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茨的降水今日来频繁,阴沉的天气多了起来。
沈之初起得特别早,一是因为紧张,二是因为他的睡眠质量本就不好。
昨晚就将大褂叠好放在床头,如今傅均私人的宿舍的房间,也是他常造访之处了。
还是凌晨,连六点钟都不到。
他从未给别人讲过课,有一些问题自己都要请教,但他也不会因此退缩,机会既然到了眼前,就没有怯场的道理。
医院二十四小时值班,但专家们的办公室以往都是黑着灯的。
起得早,不如再练习一遍课程。
只有四十五分钟的时间,他还要把握进度,要刚好讲完。
一道黑影匆匆撞上他。
对方身材看着娇弱,应该是女孩子。
“不好意思。”他急忙道歉。
女生也没回话,只是摆摆手,快步走了。
“……”沈之初回头望了一下女生离开的背影,之后消失在黑暗中。
他忽然觉得身边阴森森的,虽然他不愿承认,但他本来就有些怕黑,只是逞强不愿对外人说。
黑暗走廊的路他只觉得格外的长。
傅均给了他备用钥匙,插入之后还没有旋转,门却直接开了。
!!
沈之初赶紧进去查看,里面却并没有想象中那副遭了贼的乱象,一切物品还是原封不动。
可他还是眼皮一跳,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因为傅均经常作为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人,根本就不会忘记锁办公室的门。
他慌忙去找文件夹,最显眼的桌面一览无余,不见踪影。
他昨晚交到傅均手上,希望他能在资料上做一些特别的标注,好让他在授课时显得更游刃有余。
按理来说,博士不会将他的备课资料带走。
不安的预感在他心中狂跳。
……
他仔细翻找每一个可能会放文件夹的地方,通通没有。
站在原地愣了一会。
他感到很悲哀,为什么总有人针对自己,一有什么算得上是好的事发生在他身上,总有人要去推翻。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特别乐观的人。
并没有预料般那样慌张,他坐了一会 头又开始痛了,睡眠少带来的疲惫此刻也包围住他。
傅均来的时候,他打开门,知道沈之初早就到了。
入门,却见青年失神的坐在床边,外面的雨似乎都飘到了他的脸上。
吓了一跳,赶紧上去捧住他的脸,“怎么了?一大早就这么坐着?你昨晚没睡觉吗?脸色特别差。”
沈之初摇了摇头。
他自认自己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但他一直以来都过得很累,甚至对不幸麻木了。
比如此时。
“博士,我资料被偷了……”
最后三个字原本是要问“怎么办”,但他却顿住了。
因为授课不久后要开始,本来就不自信能讲好的课,现在真是连最后的依托都没了。
傅均惊诧,有谁敢来专家办公室偷东西,一直以来,从未有过。
这个人明显就是针对沈之初来的,不过敢偷到他头上,想必对方已经丧心病狂。
“找过了吗?”
“嗯。”
他不信,又翻找了一遍,会差把办公室给掀了。
但文件夹确确实实不在。
博士是个沉稳派,他知道此刻的沈之初只剩下伤心。
他过去轻轻抱住对方,拍拍后背,安抚道,“没有这个,你就讲不了了吗?”
沈之初的声音因为这一个拥抱有些哽咽:“我不行,我没有讲过课,我……”
“停。”傅均又转为捧他的脸,双目对视,“你是我手下的人,你会差吗?不要轻易否定自己,不管这次讲得好坏与否,你都是的人。”
沈之初的眼中漫着着氤氲,此时已是一层亮晶晶的膜般。
他在傅均来之前,连流眼泪都麻木了,此时,心中的感动不言而喻。
傅均给他肯定,扶持他,鼓励他,想到先前陆言直白的让他走后门,他瞬间就明白了自己想要说的是什么。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都是权利,身份,只是想有一个人在身边,爱他,温暖他。
陆言不懂体会他的心境,而他也经常弄不懂对方到底在想什么,或者想要什么。
或许这就是他们经常吵架闹矛盾的原因。
“我跟你一起,重新标注一些重要部分。”傅均正了正神色。
“好。”沈之初再次用力抱了对方一下。
最后做出来的是简约版,先前辛苦的备课,没有了图片,也没有了详细的介绍。
沈之初还是忐忑。
傅均亲自把他送到了会议室门口,里面坐着的还有另外的专家,昌元白老先生就坐在其中。
他们普遍都带着想看看这个新人的眼光来旁听。
陈立也在其中,他今日对沈之初的眼神带着躲闪。
授课无非就是把自己知道的教出去。
沈之初想到傅均的鼓励,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底下十几双眼睛带着审视,求知,质疑等各色各样的眼光,能把一个新人看得喘不过气 。
他对自己并不自信。
但只要一触及到药草的相关知识,他好像是在茫茫沧海中找到了信标,因为这个领域,就是他所擅长的。
“老师,我们怎么知道长什么样呢?竟然一点图片都没有吗?一般老师都会带图片的吧。”
一个学生有些为难地提出意见后,别的同学也开始交头接耳。
“对啊……听了二十几分钟还是云里雾里的,用那么多专业词,谁听得懂啊。”
“这个老师的手在抖哎……”
“本来他就不专业啊,不知道为什么能来讲课。”
这些话统统传入了沈之初的耳中,场面变得嘈杂,连后面坐着的专家都刻意咳了两声。
他有一瞬间的慌乱,他的手撑在前面的演讲台上,控制不住的发抖。
他怯场了。
“不管讲得好坏与否,你都是我的人。”
傅均的话传入脑中,好像此刻在他身边安慰他一般。
敲了敲台面,底下识相地恢复了安静,他们齐刷刷地把眼光放在老师身上。
“我更希望你们能通过想象的方式,在心中构造出一个样子来,以你自己特殊的方式去记,我想,通过我所描述的,与你们所想出来的,差别不会很大。”
“也请大家不要质疑我,我能站在这里,必然是有能力站在这里。”
沈之初的脸色严肃,不自觉染了些威严,将下面的窃窃私语镇住了。
其实他都要紧张死了。
好在实习生们还真吃这套,之后的二十几分钟里,他调整了一下,将所讲的与现实生活结合在一起,这样就好明白很多了。
……
与此同时,傅均在监控室,他不能对这件事置之不理,这次潜入的是他的办公室,若不严惩,以后还得了?
况且,他病人的记录单也不见了,若病人的资料泄露,单他,单医院,都不够赔的。
但现场基本采取不到有用的信息。
唯一的指纹与痕迹,都来自沈之初。
傅均相信,这绝对不可能是他。
凶手特意避开了监控区域,应急灯能照到的地方都没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
“老师,你讲得挺好的。”
“谢谢。”
陈立下课后立刻堵住沈之初。
他松了口气,看来还是有人认可他的,这堂课并没有那么遭。
将手往后背了背,以免被发现还在抖的手。
“老师,我想拜托你件事。”陈立搓了搓手,带着笑。
“只要我能做到。”沈之初对眼前这个对自己示好相处了几天的小护士基本没有防备,况且,他是在下课后第一个出来认可自己的。
“能陪我去仓库室拿大褂吗?我不太熟路。”
“可以啊。”
陈立在得到肯定答案后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他扶了扶眼镜,笑着道谢,“那就麻烦老师带路了。”
带到之后,陈立匆匆告辞了,走时还在平地绊了一下。
沈之初下意识想上前一步扶,但对方已经快步走掉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些说不上来地不对劲。
这条路平时没什么人会来,此时接近中午,午休让这条路变得空荡荡的。
前面的一间门开着,门上贴着标语:仓库2。
这是二号仓库。
他正想和傅均好好说说上课的事,路过敞开的仓库门,猝不及防的,一双手将他恶狠狠地推了进去。
忽然失去重心,让人来不及反应。
他就这么重重跌在瓷砖地上,浓烈的消毒水味儿侵入鼻腔。
他不顾腿上的钝痛,急忙想要上去拉门。
可已经为时已晚,对方几乎实在推的一瞬间就把门关上了。
余音只留下沉沉的铁锁声。
……
沈之初在黑暗中愣了一会,望着门,他不再只是感到悲哀了,转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气愤。
真是弱惯了,所以谁都想来给他一拳是吧?
只要他能出去,一定要亲自惩戒这个偷走他备课,将他关仓库的人。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要怎么出去?
————
警察已经到了,他们只在现场提取到了沈之初的指纹。
奥斯奇帝国的警署只有主城阿尔茨的最不成文。
他们要求对沈之初进行审问,沈之初也是受害者之一,但,只要在24小时内见不到人,直接判他有罪。
傅均气得牙痒痒,早知道不该请警察。
沈之初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但现在,他到底在哪?
据说是下了课之后就不见了人影,也没有见到回办公室,以往就算回家也要向傅均申请,得到批准后才会离开。
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今天不用等太久吧~(求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