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曾料到，云梯之巅渲麓那一抛，成了她最惧怕的事。
红莲所经历的，应当就是令她最深恶痛绝的事，难以想象那样一个柔弱的女子会被折磨成什么样。
她时而癫狂的性子应当就是被那经历折磨的。
如此熟悉十八层地狱，极境试炼怕是参加了许多回了。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以前根本没到过十七层，否则怎么可能活着出来呢。
或许早就被那些不堪回忆的旧事折磨死了。
令生站在屋顶，望着被牵引着去往酴亡台的孤魂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无殊唤了一声：“令生。”
令生回眸，带着一抹微茫，飞落在她身前，问道：“它们要去往何处？”
无殊道：“它们要被引渡至酴忘台，饮下孟婆汤涤清今世，然后度过奈何桥求投入轮回新生。”
她也曾轮回十世，却从未在哪一世想起来过，也不知孟婆熬的汤里到底放了什么，如此神奇。
令生道：“听起来似乎挺有趣的。”
无殊愕然：“这可一点不有趣，你可千万别觉得有趣跟着一群孤魂跑到奈何桥去了，孟婆可不管你是什么，一碗汤下去你就变成一张白纸了，到时候你觉得有趣的东西统统都忘了。”
令生想了想，皱眉道：“若忘了你那便确实不有趣。”
无殊心里仿佛被触动了什么，一股奇异的感觉在心间漫开，她问道：“你来鬼域就是为了找我么？”
令生看着她眉心那朵金莲，除了这个与以往的她别无二致，轻柔道：“你说千门大比之后要与我一起去看这世间有趣的东西，大比结束了，我自然要来寻你。”
令生在意她，仙洲渡水找她五年，即使她落入鬼域她亦追了过来，说不出心间上的触动是什么，或许是感动，或许是别的。
不由自主的，无殊道：“我必然不会失约于你的。”
令生一笑，眉梢处都是魅惑人心的美意：“如此我便放心了。”
“红莲醒了么？”无殊问道。
令生道：“服了丹药应当差不多了。”
无殊与令生到时，红莲刚醒，才适应了四周的环境，看到无殊第一句便问：“舍利子可曾找到了？”
无殊垂下眼帘，这几日她也想过红莲若是问，她该如何回答才不会令她发疯。
红莲见她不语，心下一沉，绝望道：“没有么？”
无殊摇摇头，颓然道：“你找的方向没有错，只是舍利子早已不在鬼域了。”
红莲的双瞳忽然冒出一点血色光泽，似乎下一秒便要发狂。
无殊立时欺身上前，一指点于她眉心红莲上，温声道：“你已身在鬼域，佛宗它奈何不了你，不要乱了心神！”
红莲在她指尖注入的阴灵月华之气下渐渐平复下来，乍然看到她眉心那一朵金莲又是一惊：“你为何也有此烙印，你是何人？”
无殊见她平复下来，缓缓松了口气，道“你仔细看看，我这朵与你的不同，并非烙印。”
红莲面上露出困惑：“确实不同，你这是何物？”
无殊温柔笑道：“地藏王的法相金莲，扫平佛宗污秽或许就靠它了。”
“地藏王。”
红莲呢喃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
曾在佛子座下参悟佛法的地藏王，或许是如今佛宗唯一可以被尊称为佛的人了。
若真是如此，无殊所说的扫平佛宗污秽，或许能成为真的。
她道：“这个真的能助我们么？”
无殊点头：“即使没有它，也还有仙洲，即便我不是陵山弟子，也不会容许仙洲存在这样一个地方。”
又道：“你先不要着急，待我修到化身之时便可出鬼域了，到时候自会还你一片庄严圣洁的白雪。”
令生道：“她乃鬼君，你可以信她。”
红莲上下打量无殊，一脸的诧异，先前不还说是陵山的弟子，怎么又成了鬼君。
“你？”
无殊感慨道：“我轮回十世而来，确实是鬼君，否则地藏王的法相金莲是谁都会给的么。”
她一伸手，一朵被佛光笼罩的圣洁金莲在掌中绽开，一沉一浮之间似有无上佛法显露。
红莲至此深信不疑，起身盈盈一拜：“佛宗数千女修的命运，便全靠君上了。”
无殊将她扶起来，道：“你可以安心修行了，我既然答应了，必然会尽全力去办，那片洁白的雪原你迟早有一日是能回去的。”
黑暗的宿命里照进了一束光，红莲眼中的泪水滑落，泣声道：“多谢君上。”
在陵山女修都被当成宝贝一般，在佛宗却是这般凄怜的下场。
无殊心绪被红莲感染，生出难过和急切。
离开之后，她便去闭关了，如今魂魄补全便没了分神必死的诅咒，修为当然是越高越好。
天岳首峰问道殿，穹顶之上那面巨大的星象阵盘上，极北之地蒙了一层阴影，什么也窥视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