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幽深隧道展现眼前, 有人进来便亮起了深蓝色的壁灯,只听深处传来细微声响,像有什么东西拖着锁链爬行, 空气安静几乎窒息。

  楚烨抬头一望, 仿佛对这里非常熟稔, 毫不犹豫大步走进去。

  楚鸣鹤转身也要跟进去,被周苏郁一下攥住手腕。

  周苏郁警惕心极高,超S级的超敏体质告诉他隧道尽头绝对是个是非之地。

  “等他先进去看看,反正门不会关。”

  楚鸣鹤无声笑了一下,拍拍他手背,“我已经不是普通人类了, 就算里面有机关暗器, 也根本杀不死我。”

  听出楚鸣鹤语气里的戏谑,周苏郁自嘲笑一笑, “哈哈,对不起我忘了。”

  说着便把按住楚鸣鹤的肩膀往前一推, 毫不客气道:“那你来探路。”

  望着楚鸣鹤宽阔挺直的肩背, 周苏郁忽然有些恍惚。

  两人的地位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从前楚鸣鹤作为普通人类时,发生危机都由周苏郁保护他, 保护久了就萌生出一丝微妙的母爱, 周苏郁潜意识里总觉得楚鸣鹤还是当初那个头脑聪明却身体素质低下的小孩。

  隧道内壁挂着许多诡异的现代艺术壁画, 盈盈蓝光下显得格外瘆人。只有近距离仔细瞧才发现那根本不是艺术画, 而是生物皮肉组织切片, 只不过被过塑装裱起来。

  周苏郁在后面讥讽一声, “房子主人真有品位。”

  此时楚烨走得不知踪影, 周苏郁吐槽道:“赶着去投胎么。”

  楚鸣鹤从一开始就闭口不说话, 周苏郁觉得索然无味,于是小快步赶到他身边,鞋跟朝他腿轻轻踹了一下,“反正他都不是你亲哥,怎么骂他都无所谓吧。”

  楚鸣鹤目视前方,略微转过头,一双沉静的眼睛直直望过来,“我们关系很复杂。”

  周苏郁笑,“有我们俩复杂吗?”

  “楚烨本来可以通过寄居我身体里的兽灵之祖直接篡夺我的灵魂,那样就可以彻底变成他们新皇室复权派的傀儡。”

  周苏郁打断道:“但他没有这么做。”

  楚鸣鹤目光复杂,因为冷气的缘故掌心出汗,手指不受控痉挛蜷起,“虽然做了二十多年兄弟,我还是不懂他。”

  周苏郁一嗤,“虽然我特别讨厌他,但估计他对你还剩那么点儿手足情。”他捏着拇指和食指,“我觉得你可以反向操控,说点好话把他泡软了,然后再绑起来严刑拷问,基因复生计划什么的全部都逼着说出来。”

  然后坏笑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楚鸣鹤无奈掠了他一眼,“我看绑架什么的你更在行。”

  周苏郁哈哈大笑,“我一把老骨头了,没你们年轻人能耐。”

  楚鸣鹤说,“你今年三十了。”

  “放屁,没这么老,二十七点五。”

  楚鸣鹤点点头,“过两个月我二十五,但你看起来倒是像大学生。”

  周苏郁捏捏自己白净的脸颊,没多少肉却十足弹性,注射过上古灵兽基因素的人普遍不显老,本来就长得嫩,当年当宿管时总有人误以为他是大一新生。

  周苏郁得意翘起尾巴,“那当然了,哥永远十八。”

  隧道越走越深,豪华邮轮里竟然别有洞天,这是两个不同黑暗空间,脚步声空空回荡,锈腥味逐渐浓厚,感觉快走到冷冻室和厨房仓库了。

  “你今天看起来挺高兴的。”楚鸣鹤压低军帽,他和周苏郁现在关系处境真是尴尬,很明显谁都想捅破隔阂的纸,但谁都放不下自尊先开口。

  他忽然很想说,“和李国海吃饭这么高兴吗。”

  “啊?”周苏郁猛一回神,睁圆眼睛,满脸惊骇,“你疯了?我去和他应酬是最近距离杀死他的最好机会,我可没有假戏真做的癖好。”

  楚鸣鹤不理,心中泼翻了陈醋,他当然知道自己比李国海强上千万倍,可周苏郁“迫不得已”微笑着喂李国海吃专门从外星系冷冻运送过来的鱼贝刺身时,他作为侍应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调情,滋味难以形容。

  周苏郁想到什么,忽然笑起来,他笑着时嘴角浮现两个不明显的梨涡,狡黠的少年感一下出来了,“喂,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去‘献身’吧?”

  楚鸣鹤一手插兜,眼角一瞥,淡漠道:“说不准。”

  周苏郁眉毛一动,“啧”了声,“我只跟漂亮的人做,还没饥渴到不挑的程度。”

  楚鸣鹤深知周苏郁这人最轻浮,最爱调戏,突然反问,“你靠我这么近,不害怕吗。”

  “我怕你什么?你难道会把我吃了?”

  楚鸣鹤顿住脚步,回头忍不住盯了他一会儿,周苏郁猝不及防撞上他肩膀,一手揉着眉心,一边抱怨瞪着他,“我怕的又不是你。”

  楚鸣鹤抓住他肩,几秒后触电般松手,说出自认为百分百笃定的话,“你害怕兽灵之祖。”

  “你害怕它,可又舍不得我,但现在我和兽灵之祖的灵魂逐渐融合在一起,迟早有一天我和它会变成一个人,你没发现我的声音和外貌都发生微妙的变化吗。”

  楚鸣鹤声线又低又磁,嘴角微微颤抖。周苏郁仔细端详着,确实比以前要更加男人味儿,而且身高突然拔高了好几寸,宽肩窄腰的将近一米九了。

  昔日楚鸣鹤那张白净少年的脸蛋,早布满了血雨风霜。眉弓骨仿佛孤松高高挺立,一双黑曜石的眼睛再无当年生机活力,沉默盯着周苏郁,结满了沉郁的寒霜,注视这双眼睛,就像被卷进了肃杀的狩猎场。

  楚鸣鹤半垂眼睫,侧着脸给周苏郁留下半张冰冷的下颌,“到时候,你要如何选择。”

  “我原来很想和你复婚,可那次我被魁雯吞噬了意志,差点把你害了,其实这真不是我本意,你能明白吗?”

  “……”

  楚鸣鹤放在衣袋里的手捏紧录像带,脑海浮现一点一滴的细节,包括周苏郁哭得红肿的眼睛,惧怕的眼神,软的像面条的胳膊,就这么被“他”轻易捏住,把周苏郁逼到墙角,然后差点做出不可原谅的事情。

  更可怕的是,他清晰感受到魁雯在身体里起了反应,他面色如常却血液燥热,沸腾得像一滴油星溅入一锅沸水,轰一声理智全无。

  沉默片刻,在极度纠结与痛苦中,楚鸣鹤一字一顿道,“我害怕伤害你。”

  就算已经是宇宙联盟首长,面对感情仍心情非常忐忑,同时不敢看就在身旁周苏郁的脸,竟滋生出隐秘的兴奋和快感。

  周苏郁抿了抿嘴角,突然扑哧一声,“你才不是魁雯,它可没这么矛盾纠结,它那种畜生,从来就是想上就上,把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楚鸣鹤愣了一下。

  瞳孔压紧,紧张低声说,“它对你……”

  “没有。”周苏郁斩钉截铁回答,“都说了我只和漂亮的人做|爱,先决条件是人类。”

  说着他突然靠近楚鸣鹤,身体距离容不下半个拳头,一手按住楚鸣鹤高好几寸的肩膀,楚鸣鹤一侧膝盖半蹲着,迫使视线平行。

  只听周苏郁轻柔的声音贴着耳廓传来,“比如你。”

  “……”

  “我只好你这口呀,别担心了。而且你融入了兽灵之祖的基因素,体力耐力更足,而且你作为‘容器’暂时也能封印住它不祸害人间,从某种角度上看并不坏。”

  周苏郁贱兮兮捏了把楚鸣鹤的屁股,被军装皮革包裹的臀部线条看起来饱满诱人,捏着不软反而很结实。

  “哎真舒服,平时没少做运动。”

  浑身一个激灵,楚鸣鹤闪电般攥住周苏郁的手腕,怒目道:“你就不怕万一我的灵魂被魁雯吞噬,到时候和你上床的就是那个怪物!”

  这家伙只是馋他身子罢了!

  气死他了,楚鸣鹤奋然转身,远远把周苏郁甩在后面一大截,气的发抖的背影像被摔了贞节牌坊的小媳妇,可怜又可笑。

  周苏郁哑然失笑,心想到底谁是1谁是0呀,还要他去哄不成……

  “哎呀别生气,我逗你玩儿还不行吗,别走这么快,我跟不上……”

  黑黢黢的隧道尽头远远传来一声怒吼,“滚!”

  草。周苏郁心想玩大发了,楚鸣鹤难道真被惹毛了?

  这人怎么这么阴晴不定,周苏郁心里又爽又有点害怕。

  他赶紧追上去,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回荡着,隧道口越收越窄,奇怪的标本壁画上面出现大小不一的血手印,还有兽类的尖锐抓痕,墙面变成精钢隔离板,怪叫声越来越清晰,贴着鼓膜飞过,地面被声波微微震动,仿佛囚禁着不可名状恐怖至极的怪物。

  说不害怕是假的,就算周苏郁经历了这么多奇葩事儿,胆子也大的超乎常人,但这次体感却很不一样——

  这个狭小隧道尽头里,一定埋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暗黑秘密。

  此时,怒气冲冲的楚鸣鹤脚步遽然一顿,脚下发出枯枝折断的闷响,好像踩到什么东西。

  这里光线昏暗,楚鸣鹤本来就心焦气躁,正要一脚踹过去,后背衣服忽然被一只手扯住,回头一瞧,正是气喘吁吁追来的周苏郁。

  因为跑的太快血气上涌的缘故,周苏郁的雪豹耳朵和兽尾全部显现出来。他身上还穿着那件破了洞的女仆装,肩上披着楚鸣鹤的军服外套,他跑太热把外套脱下来抱在怀里,女仆装的肩带都掉下来了,露出一片素白的肌肤,微长的刘海遮在额前,被汗意略微浸湿,显得诱人。

  周苏郁用右手小拇指把刘海别到后面,耸了耸肩,锁骨下面是若隐若现的淡粉色胸膛和腹肌。

  “你别老闹别扭了,我道歉还不行嘛。”

  目光掠了一下迅速上移,楚鸣鹤不响,从喉咙里哼了一声,不太想搭理他。可偏一转头,眼角余光便意外瞄见了地上被他踩碎的东西。

  周苏郁一把捺住他双颊把脸强势扭过来,与他对上视线,邪魅一笑,撅起嘴,“哥哥亲一个就不生气了,么么么……”

  “先别这样。”楚鸣鹤一掌拍到周苏郁满面春风的脸上,若无其事地隔开推远,直到一米安全距离。

  周苏郁扶额仰天长叹,“你还是像以前那样没趣,不如让魁雯那家伙出来,借用你的身体我来调|教它。”

  见楚鸣鹤脸色突变,周苏郁顺着他视线往下瞧。

  地上突然出现一只长满白色毛发的人手,上面是崩裂的血管,扩张到巨大蒲公英形状,四周树根似地散开,仿佛在微波炉里刚刚爆炸过。

  周苏郁马上冷静下来,单膝跪地认真看,脚踝沾到一些黏糊血迹,沉吟片刻,瞳孔猝然睁大,“基因复生,怎么会在这里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