袋来,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了眼珠,形容恐怖,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颜穆宁,是你吧,你杀了我!快杀了我!”
颜穆宁冷笑道:“也就本王还会来看看你,还特意给你找了这么好的地方呢.你想死啊,哪有这么容易.我要你好好活着,一直这么肮脏又痛苦地活着.”
他站不起来,只能用手肘往前爬,扭曲着狰狞的面容,好似鬼魅一般.
“哈哈哈哈,我给你带了个绿帽子,那个贱人,就该死,就是该死!”
“你也配提她?”颜穆宁发狠地踩着他的手指,说道:“那这一次就把舌头给拔了吧.”
他惊吓地捂住了嘴巴,颜穆宁哪里肯放过他,让那侍卫拿了刀过来,吩咐道,“手起刀落,麻利点,别让他死了,知道吗?”
侍卫点了点头,就要行刑.
“走吧,太脏了,别看,免得晚上睡不好.”他对我说道.
我惊魂未定,感觉走路都是悬着的,刚才那场景堪比我在地狱里看到的.
“我有过一个妻子,是指婚的.我们算是青梅竹马,但是却没有互生情愫.她知道我心里有世清,又怕我抗旨惹来麻烦,就委身嫁给了我.刚才那个男人就是她曾经倾心的人,得知她嫁给我之后对她满怀恨意,不仅玷污了她,还残忍地杀害了她.辰儿就是那个时候出生的,她生下辰儿后被虐待致死.”
“所以你也怪罪自己,是吗?”我问他.这一段故事听得我心里十分难受.
“如果我当时勇敢一些,她就不会酿成这样的悲剧.她那么温柔美丽,不该如此下场.”
“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造成的,得不到就毁掉,他这根本不算爱.皇叔,你一定一定别让他好过.”
颜穆宁侧过身子望着我,回道:“我会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
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问那个老侍卫,“之前搬离的时候,有一个被毒哑的丫鬟,你还有印象吗?”
“王爷您说的是春竹吗?”
“好像是.”
“那个丫鬟后来贤妃娘娘派人来审过,但是之后因为牢狱搬迁,我也不太清楚.”
颜穆宁思索了片刻,回道:“好.那你好生照看他.“
离开那里之后,颜穆宁心事重重,他说:“春竹的事情,你记得与劭临提一句.”
“春竹是谁?”
“是你母亲宜妃的侍女,宜妃死后,她卖主求荣,后来犯了罪被毒哑后关到了牢狱,是你亲自下的令.”
颜浔做的?那当时为何不审问清楚呢?
“你失忆前一直在调查宜妃娘娘的死因,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如今本王帮不了你什么,我若干预太多,恐怕世清也会受牵连.这其中的事宜你还是要和劭临商榷.”
“多谢皇叔.”
今日得以见识到颜穆宁的厉害之处,绝非等闲之辈.但是他心里想的都是顾全好世清,为了他,甘愿放下一切.
我其实并不愿参与这宫中任何一件事情,但是既然是颜浔的遗愿,我也是愿意尽力而为.
“颜浔!”突然一个声音叫住我,是段劭临,他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的,看到我的装扮后他皱了下眉头,又朝颜穆宁行了个礼.
“我先走了,你们聊.”颜穆宁匆匆离开后,只剩下我与他.
“你来宫里做什么?”
“找你.我担心你,怕你被为难,怕你死.”我一字一句说道,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了.
“你……”他本来还在生气,一下语气又缓和了,“宋吟,我该拿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