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这辈子裴准也帮过他好多次,再者天道之眼的出现也与他有关,薛琳琅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去看两眼。
他转向薛煜,眼巴巴地说:“二哥,那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吗,我也想喝。”
薛煜摇头,对弟弟的可爱不为所动:“你年纪还小,喝什么酒?别等会跟个醉猫似的。”
“琳琅,我这里有,什么酒都有。”
谢凛不知不觉凑过来,把自己桌上最好的酒递给薛琳琅。
他感觉怪怪的。
一抬头,薛煜正神色极其不悦地盯着他。
来自二哥的死亡凝视。
天不怕地不怕的谢小侯爷:“……”
谢小侯爷:“是果酒,说是酒,其实和果汁差不多。”
薛煜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隔岸观火的三皇子薛烁见薛琳琅如此众星拱月地被人呵护着,心中嫉妒得不行——
要知道从前这样被人宠爱的位置可是属于他的。
“今天是五皇弟的生辰,谢小侯爷请他喝点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皇兄,你说是不是?”
薛烁那张精致的脸蛋带着友善的笑意,看向薛琳琅的神色柔和得滴得出水。
大皇子薛灼看了看薛琳琅,又看了眼谢凛,一张平庸普通的脸让他看起来像个老好人,很难让别人对他生出防备和厌恶。
“哈哈,五弟想喝就让他喝点嘛,无妨的。倒是老二,有点死板了哈。”
哐当一声,薛琳琅不小心把酒水洒了,弄湿了衣服,站起身来。
“我去换一身。”
薛琳琅甩掉宫女来到殿外。
走出殿外,果然看到裴准站在那重檐庑殿顶之上,将黄色的琉璃瓦踩在脚下,他仍旧一身雪白道袍,不知是否是薛琳琅的错觉,总觉得裴准瘦了许多,在皇宫喜庆华丽的景色中,竟透露出几分遗世独立之意。
而就在他不远处,代表着天道的眼睛默不作声地靠了过去,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转,似乎在判断裴准抽走的气运去哪了。
看起来很危险。
“裴仙师,你在上面做什么,还不快下来?”
裴准意外地看他一眼,好在气运已经收集妥当,便掐灭了引运符咒,依言飞下到他的身边。
那只金色的眼睛疑惑地转了转,最终消失不见。
“小殿下,你怎么出来了?”
薛琳琅身上有股淡淡的酒气:“我不小心喝了两口酒,脑袋醉醺醺的,出来通通风,仙师不会也喝醉了,所以才站在上面透气吧?”
裴准避而不答,只说:“那么多人为你庆祝,你却注意到我的缺席,琳琅,我现在在你心中也称得上师父二字了?”
裴准看到薛琳琅衣服上有大块酒渍,伸手用清洗术将其消除。
这身礼服是他送给小皇子的生辰礼物,也不仅仅是一套衣服那般简单。
在为薛琳琅谋求气云的过程中,他们必须不引起天道的注意,尽可能地低调,限制自己使用无所不能的广大神通。
比如两军对战之时,他们只能通过一些隐秘的办法去推动薛琳琅取得胜利,像是什么一挥手把敌方杀光啦,直接让敌国在地图上消失这种手法,非常容易被天道发现,甚至会直接害了薛琳琅。
所以,裴准在送给薛琳琅的礼服上提前画好隐匿气息的阵法,免得惊动了天道,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引起反噬,也没有出现异状……
看来偷窃气运一事,只要不超过天道的底线,不引起过多的争议,的确是个可行的办法。
薛琳琅见从来高高在上、强悍无匹的道衍师祖,现在脸色苍白,眼睫低垂,语气甚至有些委屈地看着自己,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前尘往事,已经过去,裴准却还是这般执迷不悟,一点也不像曾经那个无情冷酷的仙尊了。
“走吧,师父。”
这一声软软的师父真是能甜到心里去。
在裴准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他雪白的耳朵尖又红了。以至于他没发现,远处两道黑影一闪而过。
“愣着干什么,和我进去一起吃点东西吧。是你喝了酒,还是我喝了酒?”薛琳琅走了两步,见白衣仙尊还在原地,转头问他。
裴姓仙尊又恢复从前冷清模样:“小孩子,还是不要喝酒,喝酒对你不好。对了,谁给你的酒?”
薛琳琅:“我自己。”
裴准眯了眯眼睛,一双凤目中似乎有精光闪过:“是谢凛吧,你老护着他。薛琳琅,这一世不要再喜欢男子了,不要走前世断袖的老路。”
薛琳琅:“……”
他为什么要出来提醒他?在里面吃吃饭,看看舞不好吗?
——
宴会结束,也没薛琳琅什么事,他一向喜静,便回到梅香宫休息一会儿。谢凛终于等到与小皇子独处的机会,连亲老子的话也不听了,偷偷溜到了他这里来。
薛琳琅开衣柜的时候,吓了一跳。
他颇为头疼地看着他:“小侯爷,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跟着我父皇,还有谢大将军他们商谈政事吗?”
“他们说的那些都无聊死啦,还是小五可爱,我就愿意来这,怎么,不欢迎哥哥吗?”
谢凛见小殿下软趴趴地靠在美人榻上,忍不住欺近去捉住他的头发,去戳他细嫩的脸,好奇地观察薛琳琅的反应,看看他有没有生气。
“欢迎,欢迎的,我就是累着了,喜欢躺着。”
薛琳琅体内装的可是个两世的灵魂,心想这行为真是有够无聊的。
还好谢小侯爷长得俊,这行为放他身上叫少年心性,放别人身上可能就叫幼稚小鬼了。
裴准竟然认为这么年轻的少年喜欢自己?还是那种暧昧的想法?裴焰确实喜欢男人,但也不是这么小的都下得去嘴好不好?
薛琳琅一时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小五,你是不是生气了?”
见薛琳琅不理会自己,谢凛低落的声音传来,眉眼间夹杂着浓浓的郁气。
他这副我衰兵败将的样子若是被京城里那群纨绔子弟见了,非得吓死不可。
可威风凛凛的谢小侯爷确实对着病弱的五皇子露出这样一个脆弱的神情。
薛琳琅从美人榻上立起来,看他一副小狗般失魂落魄的样子,迟钝地问:“啊?我没有呀,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你为什么最近对我这么冷淡?刚刚在席面上叫你你也看我,也不和我说话,现在我不管怎么捉弄你,你都懒洋洋的躺着,动也不动。”
谢小侯爷越说越气,这要是其他人敢冷落自己,早就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哪里需要如此低声下气地询问缘由?
说到话尾“动”这个字,他的拳头甚至在扶手上砸了一下,似乎想把咸鱼躺的薛琳琅震起来。
薛琳琅睨了他一眼:“你是在向我兴师问罪吗?谢侯爷?”
谢凛:“……”
“没有没有。”
像只委屈巴巴的人形大狗,朱袍的少年郎坐在他的身边,想要离他更近一些。
他说:“殿下,我身边的所有人,都不赞同我和你走得太近,其实他们的想法我都无所谓,我最看重的,是你的想法。”
薛琳琅听完沉默不语。
他这段时期确实有故意疏远谢凛,一是他身边前世的冤家越来越多,谢凛一个凡人已经不适合掺和进来了;二是两位皇兄明争暗斗,他作为二皇兄的拥趸,不适合与大皇兄的势力有太多牵扯。
这都是薛琳琅认为的对谢凛好。
只是没想到,他的疏远,竟让谢凛这般难过吗?
薛琳琅一时有些迟疑。
“今日是你的生辰,我爹扣了我的月钱,但那都不重要,我把这玉佩送你。”
话语刚落,薛琳琅感觉一个冷冰冰、硬邦邦的东西塞进了自己手里,原来是一枚血色玉佩。
血玉佩由一整块血玉雕刻而成,用金线编织的穗绳串联着,晶莹剔透,最绝的是玉石被雕刻成朱厌的模样,古朴霸气,一看就绝非凡品。
这血玉佩是谢家的传家之宝,一般来说是送给谢家下一任当家主母,谢凛他未来媳妇的,他之前都没想起来可以送这个,谢将军扣了他的月钱后,他灵机一动,觉得自己对找媳妇这件事兴致缺缺,不如把这个“没用”的东西送给小殿下。
薛琳琅虽然不知道这个玉佩是做什么的,但也看得出非常的名贵,一时是真的有点被感动到了。
真没想到,他这辈子还能拥有这样真挚的友情。
“小侯爷,你我立场有别,但你只要一天把我当成朋友,梅香宫就一天欢迎你。但为了你自己着想,你来寻我的时候,还是低调些,以免惹了别人的猜忌。”
薛琳琅又头疼地看着手里的玉佩:“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合适拿吧……”
“我说你合适就合适,反正是小爷自己的东西,小爷随意怎么处置,”谢凛看薛琳琅一脸犹豫,忽然瞥到他头上的发带,“你若是心有愧疚,担心我亏了,不如把头上的发带给我,上面的两个金坠子,看起来还值几个钱。”
“好吧,古人有言‘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这发带价值可远不及你的玉佩,想好了噢。”
薛琳琅才把发带递过去,谢凛就急不可待地收进怀里,还神秘地对他笑了笑。
薛琳琅不知道的是,他上次花灯节出去没带钱抵掉的一条发带也被谢凛私下买去,这已经是谢凛手中第二条小殿下的发带了。
不知何时,就起了收集的心思。
“你还记不记得,你说我如果得了学堂小考第一,你就答应我一个愿望。现在我有了。”
薛琳琅把血玉佩妥善收好,好脾气道:“谢侯爷您可真是会打算啊,明明今天是我的生辰,你倒是找我来许愿了。你说罢。”
他打趣地想,不会是要把这玉佩要回去,白捡一发带,空手套白狼吧。
“薛琳琅,你不准再疏远我,不准再不理我,别人怎么说怎么想,是别人的事,我只在意你。这就是我的愿望,你听明白了吗?”
英武不凡的少年,眼神灼灼地注视着他,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眸中仿佛只装得下这一个人,仿佛冰下燃着暗火,久久不熄。
薛琳琅愣道:“听、听明白了。”
谢凛喜欢看他这副呆呆的样子,唇角一掀,把他软软的脸蛋捏得老长,捏红了又觉得心疼要去吹吹,被薛琳琅一掌打开。
门外的侍从咳嗽几声:“小爷,几位皇子要过来了,得避避啊,要不然大爷回去要责罚的。”
这怎么跟偷情似的。
薛琳琅心中闪过一丝迷茫。
“这衣柜不错,你要不打开,我肯定不出柜,我能在里面蹲到明年去。”
说完,谢小侯爷便入了衣柜。
薛琳琅:“……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