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当天晚上裴行初办完事情回了江晚的房间。
宋芙要第二天才能来, 顶层八楼的套间只有江晚一个人。
女孩儿半跪在地毯上收拾自己的衣服,刷卡进来的人在门口站了几秒,走进来, 坐在她平摊在地面的行李箱上。
“在收拾......”
还没问出口就被人拍着胳膊赶了起来。
“你不要把我的箱子压坏了......!”
裴行初往后两步,换到床尾坐下,抓着她的手臂把人拽回来:“坏了再买。”
“不行不行。”
江晚挣脱拉住自己的手,回到刚刚的位置,把被他压乱的衣服重新规整好。
江晚是个无论做什么都很认真的人。
包括叠衣服。
此时她单腿跪在行李箱前,把衣服分类叠好, 摞在一起。
裴行初坐得比她高一些, 垂眼能看到她因为低头, 而微微弯起的后颈。
头发被分开拨到两侧, 露着中间白皙细腻的皮肤。
裴行初盯着那处说:“明天晚上你和宋芙跟我一起去吃饭?”
一个大型聚餐, 来参加这商会的人基本都会在场。
江晚思考了两秒:“......我去合适吗?”
“合适,很多人都会去。”
江晚又略微思索了一下, 点头说好,随后从身旁叠好的衣服里抽了两件出来,在自己身上比了比:“那我穿什么,这件可以吗?”
裴行初单臂搭在膝盖上,另一手转了转手机,往那裙子上扫了一下,笑:“恐怕不行。”
政府举办的商会聚餐, 风格有点像“春晚”,又红又专, 这种有点资本家性质的礼服不太合适。
江晚把裙子放下来, 弓着身体去扒拉箱子:“那穿什么......”
“这个吧。”裴行初弯腰从箱子里捡了一块很小的布料扔给她。
江晚轻叫一声, 待看清扔在自己臂弯的是一件什么时, 抬眼瞪过去,想拿手里的东西砸他,手都扬了一半恍然想到这是什么,又唰一下收回来背在身后。
神经病。
谁单独穿内衣啊!
床上的人没有另外多余的动作,轻轻睇着她,唇边挂了很淡的笑,看戏的表情。
江晚把那件胸衣团成团扔进行李箱,抽了条裙子扔过去盖上,站起身,往另一侧衣柜走。
衣柜打开,接着找合适明天穿的衣服。
“宋芙明天才来?”坐在床边的人问。
“嗯...”江晚一面扒衣服一面答。
“什么时候?”
“明天中午。”
裴行初笑了下,盯着那个背对他的身影。
“那我今晚睡这里?”
江晚勾着衣撑,手指小幅度地蜷了蜷。
片刻后,转过身,眼睛微微撑圆,有点不自在又有点不明显的期待:“可.....可以吗,会不会不方便?”
明天早上裴行初还要开会,他助理如果找他的话......
貌似被她这反应可爱到,床上的人勾了唇,温声回。
“不会,我早点起来。”
江晚一手还拿着衣服,另一手因为思考习惯性地去扯自己的帽子,然而摸了一下没摸到,才意识到身上穿的不是睡衣,手尴尬地悬空抓了一下。
很可爱......
裴行初盯着她的样子半眯眼,喉间轻轻滚动,从床上站起来,握住她那只悬空的手。
一瞬间的动作,江晚根本没有来得及有任何反应。
“嗯.....唔.....”
刚抬头就被握着侧颈吻下来。
手上无力,抓着的衣服垂落到脚边。
被带着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上柜门,半开的衣柜被压上,发出一声轻闷的响声。
下巴被挑起来,灼烫的气息从侧颈往下,流连在肩颈和锁骨。
“算了,”吻离开脖颈时,男人哑声亲了亲她的耳朵,“我还是走吧。”
江晚还没有缓过神,睁开眼,仰头,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嗯?”
裴行初没忍住,嗓子轻咽,再次低头亲在她的眼睛上。
他低声笑:“不走这回就真忍不住了。”
江晚听懂了意思,耳朵发烫,搭在他侧腰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抓着手里的衬衣。
又说了几句别的,江晚把人送到门口。
没立即关门,显然是还有话说。
裴行初反身看着她,等待下文。
江晚扒着门框,眼皮抬起,小心翼翼瞄了他一下,继而垂下。
过了两秒,吞吞吐吐:“真的不在这里睡吗......?”
裴行初嗯了一声,含笑。
女孩儿貌似有点失望,也轻轻嗯了一声,一番挣扎后,冲他小幅度地抬了抬手,小声:“那能不能......抱一下?”
“就只是抱一下?”
“嗯......抱抱。”她手还举着没放下。
抱抱两个字说完,抿了唇,垂眼,接着再次抬眸看了裴行初一下,又垂眼。
反反复复。
第三次再想瞄人之前,被身前的人抵着腰重新推回了屋子。
裴行初单手带上身后的门,低头碰了碰她的唇,再出口的话带了极轻的叹息。
“跟你睡,”他笑得不太明显,“我再忍忍。”
-
宋芙第二天上午十点多才到,她和江晚约的是早上九点,但天冷,实在起不来。
晚上跟江晚一起来商会聚餐的地方吃饭。
整个三层大厅,几十张圆桌,最前面的台子还有戏曲表演,桌子上除了正经菜,最中间还摆了水果瓜子——确实很像在看春晚。
饭吃到一半,江晚起身被没刹住车的服务生撞到,带着温度的骨头汤泼到了她的小臂。
毛衣袖子是卷起来的,没弄脏衣服,就是皮肤被烫红了。
发生这事的时候裴行初不在桌子上,窦亭樾倒是在。
他们这桌往右七八米的地方就是洗手台。
江晚过去冲洗,宋芙帮她擦外套,没来得及跟上。
水龙头打开,冰凉的水浇在皮肤,下一秒被身后跟上来的人握住了手臂。
抬头看到窦亭樾,江晚胳膊往后缩了一下。
但她力气小,被烫到的地方又不舒服,纵然有抗拒的动作,还是被窦亭樾拉着带回了水下。
靠近洗手台的墙面有面扇形的玻璃镜。
江晚抬头,透过镜子看到走回桌边的裴行初。
她看到宋芙跟他说了什么,再接着是南漪,貌似补了一句,应该是在说自己的事情。
“在看什么?”抓着她的手帮她冲洗小臂的人倏然出声。
江晚一愣,再次抽臂。
而这一次,被窦亭樾更用力的握住。
他避开了她烫红的地方,捉住她的手肘,另一手抽了台子上的纸巾,帮她沾掉水珠。
尽管握她的手用了力,让她无法把手臂拿走,但其实并不疼,动作也称得上轻柔。
汤的温度没那么高,烫得并不严重,只是刚泼上去时有点难受罢了。
现在凉水冲过,仅仅轻微泛着红色。
“窦亭樾......”江晚还在挣扎。
窦亭樾手上力道没松,还是那副闲淡的表情,他稍稍抬了下视线,也看了眼桌台的方向。
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和裴行初对上了视线。
“两家的关系还在,你也不想被别人知道联姻不顺利,或者说我们两个现在就闹崩对不对?”
看到裴行初移开视线低头跟宋芙讲话,窦亭樾也垂眼对江晚说出这句。
窦亭樾眼皮轻抬,眼神依旧温和,和看过来的江晚对视:“至少先维持表面的平和?”
他帮江晚擦掉小臂上的所有水,才真的松开她。
江晚被松开后的第一反应,是再次抬眼,看了下镜子里在桌边站着的男人。
男人半低头,还在问宋芙什么事。
窦亭樾把她的动作收在眼里。
即使江晚已经藏得很好,但跟裴行初比,她还是更容易泄露心绪。
“好了......”江晚帮着把用过的纸扔掉,“我们回去吧。”
窦亭樾随口应声。
刚在位置上坐下,裴行初很明显地扫过去一眼。
“有事吗?”他问。
他声线冷,不笑的时候更是。
江晚摆手说没事。
她左臂的袖子仍旧挽在手肘,裴行初细细打量了一下。
确实只是很浅淡的红色。
落眸时第二次对上窦亭樾的眼睛。
两人坐得近,中间没隔人,只有一个放菜的小木台。
远处台子上的节目换成了相声。
长褂子的两人刚上台,话赶话没两句把台下一众人逗得前俯后仰。
台下乱,叫好声一片,离得稍微远点,说句话还真听不见。
窦亭樾把刚擦过手的帕子随手放在桌面:“自己妹妹烫伤了,就问这一句?”
“裴总家庭关系不怎么好啊。”
他轻轻笑着,语调并无戏谑或者冒昧,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话。
“他俩关系确实一般,”隔壁周扬夹着菜搭话,“裴行初冷血动物。”
窦亭樾目光在裴行初脸上停了两秒,移开,状似不在意:“是吗。”
几秒后。
台子上的表演进入小高潮。
周围人又是一片欢呼。
裴行初却在这个时候出了声。
他手搭在桌沿,目光从远处戏台上移开,看过去:“那我多关心关心?”
他慢声慢调,真的关心起来。
问窦亭樾:“烫得严重吗?”
被问到的人微微抬眉,眼睛里带了疑问。
裴行初笑:“不是你帮她处理的吗,我问你不是很正常?”
确实是这个道理。
窦亭樾轻压下巴,语气自然:“不太严重,冲过水以后好多了。”
这回话得到了一句不疾不徐的道谢。
“麻烦了。”裴行初说。
窦亭樾也笑,缓声:“分内的事。”
这个相声实在精彩,就连先前搭话的周扬也被吸引了注意,看过去。
此时对话的就堪堪只有这两个——心不在节目上的人。
“毕竟可能是要结婚。”窦亭樾说了句。
一句两句,在缓慢地往对方的领域里侵近,试探。
再无动于衷就会比不回击显得更为可疑。
片刻,裴行初手里的杯子放回桌面。
“说了是以后,那就暂时还是我裴家的家里事,”他看回去,平声,“所以还是谢谢。”
窦亭樾不置可否,轻轻挑了下眉。
裴行初目光撇开,再度落回戏台,眼神依然是冷漠中带丝慢条斯理,看起来慵懒随性。
而且和窦亭樾一样。
也并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打算。
这场相声说了十几分钟,结束后换了歌舞。
民族歌舞,表演者年龄偏高,人也多,一部分并不在舞台上,厅内的气氛一时更热闹了点。
一些人离开自己的桌子往前走,为了更好地观赏这场说是非遗传承的唱曲。
裴行初在一片混乱中,离席,拿了衣服下楼。
从这栋楼出去,往右的一排矮房,有一个便利店。
“有这几种......”店员反身在玻璃柜里找了一下,指了指其中一排的几个盒子。
“蓝色那个,拿一盒。”裴行初掏了钱夹。
他下楼时给桌上的另一人发了消息。
现在人下来了,怕他生气,跑得急,羽绒服的拉链都没有拉好,长发卷在领子里,显得有点乱。
“哥哥。”
正在收钱的店员往江晚的方向看了一眼。
再接着看了下裴行初,她还以为眼前这个很帅的男人手里的东西是给女朋友买的,没想到是妹妹。
不过也对,妹妹嘛,也是小姑娘,喜欢用这种卡通样式的。
没得到裴行初的回应,江晚回看了眼店员,不禁再次往前走了一步。
“......哥哥。”
因为先前和窦亭樾拉拉扯扯被裴行初说过,她下意识以为裴行初现在是不高兴。
付过钱的人提着袋子转身走过来。
江晚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没注意他买的东西,一边跟在他旁边往外走,一边小心解释:“当时你不在,我去冲水,真的不知道窦亭樾为什么会来。”
“我没有想和他拉手......”她半垂头,语气有点懊恼。
早知道当时就再挣扎一下了......
出了超市,外面没什么灯,江晚又低着头,没看到身旁人浮起的笑。
超市离得不远,两人出来后,从侧门拐进之前的那栋楼,没坐电梯,从最左侧的消防通道一直上到三层。
江晚脑子有点一根筋。
裴行初不说话,她就一直解释,解释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事情就是这样,你不要不理我......”
裴行初推开消防通道的门走进去。
挨着消防楼梯的这个走廊没灯。
大概是节目真的好看,站在这儿都能听到厅内的欢呼。
“谁不理你了。”
前面的人轻声笑,转身拉着她的手腕把人带到自己身前。
楼梯间里有灯,冷白色的光线透过门上的四方玻璃窗照进来。
“那你别生气......”江晚还是有点忐忑。
“我有那么幼稚?”这回真的是实打实地笑了。
江晚看到说这话的人,低头借着微弱的光检查了一下她的手臂。
然后把袋子里的烫伤药放进她怀里。
“用得到这个吗?”
江晚垂头看了眼,摇摇头:“不用......”
真的没那么严重。
“嗯,那就不涂。”
知道江晚不喜欢用这个,太黏,沾到袖子会不舒服。
拉着她的人把她的手臂放开,从袋子里掏出来什么东西。
光线暗,还没等江晚看清,怀里已经再被塞了刚超市拎出来的那个塑料袋。
胳膊重新被提过去。
一张带了药剂的创可贴被贴在她的手肘。
江晚被内里的药刺了一下,扭着胳膊看了看才意识到手肘处有条划伤的口子。
不算浅,但可能是被袖子遮到,所以并不是很好发现。
约莫是被烫时她手缩了下,又刮到什么东西。
创可贴并排贴了两个,淡蓝色的卡通花纹。
江晚盯着裴行初的动作,舔了舔唇:“你刚刚下去......是为了买这个?”
面前的人低低地笑了声,音色温柔,说出的话却依然很讨打。
“不然呢,买空气?”
江晚有点不开心:“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裴行初帮她把袖子拉下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想看你解释又解释不清。”
“嘴怎么这么笨?”他闲闲道。
走廊的尽头,光暗,两人又站得近,没说两句裴行初就想低头亲她。
江晚往后躲了躲,抬头弯眼看他:“那你不生气了?”
裴行初扫了下她翘着的眼睛慢悠悠地笑了声。
食指伸出刮了刮她的脸侧,还是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下。
“吃饱了吗?”
“还行。”江晚回。
“饭不好吃?”
“还可以......”
“那就是不好吃,不然你说话都会带两个感叹号。”裴行初实在是了解她。
他侧靠在门上,伸手又摸了下她的脸:“等会儿再带你吃别的。”
江晚眉眼弯了弯,小声开始评判菜色。
她两手交握搭在下巴处,越说越起劲,没听到走廊另一侧的脚步声。
但裴行初听到了。
由远到近,是朝他们这个方向来的。
虽然光线暗,但裴行初不清楚对方有没有看到刚刚他和面前的人接吻。
为了以防万一,他抵开左侧消防通道的门,拨着江晚的腰把她推进去:“有人来了,等会儿叫你。”
江晚很小心地“哦”了一声,稍微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钻进去,带上了门。
裴行初把门拉上,然后转身。
他们这边因为靠近楼梯间还稍微亮一些,走廊另一端更是暗。
待脚步声再近一点,裴行初才看清对方。
是窦亭樾。
他耳边的手机刚放下,貌似是刚通完电话。
“有事?”裴行初手抄了口袋,侧身倚上门。
窦亭樾确实是出来打电话的,但会往这边走,也是因为看到裴行初。
消防通道的门刚刚开了一下,他不确定有没有进去人,但......江晚的确不在桌子上。
通话挂断,窦亭樾目光再次抬起来。
他眼神里有半分打量,而这分打量未加任何掩饰。
这就代表——他并不介意对方知道他有探求的想法。
裴行初淡淡笑了。
他觉得,今天窦亭樾有点过于敏锐了。
无论是刚刚在桌上的那番对话,还是现在贸然走过来。
在光线不明的地方呆久了,瞳孔渐渐适应,让人觉得此处其实也还算亮。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几秒。
“怎么在这儿?”窦亭樾先开的口。
“下去逛了逛。”
“周扬一直找你。”他开玩笑。
“让他找吧,”裴行初还是那副对什么都不太在意的模样,“地上少个蚂蚁他都找。”
裴行初淡淡:“闲的。”
窦亭樾回道:“这倒是。”
片刻的安静后——
他望着裴行初忽然又说了句:“江晚不在厅里。”
“嗯。”
裴行初仍旧是抄着口袋的疏懒站姿,眼皮耸拉,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样子。
走廊静,即使两人说话声都不高,但彼此都能听得很清晰。
每个字,甚至是每个字的语气。
“知道她去哪儿了吗?”窦亭樾扫了下旁侧的楼梯间,轻哂。
空气再次沉静了几秒。
再接着,窦亭樾看到裴行初笑了笑,同样也注视着自己。
他声音和缓,口吻里的疑问很明显——
反问道。
“我该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两军对垒/来晚啦发个红包/爱你们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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