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德斯队长……”
旁边的人在旁边小声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沈之初将碾碎的药草抓起来,对他耸肩:“况且现在也别无他法,为什么不试一下?”
伊德斯站起来,这才看清他的身高,比自己要高上很多。
医疗队里见到那么健壮的肉食动物,确实是小概率了。
“刚刚我看你放了鹿交草,它所挤压出来的汁液不亚于在伤口上撒盐,平时只能作为口服的药。”
他说的信誓旦旦:“如果我已经知道了结果,为什么还要尝试?”
沈之初轻轻挑眉,他不是好欺负的人,面对如如此高大的人也不退:“那你是没有看到我加入的其他药草吗?什里株可以很好的将鹿交草中和,而发挥出止疼的药效。”
“……”
伊德斯沉默片刻,这种方法似乎他从未见过,没有人能把这两种习性完全相反的药材联想到一块。
期间,沈之初已经将药草裹在纱布中,隔着另一层薄纱包住伤口。
伤患只感觉到伤处凉凉的,被炸伤的灼烧感正慢慢缓解。
疼痛是不能完全避免的,但现在他看起来会好受一些。
看患者的哀嚎慢慢沉默下去,光看表情就知道刚刚的疼痛已经好了不止一点。
沈之初莫名有种赢了的舒畅感,“伊德斯队长,这方面,还是要看专门的人做,如果你真的不了解的话,就不要总提意见。”
方才被否定的不悦感此刻得到了释放。
“……”
在这种环境下使伤者得到完全的治疗是不可能的,将痛苦减轻就已经是最大的奢侈。
“你倒不像你的长相那样看起来好欺负,或许确实有几分本事。”
伊斯得没有纠结刚才的不快,但也没有露出友善的笑来缓解尴尬,这样显得有些生硬。
这里的哀嚎平息,别处的哀嚎却仍未停止。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放下私人恩怨,忙起工作来。
伤者好像怎么都医治不完,前线的战火似乎也永远都不会停歇。
夜幕降临,帐篷里只亮起几站昏黄的灯,前线终于熄火了。
这一切瞬间变得万籁俱寂。
几只飞蛾扑飞在灯泡边,多了几分苍凉感。
前线传来的消息似乎不太好。
隔壁帐篷传来喧哗声。
沈之初预感不妙,赶忙前来查看。
“要是别人的还好,陆队长的伤势也敢耽搁!”
尚且年轻的女孩站在对面有些不知所措,对上肉食动物高大的身材她就显得更小了,楚楚可怜。
“你到底会不会做事?”
沈之初这才看清,人群之中坐着的是陆商。
他从始至终并未开口说过话,但身边的士兵却咄咄逼人。
被训的女孩正是莫克尔。
她微微低下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本来就紧张,刚刚的失误直接让陆将军的伤口被再次撕裂。
见他们还是要不依不饶,沈之初皱眉。
怎么都怎么护主儿?
话说上头应该是还有一个将军,陆商只是队长罢了。
“出什么事了?”
沈之初的声音让他们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
“你谁啊?”
士兵自然是不认识他,但陆商可不能不认识他。
“支援医疗小队队长,沈之初。”
他平静地介绍自己。
“我还以为是个女人,战场不适合留长发。”
还没等沈之初回话,走来了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他满脸沧桑,说话沉稳。
身上穿着防护服让他看着更加高大了。
“……”
沈之初知道这人,正是这支大军队的领头将军,吴克。
“你们还有力气闹吗?”吴克转而去斥责喧哗的几人。
沈之初下意识摸了摸扎在后头的长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长得更长了。
莫克尔才是真正不知所措的人,她下意识望向队长。
队长也反应过来给她对应,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如果是有什么差错,我会好好纠正,这次并未造成很大的损害,也请陆商队长不要计较了。”
陆商抬眼看他,微微一笑:“怎么会。”
沈之初回之一笑,不知为何,现在看到陆商的笑脸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人越靠近,就让人觉得越深不可测。
莫克尔被沈之初代到更远的地方,她才忍不住了小声抽泣起来,她的耳朵都无意间冒出来了。
看得出来,她真的害怕。
小巧的鹿耳无力地垂着。
“我的手都在抖,我好害怕自己会死在这里。”
沈之初一愣。
战争不是游乐园,虽然医疗处与前线有点距离,但听着炮弹的轰鸣,说不怕是假的。
他抬手去摸女生的脑袋:“别担心,前方的无数勇士会守住前线的,相信他们,好吗?”
莫克尔依旧垂着头,看样子,她并不能完全相信。
她年纪还小,十几岁,惜命是正常的,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去经历。
“你好好做手上的事,等结束后一切就好啦。”
沈之初又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放在她手心。
莫克尔微微抬起头,她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是弥漫在脸颊上的粉红。
“队长,谢谢你。”
“不客气。”
沈之初对她笑笑,但真的不可再停留了,那边还在等着他。
“沈队长对自己手底下的人还真温柔啊。”吴克坐在火边,对他笑。
“吴将军辛苦了。”沈之初答非所问。
他们本来就是要对接见面的,但如今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了,战况欲裂,他也自觉了解了大概的伤情。
吴克似乎从一开始就盯着他的长发:“堂堂男儿,为何要留那么长的头发。”
沈之初的头发若是散下来,已经过肩了,比之前长了不少。
吴克接着说:“战场上,不适合留那么长的头发,难道,你留那么长的头发,是为了讨陆将军的欢心吗?”
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爽朗得没有一丝尾音,这也可以听出他的话里没有针对,只是打趣着。
沈之初却有些不自在,“当然不是,我想我这头长发,是为了母亲留的,但她如今已经过世。”
吴克的笑收敛了回去,脸上却没有因为戳到人家伤处的难堪,只是还微笑着说:“战场上,不适合留那么长的头发。”
沈之初转头看他,发现那双带着烽火,经历过许多的眼中,带着认真的意味。
所以,他没有在反驳什么,只是起身:“我要去忙了,吴克将军。”
“去吧。”
沈之初不知为何吴克会一直强调自己的长发,但也已经习惯了大家对他长发的评价。
长发在战场上几乎少见,更何况是一个男人。
他自从母亲去世后就开始将头发留长,这对他来说,是缅怀的一种方式。
留着和母亲一样的长发,当发丝落在脸颊旁,就总会觉得身边之人还在。
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没有考虑过剪掉。
前脚还没进帐篷,一道烟雾划过黑夜的长空,随后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阵刺眼的白色光芒在天空炸开。
瞬间白光就把人的眼睛刺激地睁不开。
后方的军营被整个照亮。
—
伴随着的是一阵长而细的鸣叫声。
沈之初紧闭双眼,被这光亮刺的头晕,眩晕过后,眼皮前的白光总算暗下去。
睁眼后的几秒才恢复视力,里面的人不知道怎么样,但外面的人无一不被这光刺了眼。
终于结束了。
但那是什么?
想着时,后方早已一阵骚动。
“集合,前方来报,敌军发起总攻!”
……
这样的播报重复喊了好几声。
沈之初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敌军的干扰信号弹,估计越前面的人被刺激得更惨。
从前只在某本书上无意间见到的东西,在现实中也经历了,他不禁一阵头痛。
莫克尔那边没有再出什么乱子,沈之初也全身心投入到医疗工作中。
医疗资源是越用越少,伤员是越来越多。
沈之初预感不妙。
本以为夜间休战可以暂时有时间去处理伤员,不料敌方竟发起总攻,真实打得人猝不及防。
这夜,注定漫长。
沈之初还没来得及进入帐篷之内。
轰——
猛然间,地动山摇。
“发生了什么?!”
能听到里面很多人一时间问初的同一句话。
即使是前线的威力再猛,也不至于撼动到他们后方如此严重。
能感受到地上的泥尘弹起,飞扬。
沈之初的心跟着震颤了一下。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又是一声巨响。
这次,帐篷崩塌了,包括一些七零八碎的医疗器材,各种玻璃碎裂的声音能清楚地听到。
霎时间,一片狼藉。
沈之初也被震倒在地,能看到背后依靠这的山被炸开了一个口子。
这并不是威力很强大的弹药,不然或许会更严重。
抬头看,能见到山的缺口冒着几簇火,加上冷风,估计很快就要烧山。
陆陆续续能见到帐篷里有人艰难地爬出来。
直接攻击后方,那么大概就能知道前线已经凶多吉少了。
这是沈之初第一次碰见这样的情况。
应证了那句话:战场就是战场,永远不要觉得侥幸。
愣了一瞬。
健全的人自然不会被帐篷压到,那么仪器,不能动弹的伤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