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我◎

  不得不承认, 周苏郁的睡颜很乖巧,唇珠无意识陷进下唇,给人一种好欺负的错觉。

  楚鸣鹤很想知道是什么感觉, 周苏郁翻过身, 半边重量压他身上, 他及时扼杀这个该死的念头。

  只是漂亮皮囊引诱的臆想罢了。因为下一瞬间,周苏郁就将胳膊搭在楚鸣鹤的脖子上,隐隐动着的筋脉贴合喉结,甚至能感受到脉搏跳动的声音。

  比他要大几岁的人,却像个刚出生的婴孩。

  楚鸣鹤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壁炉旁边,一个清瘦的小孩歪着头, 手掌拄着下巴, 眼睛半拢着,睫毛镀光, 深陷沙发,看起来快睡着了。

  只在他进门的时候眼皮忽然掀起来, 然后迅速地黯淡下去, 可能认错人了, 他想。因为他们这时候还不认识。

  他好心地给他找了条羊毛毯,可周苏郁偏偏不领情, 醒来后总是骚扰他, 就像现在这样。

  就算睡沉了, 也要把一条腿扔在他肚子上, 把他当成抱枕, 头埋进他的脖子, 竟然伸出舌头, 舔了舔。

  楚鸣鹤差点把床板掀了。

  虎口捏住周苏郁的面颊, 压低声音,“你适可而止。”

  可周苏郁又怎会听见。他变本加厉,上嘴咬住他的锁骨,喉结上下滚动,发出模糊暧昧的声音,“好香啊。”

  这把他当什么了???

  有人进来,看到他们,然后退出去。直到动作来回重复了三四次,楚鸣鹤才注意到是张清亮院长。

  楚鸣鹤羞得想死遁逃走。

  然后听到有人轻笑,他像一具行尸走肉,僵硬无比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问:“你们给他吃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张清亮饶有兴致道:“一点催眠激素而已。”

  周苏郁的胳膊像细柳条似的,张清亮把它从楚鸣鹤的脖子上扫开,“你爸爸已经出来了,待在这里不好,张叔叔带你出去。”

  楚鸣鹤瞥一眼贴在周苏郁腕上的黄色警戒标签,“他很危险吗?”

  “是的。”张清亮把楚鸣鹤抱出来,从周苏郁的魔爪下解救出来,放到椅子上。罪魁祸首皱起眉,嘴唇抿紧,好像为失去了柔软抱枕而感到不爽。

  张清亮没有追究他为什么来到这里,“你们之前认识吗?”

  想了想,楚鸣鹤说,“不认识。”

  张清亮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他是我们重点观测对象,闯过很多次祸了。他不是你接触的人,小鹤,你不需要和他们有任何交集,你爸爸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楚鸣鹤咬了咬下唇,“他们身世也不差,都挺有教养的,我不觉得我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张清亮和蔼地说,“你这孩子就是倔。以后你就知道了。”

  巨大的金属壁映射两人的倒影,精密仪器转动的声音清晰可闻。心率监测仪上的波浪线有规律地跃动,反映主人睡得香甜,且毫无防备。

  周苏郁大剌剌躺在床上,眼皮没抬,却再次捉住楚鸣鹤的手。

  张清亮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拨开,语气却没有温度,“这孩子就是爱缠人。”

  楚鸣鹤盯着自己的手,余温让他心神不宁,“现在不能知道吗?”

  张清亮只留下两个字,“机密。”

  很快,楚璟成到处寻他的消息就传来,饶是楚鸣鹤有再多疑问:比如为什么建筑群长得像墓碑,这里的人都无精打采,为什么到处都是监控机器人,还有周苏郁到底做了什么,要把他扔进蛇宫。

  不过这些问题都死在胎腹里,楚鸣鹤被护卫兵强硬地接走。他对大总统父亲又爱又畏,不敢反抗什么。

  走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森冷的玻璃房像培养皿,半空不时划过白色监控机器人,走出来,才发现至少有十个监控屏,占领屏幕是同一个人。

  张院长站在床边,背着手,指缝里拿捏着一朵枯萎的白色玫瑰花。

  周苏郁眉目安静,躺在旁边,像一幅临刑前诡异的油画。

  花瓣被碾碎,散落在周苏郁的睫毛上。被无辜弄醒,盯着玫瑰花瓣,嘲弄地笑了声,“看不得我和别人亲近?”

  张清亮简短地说,“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接着翻开文件夹在周苏郁名字后打上标记,“第五轮测试已经在进行,这次你不用参加,好好休息,准备第六轮测试。”

  没等周苏郁说话,监察室的大门“砰”一声合上。

  护卫兵报告,“小楚少爷说有东西忘记拿了。”

  张清亮问,“什么东西?”

  护卫兵回答,“护身符之类的。”

  “小儿科的东西,叫大总统给他再弄一个,阿尔法星什么没有。”

  张清亮的头发根根笔直,眼睛却是下三白,卸掉和蔼笑容的伪装,总觉得充满精明的算计。

  翻阅监控录像,停在楚鸣鹤被周苏郁拉到床上那里,“谁放小少爷进去,怎么搞在一起?”

  护卫兵汗颜,“送食的门忘记关,小少爷就在门外。不知怎的,40号就把他拉进来,动作非常快,我们也没来得及发现。”

  周苏郁把人拉进来只是为了一起睡觉?是蛇宫把人憋闷坏了吗?

  不管怎样,张清亮大松一口气。

  阿加雷斯雪豹是美丽的,同时也是凶残的。好几个同样基因素的试验品因为没能克制住血脉的凶性,导致匹配全方位失败。

  通常一个上古灵兽的基因会同时给几个候选人,但成功的寥寥无几,全面崩盘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他看见周苏郁的时候,非常意外。

  他没有任何应激反应,与基因素融合良好,天赋一骑绝尘。

  张清亮拿出一个小遥控器,按下红色圆形摁钮,咔嗒一声,电子镣铐被解开。

  只要系统发出警报,毒素将会毫不客气地扎进动脉血管,同时产生刺激性电流,直到主体被麻痹

  他不想这么快失去周苏郁。毕竟是天姿上乘的“天使”。

  屏幕里的周苏郁抬起头,冲电子眼竖起中指。

  张清亮权当没有看到。

  这时,助理研究员急急忙忙打开门,拉下隔尘口罩。“41号不行了。”

  隔壁的研究室正在进行活体实验,41号是周苏郁的弟弟,注射体能强化素之后,出现了突变反应。他没能成功变成灵兽形态,停留在幼体状态,实验基本失败。

  “他弟弟是我们控制他的方式。先不要把真相告诉他,用实验阶段不同搪塞过去。”说着,张清亮拿过记录册,在41号后面输入“实验失败”四个字。完事后,递回助理。

  第五次测试安排在六月下旬,集体注射了强心素,这是对血脉融合的最后一轮考验。

  有了前车之鉴,闹得人心惶惶。每个人都害怕最差的结果,毕竟上一周张清亮已经表明,想回家就回去,他不会阻拦,但是代表着所有努力白费。还有一年就到最终考核,沉默成本太大,没人愿意放弃,于是都留了下来。

  隔日周苏郁就被放回去。

  一路上看向他的眼神很奇怪,不过他并没有多想,毕竟闯了这么多次“祸”。

  回到集体宿舍,顾戚风哭咧咧地和他说出大事了,肖诃好几次欲言又止,向来没眼力见的季绒也不说话,读懂气氛的杵在床边,明显遮掩什么。

  周苏郁眯起眼,她移开身体,让周苏郁过来。

  “苏郁哥,你要不先喝口水……”

  最让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周南晚变成了一只小雪豹,坐在枕头上,周苏郁和他大眼瞪小眼。

  竖起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比了个胜利手势,问,“这是几?”

  众人屏声息气,周苏郁脸上没有丁点波澜。自从蛇宫回来后,他好像成熟稳重了很多。

  小雪豹歪头,张嘴咬住手指。

  周苏郁用另一只手拍他额头,手抽出来,“亲哥也咬,我好伤心啊。”

  肖诃把手从兜里拿出来,终于开口,“你别这样,这只是实验初期症状。”

  肖诃一言不发看着他们。自从余彬礼事件后,整个人越发沉闷,周苏郁用拳头擂了一下他肩膀,“确定能变回来?”

  肖诃和趴在周苏郁背上的小雪豹对视,语气有点犹豫,“院长说的。”

  周苏郁冷笑,用纸巾擦手指,慢条斯理的口吐莲花,“鬼才信他。”

  然后眼神才回到肖诃身上。

  肖诃的背上长出两只螯肢,钳颚伸出铁钩一样的尖刺。最上面依附着树轮形状的毒腺,生长很完全。

  比较幸运的,肖诃的实验成功了。现在的他可以自如控制狼蛛的节肢,这种形态称为半兽态。

  季绒很惊奇,“蜘蛛精哥哥!”

  周苏郁伸手去摸,被一掌拍开,“有毒。”

  继续追问,“你真把蛇宫一锅端了?”

  “端了半锅,还没端完就被护卫弄出来了。他们估计很怕我,一个个见鬼似的。”

  不过说实在的,他盘腿坐在山包似的蛇尸上,身上全是血,确实像恶鬼。

  周苏郁将小雪豹搓圆捏扁,揉在掌心把玩,变成小雪豹的苏南晚别样可爱。

  “那些东西害人害己,根本不是正常人能整出来的玩意儿。我看张清亮就是一黑心变态狂,亏我之前还这么尊重他,呸呸呸。”

  嗷呜一声,小雪豹表示赞同。

  蛇宫关了五天,监察室又关了三天,周苏郁的身心疲惫到极点。就算此刻是笑着的,身体仍叫嚣着好好睡一觉。

  “这是什么?”顾戚风发现他手里攥着东西。

  周苏郁下意识说,“宝贝。”

  蓝毛小鬼说这是护身符,剩下的没听清,好像睡过去了。

  他好像摸到了小时候最喜欢的泰迪熊抱枕,又软又香,大概是梦吧。

  正撒癔症,广播声突如其来,“第六轮测试即将开始,请各位快速到缥缈峰,十五分钟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