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徐徐而落,每一片,似乎都透着银光。
陆言心一跳。
沈之初眼下粘上雪花,随后融化,与泪混在一起。
他伸手拂去泪珠,略微粗糙的指腹划过青年白嫩的皮肤。
双方眼中倒映着对方的脸。
顶楼的灯光昏黄,似乎也是醉了。
“我堂堂大将军,打过无数场的胜战,你是我唯一肯投降的人。”
他语中含着热气,声音低沉,像哄小孩般对着沈之初。
“我错了,好不好?”
“……”
沈之初的眼中闪过一瞬的光,好似是天边璀璨璨的星光。
一向高傲的人一旦低下头来,眼前的这个人让周围的景物都变虚幻了。
“好……”
陆言捧着他的脸,双唇缓缓贴合。
沈之初的唇如同被碾碎的葡萄,触碰时,柔软,湿濡……
有雪落在他们身边,像是夜里的精灵。
……
——————
并没有宿醉,所以翌日,沈之初的记忆反而尤为清晰。
甚至记得,陆言背自己回旅馆。
但,回忆里的主人公却不见人影,只托了一个人来打报告。
留下纸条。
“乖乖回家,害你的人,我自会处理。”
沈之初瞧见纸条上的字迹并不算完美,带着几分潦草却俊逸的字迹,能联想到本人的那股强势。
害我的人……
做的标记忽然全部消失,导致他差点就葬身冰窟的人……
他不笨。
带他上山并且知道他上山的只有一个人。
只是需要一个验证。
收拾了行李,趁着晴天准备回主城阿尔茨。
外面依旧有热情的导游们在揽客,徐渡本是最显眼的那位,这也是一开始沈之初能与他合作的原因。
这位相貌姣好的少年热情,奔放。
但今日,却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车站,他带着行李等着发车。
不远处的角落,他看见,一位少年浑身带伤,带着一位奶奶坐在公共的长椅。
奶奶眯着眼,似乎是看不清东西,少年拎着塑料袋。
“奶,今晚吃面吧。”
“……”
“明天带你去医院拿药,现在我们有医药费了。”
“……”
奶奶始终不回应,她好似听不见声音。
沈之初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距离不远,周围人流不多,只要少年抬头,就能看到,这里的一对目光。
徐渡抬眼。
他脸上僵住,似乎连伤口都僵得凝固了。
“……”
陆言虽然恨,但并不是会对普通百姓使用暴力手段的人。
沈之初缓缓走去,徐渡也没有要跑的意思,只是还站在原地。
“对不起,是我的错,但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
“什么?”
什么钱?
徐渡犹豫了一会儿,最终选择沉默。
“渡渡……谁啊?渡……咳咳咳咳!”
沈之初:“……”
徐渡没有回奶奶的话,他拍了拍奶奶的背,她又平静下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身上的伤哪来的?”
“我被送到了警局,里面管事的见我不到年龄,打了我一顿把我丢出来了。”
“……”
“你觉得很可惜吧,只被打了一顿。”
沈之初忽然觉得,这并非是对方想做的,因为他的眼神中,有着真正的罪恶不该有的——深深的愧疚。
那这件事情,要追溯的可就深许多了。
但看来,徐渡已经在陆言面前把所有都认了。
“这并非出自你的意愿,”沈之初对眼前的少年下意识带了几分同情,像是在看以前的自己,“想害我的,另有其人,对吗?”
徐渡对这猜想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反而认为,他像是能推理出来的人。
“因为你需要钱。”沈之初淡淡道。
“她跟你一样,姓沈。”徐渡舔了一下嘴角的伤口。
沈之初沉默了一会儿,心中了然。
车站传来播报,他要登车了,收下最后一句“对不起”,他告别了川望雪峰,告别了这个伤痕累累的少年。
所有的事情都有一条线,顺着它,慢慢挖到源头,发现,罪恶的本身还是曾经的扎过自己的刀子。
这样,也似乎没什么好恐惧的了。
沈之初忽然发觉,自己一路走来,本就磕磕绊绊。
这个世界本就不希望他好。
……
——————
“哇,小初太厉害了!”
沈之初心情不太好,明明路途并不奔波,却还是觉得无限的疲惫。
简单交代完之后,就打算回去休息。
他现在总是隐隐的头疼。
揉着太阳穴想要缓解,脑中思索着头疼的病症,迎面撞上来一个人。
“抱歉!”那个人立刻道歉,随后看清人后,“之初?”
沈之初被撞得清醒了几分,见来人长着和陆言几乎相近的脸,对“之初”这样的称呼有些恍然。
“啊,”陆商愣了一下,不好意思道,“我可以叫你之初吗?因为年龄差不多大,这样叫亲切一些。。”
“可以。”沈之初礼貌地点头。
但这样的称呼,和陆言就一样了,难道陆家的人都喜欢叫人名字的后面两个字?
“要回去吗?”
“嗯。”
“我送你吧。”
沈之初摆手,“不用那么麻烦你。”
他可不想再沾上陆商的气味儿了,要再承受一次病房那样的压迫,他不情愿。
“不麻烦,”陆商笑道。
他的笑轻松,温和,如一道灿阳,让人心生暖意。
应该很少人能拒绝这样的笑吧?
沈之初盯着他,“那好吧,谢谢。”
先前陆商一直叫他嫂子,如今换了称呼,还分外热情起来,他有些不习惯,也不自在。
毕竟对方的脸和陆言的太像,昨晚,他们在顶楼还……
陆商的黑眸深邃,仿佛能看穿人的心思。
“你现在不会认错我和哥了。”
“有可能还是会。”
沈之初如实答道。
陆商从后视镜里看过来,眼神中满是打量,“哥很喜欢你,他从来没有对一个人那样过……”
声音顿了顿,带着玩笑的意味:“包括我。”
沈之初心中有着不明意味的怪异感,随便应付,“这样吗?”
陆商:“嗯。”
他的目光移开,沈之初才暗暗松了口气。
上次要叫他“哥”,现在又要叫他“之初”,还真是想一出干一出。
“如果我也能和哥那么亲近就好了。”临走前,陆商开玩笑。
“你们本来就亲近的。”沈之初勉强扯出一个笑,他的直觉告诉他,不对劲。
目送陆商开车离开,回想起他的眼神,敏锐的仿佛在看猎物。
……
————
夜里,沈之初心中忽然上来一阵的后怕。
这个害他差点丧命在川望雪峰的人,若是和他一个姓,那么,他心中已然有了人选——沈玥。
手段如此恶毒,甚至远远超过了以前的程度,要治他于死地。
他只要一想这些事情,头就开始发疼,仿佛它们在敲打自己。
他知道,和陆言结婚,沈家更是不会放过自己了。
……
出来了那么久,没想到还是要被暗算,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但到底要怎么做,他心里还没有个计划。
他从不会想要把自己放在一个弱小的地位,要强也好,逞强也好,他不能放纵那些伤害自己的人继续逍遥。
“少爷,您的电话。”
下人招呼轻敲他的门。
沈之初下楼,握起手柄,将听筒的一方对准耳朵。
本以为会是陆言打来,对面在确定是他后,轻飘飘传来一句问候。
“……”
他皱眉,刚刚还在想的人,如今打来了电话。
“你命还挺大。”
“你是承认了吗?”
沈之初的语气一向这么硬,沈玥也习以为常了。
“反正你又没有证据。”
“……”
他确实没有证据,一想到对方嚣张的嘴脸,他心里窝火,但语气还是一如往昔,只是冰冷地警告:“你别太过分。”
“你不就嫁给了陆言吗?现在真以为你翅膀硬了?”
沈之初还没有回话,对方的语气就变得暴躁起来。
“要不是因为沈家,你以为你有那么好命吗?陆言凭什么选你?还不是因为你那张像女人的脸,还留长发。”
“……”
沈之初好像知道对方的软肋了。
“因为你丑。”
“哈?”
那边的呼吸似乎都停了一瞬,似乎从他嘴里听到了什么大言不惭的话。
“因为你丑,所以陆言不选你,你就别总是瞎想了,可以吗?”
他骂人,从来都是直白,又干脆。
这次沈玥特意打电话过来挑衅,反而吃了亏,她知道沈之初嘴毒,那张看似人畜无害的脸,却倔得要命。
沈之初有了底气。
既然对方已经亲口承认了她是这件事的主谋,那么这件事更不能善罢甘休了。
否则,来日,还不知道要想什么办法针对他。
这件事情正想着,电话铃再次响起。
沈之初沉了一下气,再次把电话接起。
对面的声音却不再是沈玥,而是别扭且略显苍老的男声。
“之初啊。”
“……”
是沈父。
这个声音叫自己那么亲切,沈之初不知为何,有一阵反胃。
今晚真是开了大会了。
“什么事?”
他的语气明显不耐烦,亲生的父亲,流水的感情,从未对自己负过责任。
对方听出来他语气中的烦躁,声音竟然弱了些,带着讨好的意味,别别扭扭地吐出六个字:“可以帮帮忙吗?”
作者有话说:
老婆们,最近只能这个点更新了???
下一章预告一下:爽
因为比较着急 有错字请指出(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