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的天空,将暗不暗,乌云迫切的想要遮住亮白的天空,却始终遮不住最后的三角区域,白亮的三角露出,像一道不堪俗世想要冲破乌云的天光。
这场比赛开始没多久,事故就发生了,事发突然,却是意料之中,从他们同意这场球局起,阴谋就已经开始。
大盘的左眼被李家冒的手肘打中,眼角一片全红了,大盘捂着眼睛痛苦的坐在地上。
李家冒是故意的,当时球已经弹到篮筐的另一边,大盘也开始往后撤,但就在他们都跑向另一边篮板时,对面理应去抢球的五个人却围到了大盘旁边。
“操,这帮逼打黑球。”鲁申气得快炸了,这群人一次次的挑战他们,他们却不能还手。
“怎么样。”颜祁蹲下来急切的问。
大盘移开手,试着挣开眼睛,微微颤颤试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成功,“眼睛有点睁不开。”
颜祁扒开他的眼皮,眼睛已经充血了,红的可怖,“你下场,别打了。”
“不行!”大盘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们四个怎么打,我不下去。”
“下去,没必要为了一个比赛赔了眼睛。”颜祁态度强硬。
“祁儿,这不只是比赛,”大盘说,“他会提什么要求暂且不说,如果不答应,刀入体三寸,这不是闹着玩的,四打五,就算你球投得再准,我下去的话,这场比赛必输无疑。”
“不行……”颜祁依旧强硬拒绝,大盘如果再上场,肯定会被针对,到时候就不止伤到眼睛这么简单。
大盘知道颜祁的倔脾气,于是服软道:“一会儿我不持球,拿到球就传给你,他们就不会来针对我,我相信有你在,十个球很快就会结束的。”
颜祁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盘哥,我不想让你用受伤来换取比赛的胜利,我做不到…………你就听我一次吧。”
大盘也沉默了,他知道颜祁在担心什么,李家冒是冲着颜祁来的,如果他真的出事了,颜祁内心的愧疚比让他刀入三寸还难受,但是……。
就在气氛僵硬不下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打破僵局,“我替你。”
像是天冷时的一把火,像是口渴时的一杯水,又像是饥饿时的一碗饭,抚慰了每个人焦躁不安的心。
一直坐在旁边观战的宋一走近他们,原来他一直没有离开。
“你……可以吗?”冯野担忧的问,毕竟宋一虽然优秀,但他还从来没听过宋一参加过什么和球有关的比赛。
“他眼睛肿了,再打下去可能会出事。”
颜祁朝他看过去,宋一神色淡然,没有救人于水火的大义凛然,也没有知难而上的害怕之意,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帮忙打场球,而不是参加一场暴力肆意的赌约。
“谢了。”宋一的淡然让他安下心来,再怎么样,这场比赛的实质还是篮球,只要赢了就好。
“鲁申防那个壮的,曲子扬负责戴鸭舌帽那个,冯野负责叼根烟那个,宋一个高,你就负责对面那个高个子,李家冒就交给我。不要打近战,得了球直接传给我,我投三分。”这是降低伤害的最好办法。
“不行,”冯野打断他,“这样火力就全聚你身上了,不可以。”
“所以要靠你们,能拖住一个算一个,”颜祁道,“我可不想一挑五。”
打球对于大多数男生来说,是一件很快乐的事,不管是为了炫技还是耍帅,过掉所有阻拦你的人,把球投入框的那一瞬,大脑的分泌的多巴胺不亚于和喜欢的人一起看日落。
但如果可以,他真不想打这场球,颜祁盯着球,心想着赶紧来几个三分球结束比赛得了。
李家冒接到球,随意的拍了几下,突然把球抱在腰间和颜祁闲聊,“没想到你家都这样了,你爸颜志强还是那个挫样,嗜赌成性,爱赌如命,赌场七点开门,他六点半就过来了。”
“唉,可惜的是他没钱,不然我一定把他当财神爷一样供着。”李家冒说完长长叹了口气,似乎真的很惋惜。
比起他说的废话,颜祁更在意的是他抱球犯规。
李家冒又顺手拍了几下。
二拍犯规,但估计这人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又把球抱了起来。
操,打个屁球,比抱球好了,谁抱得久谁就赢了。
“听说你还没放弃找你那短命妈,谁去店里你就给人发小传单,还一个月跑警局一趟,啧啧啧,该说你傻还是蠢呢。”
他去警局这事从来没和谁说过,去的时候也是挑人少的点儿去,看来李家冒进去后,没少让他那些小弟来跟踪他。
“你犯规了。”
犯规?
李家冒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颜祁被他笑得一肚子火。
“规矩?打之前可没定什么规矩。”
看来崔哥天天念叨的读书明事理,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好比现在,这人要能明事理,这球也不用打得这么憋屈。
颜祁还在憋屈不爽时,突然李家冒左边冒出一个人,那人速度极快,一个勾手,球就到他手上了。
“快投球。”宋一拿到球后,又用极快的速度把球扔过来,球随音到。
来不及反应,颜祁转身就往自家篮框投球。
哐!
球进了。
这一球像一剂兴奋剂,振奋了场上几人的心,他们激动起来,干劲满满,就连他都觉得心口憋的闷气终于散了。
“进了,进了,我们进了。”
“宋哥祁哥,牛逼啊,你俩就是我亲爹。”鲁申激动得给了颜祁一个大大的熊抱。
“别,我不想要你这样的儿子,太傻了。”颜祁推开他,鲁申也不恼,转过身找宋一,想给他也来个爱的抱抱,结果宋一早跑过去对家篮板守着了。
“祁儿,你这同学不错啊。”曲子扬看向宋一,“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摸过去的,这些人盯人太死,面对面盯,就跟不用接球似的,亏得他还能去帮你抢球。”
“一中全能学霸,你以为。”颜祁话语中带着掩不住的自豪。
曲子扬笑道:“这么自豪,我还以为你说自己呢。”
颜祁刚想反驳,却发现他内心确实很自豪,因为宋一的优秀,一时无语。
冯野突然出现打断他们,“你俩一会儿再聊,还有九个球呢。”
“回防,回防。”
“曲子扬,小心,帽子男准备跑过来接球,拦住他。”
然而下一秒李家冒做了一件惊呆众人的事,他直接拍着球就进来了。
“这他妈真是活久见。”情况恶劣到冯野都忍不住吐槽。
见多不怪,颜祁立马上前拦住他的肆意妄为。
但李家冒很快就把球传过去,顺着球的轨迹,接球的人是帽子男。
“子扬!”
“收到。”曲子扬笑了,这群人要人品没人品,要球技没球技,他现在就来教教这些人什么才叫打球。
然而就在拿到球的一瞬间,他就笑不出来了,后腰传来刺骨般的疼痛,帽子男用手肘狠狠打在他后腰上。
曲子扬把球扔给颜祁,转身瞪着帽子男,“用这些手段来打球,你们真他妈不是男人。”
对方却不理会他。
曲子扬气不打一处来。
然而很快他就知道这些人是真的不是男人,明里暗里,小动作层出不穷,犯规,打黑球,故意伤人,恶劣至极。
这场球真的是玩心态。
李家冒慢悠悠的运球,好像身后十步远的篮筐就是自家的一样淡定,周围几个似乎很累般,对接球表现的漠不关心。
漏洞百出,他只要向前一步,这球就能到他手上,但是一股莫名的违和感制止住了他。
曲子扬露出来的小腿到处都是青紫的,冯野脸上被划了一道,就连力气最大的鲁申,小臂也见了血,不可能那么简单。
十个球,这个抢到就是第十个,一切就结束了。
颜祁抛开一切想法,一股脑冲上去抢球,球到手的瞬间他似乎看到李家冒在笑,很不对劲。
很快他就发现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原本防守其他人的四个人迅速围了过来。
肚子被人用力的打了一拳,拳头接触到肉,颜祁发现这人带着金属扳指,他差点疼得喘不上气来。
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颜祁觉得手臂麻了一下突然无力,小腿也被狠狠踢了一脚,是钉子鞋,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要跪下去。几乎同时,正面又被狠狠的一撞,颜祁最终还是倒向了地面。
李家冒不知什么时候抢了球,还特装逼的扣了个篮,扣完篮的李家冒往后倒去,后肘往他眼睛直直撞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加上地球引力和李家冒的体重,很危险,甚至比之前所有的阴招还要危险,他可能会失明,会成为一个瞎子。
快逃,麻痹的双脚却不听使唤,颜祁只能祈祷的紧闭双眼。
然而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出现,颜祁睁开眼,宋一上半身俯在他身上,几乎把他圈在怀里,做了个保护的姿势,李家冒所有伤害都集中在他后背。
颜祁不知道宋一是怎么及时救下他的,毕竟事发突然,就连隔他最近的冯野都没反应过来,就好像宋一一直关注他一般。
“……”宋一把颜祁拉起来,拦在身后,不悦的看着李家冒,难得的动怒了。
李家冒见没有偷袭成功,恼羞成怒的露出扳指,往宋一腰椎袭去,只见宋一侧了个身,抓住他手指扭了一圈,李家冒就捂着手指大叫起来。
扭完手指,宋一对着他手肘处用力一点,又干净利落的把李家冒藏在手臂的作案工具扯了下来,一整套动作流利得像武林功夫一般。
一群人愣在原地。
“愣着干嘛,给我打。”李家冒大吼道。
那几个小弟终于反应过来,去攻击宋一。
大盘在场外看情况不对,招呼叫来的几个小弟上。有些事有些人,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大盘不让他们掺和,趁乱把几人拉到一边,警告他们一个都不许参与这次打斗。
“住手,住手,你们这帮孩子都在干嘛,都给我停下。”
突然一道熟悉的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认识这道声音的人像施了定身术,半响,颜祁才不敢相信的转过头。
熟悉的格子衫,啤酒肚,还有那和蔼的面容,不是崔哥又是谁。
来的除了崔哥,还有一班班主任周杰,还有个学生。
学生?王阳。
王阳一直躲在崔哥身后,无奈崔哥根本挡不住他,他只好挠挠头,尴尬一笑站出来,看到颜祁的神情他又想躲回去了。
“不准打了,你们都是哪个学校的,住手住手——。”
听着崔哥吼得快劈叉的嗓子,颜祁都想劝他一句:您回去好好教您的书吧,别管这些事了,又没人听,何必呢。
但爱心泛滥成灾的崔哥,看谁都像自己的孩子,更别说自己的学生了,简直就是掌中宝。
崔哥一过来就发挥他的专业特长,对着这群混混就是一番严厉的教育,机关枪似的输出,给这些没被老师鞭策过的混混唬得一愣一愣的。
不知道是被他唬住了还是什么,李家冒眼神怪异的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再继续。
趁着崔哥说教的空档,颜祁转过头问王阳“你怎么回事?怎么把崔哥叫来了。”
“祁哥,不怪我,我心想这帮人那么凶,万一出事了怎么办,我担心他们有武器,但报警我怕警察不管啊,正好碰上崔哥,我一激动就全交代了。”
“那你还真是不能瞎激动。”颜祁说。
“你是不是古惑仔看多了,哪来的那么多武器。”冯野岔了一句。
“但是有用啊,你看这不是管住了吗。”王阳指着被崔哥训得呆头呆脑的一群人。
那要是管不住呢,和他们一起挨打吗?但显然王阳的脑袋瓜子也想不了那么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