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坐上前往战场的火车。
头一战,陆言是必须要出面的。
火车窗外的夜色在倒退,倒映着电灯的影子,和那张淡漠的脸。
若是过去前往战场,他总带着一定视死如归的斗志,只是这次多了几分牵挂。
“陆言,没想到我们还能有并肩作战的时候。”
身边苍劲的声音响起。
那人顺势坐在他身边。
陆言皱眉,若真是普通人可不敢这么大胆。
转头,却见是一个中年人,他的身材肉眼可见的壮实,这是常年锻炼的结果。
若要回想起来,这人官位也不小,况且,是他的长辈,在之前不只那次的战役并肩作战过。
凶猛的战斗方式让陆言印象深刻。
他点头问好。
“看你盯着外面看半天了,不是在看景色吧?”
窗外黑压压的一片,这不用问答案也很明显了。
陆言本就觉得与人交流麻烦,不太愿意回答了。
对方倒是不在意对方的脸色,自顾自的爽朗一笑:“嘿,是在想什么人吧,想家里老婆吗?”
陆言坦诚的点头。
“我也想回家啊,但没办法。”
男人作为一个军官竟然说“想回家”这样的话。
“没想到你这样还是个妻奴,平时管你管得严啊?”
“我想他,是因为我爱他。”
男人似乎被这样直白的话惊得一愣。
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总能那么坦白的表达爱意,他们乡下人怎么都隐晦的说不出口。
“我还没跟我老婆说过爱你呢,这趟要能平安回归,我肯定要大声的说出来。”
陆言的头又偏向窗外,即使是前辈,话也太多了。
他不想理。
好在男人也没有继续的意思了,手枕着头,闭上了眼。
对,这次大家都能平安的凯旋就好了。
西北的边境的环境并不好,不止是此处,其他边境的环境都很差。
这里已经进入了防御状态。
陆言到达目的地之后,亲自登上瞭望台,挺拔的站在山河之上,他的目光也放远。
透过望远镜,能看到无数黑影在望这里赶路,数量不小,看来第二天早晨就会到达。
“在入口设上陷阱,埋伏在两边山头,我会亲自去指挥。”
他迅速在脑中形成作战计划。
对方的数量肯定不止目前所看到的那么少。
回到军营帐篷。
他在纸上画了一个大概的地形图。
木桌两旁站着的是小队队长以及部分军官。
借着昏黄的电灯,他聚精会神的讲解该如何应对。
最后圈上一笔落下。
他眉头微蹙,这场仗,势必不会轻松。
清晨的露水沾湿军服布料。
几对人在陆言的安排下埋伏在两处小矮山头。
浩浩荡荡的敌军来了。
他们似乎没有料到前面等待的他们的会是什么。
陆言的手指从三数到二,直到一,几声枪精准射击在地面。
轰——
提前埋好的炮弹被引爆,瞬间火烧起来,山路两旁的植物都被撒了汽油,生出的浓烟让底下的人视野受阻。
他们知道敌人就在上方,却无法瞄准,只能乱打一通,却一个都没有命中。
按照陆言的计划,这些人被轻松的玩弄于股掌之间。
先跑出烟雾的人,只要冒头,上面立刻开枪射杀。
直到越来越多的人跑出来,他们这几个小队已经无法匹敌了,陆言拳头举起,看懂了命令,队长们立刻组织收队。
这样,这一批人在还没给到来之前就已经损失了不少人马。
能折损对方人数还能全身而退,奥斯奇帝国的军兵回来之后都是一个畅快。
但他们也马上要正经了,对方可能还会选择继续进攻,所以还要随时准备迎接下一波进攻。
架起带着尖刺的阻拦路障。
没多久,敌国就带着人马浩浩荡荡的来了。
他们知道刚刚自己吃了亏,现在不适宜进攻。
我方率先发起进攻。
将军与军官的区别就是,陆言会亲自加入到战争之中。
硝烟弥漫。
双方都没有给对方解释的机会。
战争进行得激烈。
随行的医疗队也开始繁忙起来。
明明先前已经消耗过对方的兵力,现在却源源不断,似乎后面永远都会有兵力补充上来。
正如陆言所猜想,他们把地部队远不止所见到的那么多,看来对方也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返回后场的时候,炮轰在了前线,沙土飞扬,纷纷落在头上。
他简单的拍掉,亲手写了请求支援的信。
对方的兵力源源不断,那么我们的人就会越来越少,所以提前寻求支援才是正解。
前面负责侦查的士兵有些慌慌张张的赶到陆言面前汇报道,“将军,我似乎能到了另一个国家的军服,他们难道……”
“没错,他们已经联合他国,这是想要瓜分我们奥斯奇……我以寻求支援,我们现在所要做的,便是拼死战斗。”
士兵的脸看起来比陆言还要年轻,他眼中斗志满满,锤了一下胸口,似乎是在为自己壮胆:“是!”
打得激进。
烟把天空变得灰蒙蒙的。
陆言架着枪,瞄准,射击,百发百中。
“啊!!”
身边士兵惨叫的声音不绝于耳,但他似乎隔绝于世般,脑海里只有子弹上膛,然后对着目标……
砰——
倒地。
身体撞在泥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专注让这些微弱的声音在他脑海中无限放大。
接下来他要瞄准的。
是谁——
狭长的双眼微眯,金瞳在子弹发射的时候似乎闪着光芒。
————
敌军后方。
“大队长中弹倒下了!!”
“那就找人替!”
领队的心中愤怒,把将要走的人又叫回来:“陆言是不是在前线?”
“是,是那个将军……”
似乎一切都找到的原由般,他一拍桌子:“妈的,每次都能对上他,到底是有哪场仗没有他?!”
陆言在其他国家的名声相当响亮。
只要他在的战役,胜多负少。
敌军的前线暂时没了队长,群龙无首,不免大乱。
轰——
炮弹了落在不远处,陆言被飞起的一块硬石砸中了侧面的脑袋。
但他只是颤了一下,随后继续瞄准。
能感受到血液顺着毛发流下来。
在战场上看到敌军倒下,他心情平静,好像只是看到一个靶子倒下了。
身边同样擅长狙击的男人,也是昨晚在火车上搭话的前辈。
“要不要下去包扎一下?”
他声音带着一些焦急,因为血真的流个不停,都滴到架枪的土坝上了。
陆言没回话。
他听不到。
除了耳朵有一些鸣音外,只剩下枪响,还有敌人倒地的声音。
“嘿……”
男人意外的笑了。
他继续扎下去瞄准,歪了,只射到了腿。
敌人痛苦地跪下。
接着另一枪火速补来,他便彻底失去了生命。
那一枪是陆言补的。
急速的,没有丝毫犹豫的。
无声的配合让两个男人之间的默契更上一度。
两个人的点位早就被对方忌惮。
所以在发现之后便立刻开始炮火攻击。
陆言似乎受了魔咒一般,反应过来时已经闪避不及。
他紧皱眉,认为自己已经难以避开。
一个带着极大冲力的撞击把他撞到了另一边。
接着被人狠狠按住。
等地面震颤过后,陆言被呛得咳嗽两声,才看清是前辈。
前辈本人除了擦伤也没什么事:“你打枪打着魔了?”
陆言偏过头:“……”
他也不知道他这种该叫什么病。
一旦投入战争,就会什么都忽略了。
只要看着敌人在自己的枪下倒地,心中仿佛有一个人在催促他:进攻,进攻……
“你先去把脑袋包扎了。”
陆言这才抬头摸到有部分干枯的血迹,另一部分仍然的湿润的。
战事已经进行到了傍晚。
双方的交战已经变得微弱了。
直到黑夜完全降临,敌方撤退,这是到了黑夜就要停战休息了。
陆言的头缠了一圈绷带。
他夜里坐在篝火前,有些失神,耳边是战友们的聊天声。
他们仍然有一具健康的身体,但医疗帐篷里的人,都已经被战火摧残,有一些已经必须要送进城中,不能再参与战斗。
再前面,就是运送尸体的推车。
他们一具具的列好躺在板车上,再夜里尤为渗人。
陆言每每看到这场面心一还是一阵酸。
他没想到才第一天就要看到那么多人因为此战死去。
主动领着小队趁着夜色搜刮战场的遗骸,把还能用的子弹,资源回收。
这场战事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夜间的山岭传来不知名动物的叫声,很难听地拉得很长。
嘎嘎——
“我要去,我一定要去。”
“你……”
傅均细眉皱成一团,他能理解沈之初此刻的心情,但这次战争的困苦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能够承受的。
他心疼眼前这个青年。
气色不好,眼睛都有些肿了起来。
这场战争的险恶是因为支援的信封才被传进来的。
沈之初担心在前线的陆言。
即使只能在战场上看到他一眼平安无事也好。
他坚定了语气,目光炯炯:“拜托,请一定要让我去。”
傅均知道他这是下定了决心,看到这个眼神就知道,他劝不动了。
于是松了口,即日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