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前,宁堔突然问一身随意打扮挎着个单肩包准备下楼的沈默:“你这有创可贴吗?”

  “嗯?”沈默先是没理解,但很快领悟过来,视线顺着宁堔脖子侧边慢慢朝下往肩膀处扫去。独属于男孩子的白净皮肤上,留下了几块红紫色的痕迹,非常明显,稍微有点眼力见都能察觉出是怎么回事。

  宁堔低头用手蹭了蹭脖子那一块皮肤,垂下的眼睫投出淡淡的弧度,露出笔直流畅的肩颈线条,接着又将两只手收进外套兜里,看着沈默一脸平静。

  已经从失控状态恢复正常的宁堔,看起来还是有些恍惚,在沈默肆无忌惮的注视下,也没有太多反应,而是面不改色地回视,好像大脑已经死机了一样。

  俩人就这么你瞪我我瞪你,足足站了有一分钟,跟玩123木头人似的,谁先动谁就输了。

  终于还是沈默意识到这样有点傻,重新看了眼宁堔脖子上的痕迹,说:“有,我去给你拿。”

  沈默回到房间,没一会又走了出来,说,“我帮你贴吧,你这也看不到位置。”

  宁堔点点头,看着沈默撕开创可贴外包装,接着低头朝自己凑近,脖子处传来沈默手上戒指微微发凉的触感。

  直到沈默给他贴好后,宁堔都还在晃神中,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抬手摸了摸脖子,问:“这回看不到了吧?”

  沈默点头,然后说:“看来我下次要注意点了,不能弄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什么意思?”宁堔这会脑子完全和失去思考功能一样,几乎是脱口问道。

  沈默靠在房门前,笑着不说话,漆黑的眼眸好整以暇看着宁堔。

  “意思就是,要不下次我试试腰腹或者……嗯。”沈默逗着宁堔,故意把话说一半留一半,“这样肯定不会被看到。”

  宁堔反应过来,思考了一下沈默的提议,点点头说:“都可以,脖子上也不碍事。”

  “哦,不碍事?”沈默顺着宁堔的话接,声调拖得很长。

  “嗯。”宁堔笑了笑,用手摸着脖子上的创可贴,“大不了多贴几个这玩意。”

  说完宁堔抬起眼,盯着沈默脖颈处,那块皮肤白得连颗痣都没有,要是咬下去或者舔一下应该感觉会很不错。

  宁堔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冒出这种想法,大概是每次被沈默啃的时候那感觉太微妙了,脑子会变得一片空白任人摆布,于是目光逐渐有些失神,直盯得沈默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

  “别看了。”终于还是沈默先崩不住,明明是他故意逗宁堔,现在反倒有种被宁堔勾着走的感觉,“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要把我一口吞了。”

  失去温和表象的宁堔,看起来十分有攻击性,盯着人看的眼神总不自觉透着股锐气,连宁堔自己都没发现。

  宁堔愣了愣,移开目光,又再次朝沈默看过去,没忍住乐了:“不好意思,这有点难住我了,吞不下。”

  “真的吗?那你要不试试一口一口慢慢来?”沈默一副要为爱献身的表情,凑过去在宁堔腰侧蹭了一下,非常直白的撩拨。

  “可以考虑。”宁堔点头同意,目光毫无躲闪地再次掠过沈默的脖子,又稍稍上移,恰好对上沈默低垂看他的眼睛。

  俩人这会离得很近,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觉到,僵持片刻,沈默脸上一热,头回感受到被人无所顾忌盯着是种什么滋味,于是退后一步,干巴巴扯了扯口罩:“走吧,带你出去喝奶茶,顺便散散心。”

  “嗯。”宁堔笑起来,沈默的反应让他觉得挺有趣。

  原来你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啊,默哥。

  直到出门后,宁堔又有些开始心不在焉,进地铁站过安检的时候还差点撞上前面的人,得亏沈默注意到伸手拦了一下,才避免宁堔直接杵着人家的背贴上去。

  “牵着我。”沈默透过口罩的声音传来,虽然这会已经过了地铁的早高峰,但毕竟是市中心,人流量还是挺大的,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挤散。

  当两个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后,宁堔才转过神,身边经过的都是行色匆匆的路人,没有谁将目光放在他们这两个十几岁高中生身上。

  宁堔在心里松了口气,试图将手从抽回来,平时没人的时候他们抱一下亲一下倒无所谓,这大庭广众的,宁堔莫名觉得有些心慌。

  他天生不喜欢被陌生人盯着看,而且这样有点太明目张胆了,就好像在告诉所有和他们擦肩经过的人,旁边这个是我男朋友,我们正在交往。

  谁知在宁堔不动声色使劲下,手却被握得更紧了。

  “没事的,没人会看我们。”沈默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低头飞快扒拉几下,将宁堔往自己身旁拽了拽,视线偏过去,“万一你不小心走丢了怎么办?我会担心。”

  宁堔笑起来,没再去挣脱被沈默握着的那只手,低头看脚下的地铁线路指示标,说:“又不是三岁小孩,不至于会走丢,你这担心有些多余了。”

  “至于。”沈默声音沉下来,顿了几秒,才淡淡开口,“之前不就是吗?走丢了快十年我都没找到你。”

  说完沈默目光看向别处,被口罩遮住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和平时一样。

  宁堔一愣,脑子里突然跟闪过狂风暴雨般的。

  这么多年过去,沈默一直在找自己吗?

  这个念头从脑子刚晃出来,宁堔就皱起了眉。

  还是说沈默曾经四处打听过自己,但又在每一次寻找中失望而归,最终不得已才放弃,然后一直到现在彼此又遇上。

  在这十年间,沈默从没忘记过自己,甚至还经常惦念着。

  而宁堔,早将沈默这个童年好友给忘得一干二净。

  一时间,宁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矛盾愧疚,想问点什么但问不出口。

  偶尔有迎面走来的路人,余光扫过他们,因为都戴着口罩看不到全脸,所以注意力总是先放在身高拔尖气质突出的沈默那边,然后才移向低着头的宁堔。

  “其实我有几年没在本市生活。”在站台等地铁的空隙,看着站台安全门上两个人的倒影,宁堔突然说,“那会跟着寄养的家庭去别的省生活,后来快上初中才回到本市,所以你应该是很难打听到关于我的消息。”

  打听到了也没用,宁堔自己都不能保证第二天早上起来,是不是会被通知又要换一个领养人,然后跟着新家庭搬到别的地方生活。

  和外面流浪的小猫小狗一样,这家借住几天,马上会被赶出来,再换另外一家人。

  “是吗?”沈默点点头,像是明白过来,“难怪那时候本市的学籍档案里都找不到你这个名字的学生,后来怎么回来了?”

  “啊。”宁堔继续盯着安全门上的影子,“换了个本市寄养的亲戚,就回来了。”

  安静了一会,沈默问:“你经常这样吗?被送到不同的家庭里生活。”就像踢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融入不到任何家庭中,也体会不到真正关于家的归属感。

  “是啊。”宁堔用手兜了兜口罩,将整个眼下部分都遮住,像是在掩饰什么一样转开头说,“反正到哪都一样,都是别人家,和我没关系。”

  沈默心里轻轻抽了一下,如果他当时能把寻人的范围扩出去到市外,是不是就能找到宁堔,然后将宁堔从那几年噩梦般的初中时光解救出来。

  可是生活终究没有那么多如果,发生的事改变不了,宁堔在这种居无定所的生活环境里,变得越来越不敢对人敞开心扉,只能靠蹩脚的伪装让自己融入到普通人之中。

  吃过太多苦,所以变得敏感自卑,不愿意承认自己身上的天赋与优点,甚至惧怕对外人展示。

  对宁堔来说,外界的目光总是带着极端的恶意。

  可能收养过宁堔的那些“家人”也是一样,从始至终都把宁堔当成了累赘,只想着怎么摆脱,根本不曾关注这个没有父母在身边的小孩,有着怎样闪光优秀的一面。

  之前沈默也疑惑过,以宁堔的学习天赋,怎么会念一个那样破烂的初中,即使发挥失常,随便一所普通中学对宁堔来说,应该都是可以轻而易举考进去的。

  沈默之所以没有问,是担心再次勾起宁堔那些不好的回忆,现在他算明白了,宁堔之所以会被送入那样一个初中,可能也和宁堔的寄养家庭有关。

  因为不是自己亲生的,所以随意将其扔进一个比职高好不到哪去的初中,让他自生自灭在学校里成天跟着一帮不读书的学生混日子,最好考不上高中或者中途辍学,这样九年义务教育完成后,还能省下一大笔学杂费。

  这种简单的因果关系,随便想一想就能想通,沈默甚至都不用想,从宁堔刚才那些话他就能马上领悟过来。

  除此之外呢,宁堔是不是在那些寄养家庭中受尽了白眼与冷落,小小年纪就尝到了现实下残酷的人情冷暖。

  没一会地铁进站了,闸门打开瞬间,等在站台的行人纷纷涌上地铁,宁堔跟在沈默身后,随着人群也挤上地铁。

  上了地铁人流才稍微分散,不像进出站口那么多,虽然有座位空着,但宁堔没去坐,而是站在靠近门的位置。

  那是一种自我防备的习惯,随时可以脱身而去。

  再说只有一站路,坐不坐都是一回事。

  沈默也杵在地铁门边,将单肩包垮在身前,和宁堔面对面站着,眼底带着似有若无的深思表情。

  直到头顶的广播机械性地响起,地铁缓慢朝下一站驶动,宁堔才问:“想什么呢?”说完不自觉将眼角弯起来,是那种对着喜欢的人所下意识表现出来的愉悦神色。

  两个同样一米八往上的人在门边那么一站,看起来比车厢门都高,想不引人注意都难,特别是沈默微微将口罩往下拉了拉,低声说:“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坐地铁,觉得挺新鲜的。”

  沈默刚拉下挡住脸的口罩,就有几道目光朝他看过来,那些目光里含着被十几岁少年漂亮的外貌所惊艳住的讶然。

  “嗯。”宁堔点点头,望了望车厢内零零散散坐着的人,撞上别人的视线后,才将目光重新对着沈默,“应该是你平时没什么机会乘坐这种公共交通,所以才感到新鲜吧。”

  宁堔想起刚才出门时,沈默家里的佣人早早叫了司机在下面等着,还是沈默解释说不用车送才算打发掉。

  沈默笑笑,伸出手想去拉宁堔,结果发现自己还是被人老盯着,于是笑容一收,重新戴好口罩转头贴着宁堔面朝着开门的方向。

  很快就到站了,下地铁后沈默迫不及待牵起宁堔的手,旁若无人朝着出站口走去。

  宁堔这次没躲闪,低头专心跟着身旁的沈默,甚至还有一下没一下蹭着沈默戴在手上的饰物,然后立马被牵得更牢了。

  从后面看,两个人穿着气质,已经不单单只能用扎眼来形容,光是周身那种挡都挡不住的少年感,就足够夺人眼球了。

  实则大多数人都是匆匆扫一眼,就立马见怪不怪将视线转向别处,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信息爆炸的时代背景下,这种男生间牵手的画面已经不足以让人驻足围观。

  再说了,又不是名人明星,互不认识谁又会愿意搭理你,两个人很快被淹没在人群中。

  只有极个别像是学生的年轻人会微微一愣,然后没忍住回头多看几眼,小声激动着:“哇,看起来好配啊。”

  —

  连续一周,两个人都没去学校,可以说是光明正大逃课在家,沈默也不在乎倪棠是不是同意,直接微信上发一句他和宁堔请假就给糊弄过去了。

  倪棠被沈默极为敷衍的请假方式给气得够呛,想来上课就上课,不想上课就随便拿个理由打发学校老师,简直是仗着自己成绩好在光明正大挑战她的底线。

  平时在学校,倪棠对沈默散漫的学习态度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的要求不高,能老实坐在教室不添乱就行。所以无论沈默上课睡觉还是玩手机,她基本不会去干什么没收手机或者批评处罚的传统教育模式,只当瞎了没看见。

  现在沈默自己逃课还不够,还带上宁堔这个作业按时交,从不迟到早退,上课连瞌睡都不打的模范好学生。

  这回倪棠确实不能不管了。

  开学已经过去快二十天,只有不到一周就是新学期的第一次月考,都高二了,班里学生还这么有恃无恐,丝毫意识不到高考的紧迫感,她这个当班主任的也该有点作为,不然一帮熊孩子跟着有样学样,还真不把她放在眼里。

  于是倪棠直接一个电话打到了沈默家长的手机上,简短地说明了一下沈默最近没来上课的情况。

  接电话的人听声音应该是个挺年轻的男人,对方先是礼貌地应付几句,又简短地询问了沈默在学校里成绩怎么样,得知沈默始终保持在年级第一后,马上说了一大撂感谢学校悉心栽培之类的废话,最后才表示他们那边会处理好。

  一通电话下来,倪棠全程被带着跑偏,嗯嗯啊啊了好半天,关于沈默无故不上学的事没来得及掰扯出个结果,电话就在对方温和的话语下中断了。

  挂了电话倪棠直皱眉,很明显,沈默她是真管不了,人家长都不把逃课当个事,好像只要不影响成绩随便爱干嘛干嘛。

  倪棠也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毕竟沈默的家庭背景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办公室里,倪棠背靠在办公椅上,拿着手机继续翻学生通讯录,找出属于宁堔监护人的那一栏,并且尝试拨通监护人姓名为叶秋梦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直接转语音信箱了,提示暂时无人接听。

  倪棠摁掉电话,盯着通话界面若有所思,果然还是打不通。

  事实上倪棠早几天就拨打过叶秋梦的电话,但不是无人接听,就是直接关机,可以说24小时都很难联系上人。

  一时间,倪棠甚至开始合理怀疑作为宁堔监护人的叶秋梦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毕竟在上学期,叶秋梦几乎是每周都会在固定时间打倪棠电话,询问宁堔在学校的情况。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宁堔家庭背景复杂,母亲死的早,父亲因为种种原因失联至今,宁堔被迫从小跟着亲戚一起生活长大,叶秋梦和宁堔只是收养关系。

  倪棠原本以为叶秋梦和宁堔有着某层血缘联系,否则怎么会比人正儿八经父母还要关心小孩在学校里过得好不好。

  上学期叶秋梦约了倪棠,还特意选在学校外的一个中餐厅见面,而见面的理由就是想和她这个班主任谈谈有关宁堔的事。

  第一次见面,倪棠对叶秋梦的印象是非常复杂的,叶秋梦比她想象中要年轻漂亮的多,应该说是那种在大街上走着,都有极大概率会被不同年龄段男性搭讪的漂亮。

  大概是保养得太好,倪棠一开始都看不太出叶秋梦的实际年龄,光从外表判断,可以说是三十出头,也可以说是不到三十。同为女性,倪棠也没突兀到直接开口问叶秋梦的年龄,话题始终围绕着宁堔在进行着。

  长达一个小时的见面里,倪棠发现和叶秋梦谈话间非常舒服放松,不会在说话途中突然被打断,更不会以一种家长滤镜的主观臆想去反驳倪棠作为班主任的建议。或者盲目地让倪棠多关照自家孩子,孩子要是不听话该打该骂都随便,只要将来能顺利考个好大学。

  因为遇到过太多这种家长,很多时候,倪棠联系学生家长或家访时,都显得非常吃力且疲惫,可以算得上见识过不同种类的中国式家庭教育。

  比如撒手不管完全放养式的,过于严格实施打骂教育体罚式的,以及仗着自家条件稍微好点,不把老师放眼里高高在上的,更多的是那种学生出什么问题都赖学校教育有问题的甩锅式家长。

  叶秋梦在倪棠说话时,全程都会认真倾听,过后又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对宁堔的种种担忧,并且希望倪棠这个班主任可以稍微注意下宁堔,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能够及时通知她。

  最后叶秋梦是这样说的:“倪老师,今天和您谈了这么久,我也看出来您是个非常负责且关心自己学生的班主任。虽然我是宁堔的养母,但我一直把他当成自己很重要的亲人在对待,不怕您笑话,宁堔也算得上我半个儿子。和他生活的这几年里,我还是比较了解宁堔的性格,虽然他不爱和人沟通,但其实是非常懂得关心人,宁堔是个骨子里就带着善良柔软的好孩子。如果不是因为性格太过柔软,他也不会遇上那样的事。”

  说到这里,叶秋梦眼眶微微泛红,又笑着说:“您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宁堔时,他又瘦又小,穿着不合身的衣服鞋子躲在一旁,看人的眼神都带着防备和不安。我当时就在想,这孩子得吃了多少苦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呢,直到我把他接回家,整整一年的时间,我都没看到他笑过。后来我就问他啊,我说宁堔你怎么不笑呢?在阿姨家过得不开心吗?”

  “当时……当时宁堔他是这么和我说的。”话到这里,叶秋梦语调带着哽咽,忙从包里拿出纸巾,“不好意思啊倪老师,我有点失态了。”

  倪棠忙说:“怎么会,当家长的心情我都能理解。”

  叶秋梦擦了擦眼角继续说道:“宁堔说,他不笑,是因为他一旦表现得太高兴,就会被人讨厌,还会挨骂挨打。那会宁堔还不到14岁,那么小的孩子,正是爱笑爱闹的年龄,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就觉得亏欠他太多了。只能一遍一遍地告诉他,以后都不会再有人骂他打他,他可以随心情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这话我不知道说了多久,后来有一天,宁堔晚上跑来我房间说他做噩梦了,说着说着开始哭起来,我当时就受不了,只能陪着他一起哭,最后反倒是宁堔来安慰我让我不要哭了。”

  叶秋梦:“所以倪老师,宁堔他真的是个好孩子。我和您说这些,就是想告诉您,宁堔他可能和其他学生有些不一样,他以前在学校经历过许多不好的事,我不希望这次重新回到学校会让他遭受到类似的伤害,这孩子确实吃了太多苦。”

  —

  午休时间,宋羽扬穿了一身灰绿色的工装,跟个绿王八似的吊儿郎当蹲在操场角落,盯着操场那些打球散步的学生。

  陆之衍有样学样,也跟着往地上那么一蹲,平时看着挺正经一人,这会倒像个十足的街头混混,微微眯缝起眼瞟着不远处。

  “你确定把人叫到这里没问题?万一不来怎么办?”陆之衍随手捡了颗鹅卵石,一边朝水泥地上写写画画,一边问。

  宋羽扬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陆之衍在画些什么,干脆继续往操场瞅过去,说:“你就等着看吧,我已经让人传过话了,丫要是不敢来就他妈是孙子。”

  陆之衍顿了顿,笑起来,接着扔掉手里的鹅卵石转头看向某处。

  “是他们吗?”陆之衍拍了把宋羽扬的肩膀。

  还在四处乱瞅的宋羽扬转过来一望,因为离得远,一时没看清来的几个人到底长什么样:“等他们走近点,找找看有没有个叫王超的。”

  “王超?”陆之衍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字,干脆站起来朝那几个人看着,身高腿长的人瞬间和蹲下相比,气势都上来不少。

  “把邢舟给揍了的那孙子,就叫王超。”宋羽扬也站起来,发现那几个人真朝他们来了,没忍住骂道,“操,叫了这么多人来撑场面,怂逼。”

  陆之衍觉得王超这名字着实普通得有些过头,眼看着对面那七八个人越走越近,领头的男生甚至已经开始活动手腕了,突然感到有些兴奋:“一会他们过来你要动手吗?”

  宋羽扬没有马上回答陆之衍,说实话他心里也挺没底,谁成想一破高一的竟然能叫上这么多人,原本他只想口头警告威胁来着。

  正在宋羽扬犹豫不决时,陆之衍突然猛地将他一拽,喊了句:“打不过的,快跑!”

  宋羽扬一愣,眼看着陆之衍拽着他撒丫子就往操场跑道上人多的地方跑,身后传来几声怒吼:“你们他妈给我站住,别跑!”

  宋羽扬跑着跑着抽空回头看过去,发现那七八个高一的紧跟其后,个个不要命地追在他们后面,看起来怪吓人的。

  “操,陆之衍你是不是有毛病,干嘛拉着我跑啊!”宋羽扬终于反应过来,一边跑一边吼。

  跑在前面的陆之衍回头看了一眼,也跟着喊:“不跑等着被揍啊,宋宋你能不能长点心,别废话了,赶紧跑!”

  “叫你别跑了听到没!穿绿色衣服的王八!说你呢!”身后那帮高一的不依不饶追着,惹得操场上一群男生连球都不打了,干脆看起了热闹。

  宋羽扬气得不行,但又不敢停下来,脑袋冲天骂骂咧咧:“你才王八,你全家都是王八!老子这套衣服八千多,一帮没品位的臭傻逼!”

  陆之衍听完狂笑起来,还差点被自己的脚给绊倒。

  于是操场跑道上出现这样戏剧性的一幕,两个超过一米八的男生在前面玩命似地跑着,他们身后跟着七八个身高从一米七到一米八不等的高一学生,打老远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参加什么八百米赛跑。

  “跑前面的不是宋羽扬吗?这是玩什么呢,老鹰抓小鸡?”围观的学生里有几个高二的认出宋羽扬,乐得不行问身旁的人。

  “谁知道呢,不过他们干啥要围着跑道绕圈啊,这追到什么时候去,直接抄近路从球场穿过去不是很容易就追上了,真他妈够蠢的。”有个男生一脸无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