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ss?”绘羽比中原中也先出声, “是你的上司吗,中也?”
她疑惑着,转头看了一眼身后挑着珍珠项链的中原中也。后者垂首, 细心地给她扣好链扣。手指在袒露的后颈脊上一触即离。抬眼和她对视的同时,中原中也给予了她一个示意肯定的点头。
boss,组织的首领, 中原中也的上司……绘羽从字面意义上揣测,一个清晰的答案浮现, 转而又向汇报完毕, 等待中原中也指示的下属确认。
“是那位声名在外的森鸥外先生吗?”
“啊,这个……”
没等到上级命令的下属踯躅着, 不知道是应该回答她, 还是不应该回答她。他蹙拢眉心,眼神越过绘羽向她身后的中原中也无声地请示。在得到上级同样的眼神授意后,他才放心地向绘羽交代了情况。
“是的, 正如您所说, 花山院小姐。您口中的‘森鸥外先生’就是我们组织的boss。”
绘羽惯常来中原中也办公室来得勤的,是女性,又长相出众, 所以中原中也几乎过半的部署都晓得她的情况。
下属解释, “boss向来比较忙碌,不常到下面的楼层来,所以花山院小姐您没见过boss,不大能对得上号也是正常的。”
门外, 拐过走廊转角, 由远及近一阵皮鞋踏于地板的声音,不紧不慢, 越来越响。
“糟了!你们boss是不是快到了!”
绘羽的心跳悬停了一瞬。前几日在办公室门外撞见尾崎红叶差点让双方尬在原地的经历,没想到今天竟又要重复一次。
她来不及反应,霎时起身,急急忙忙收拾好桌上一堆女性用品,也来不及分门别类,一股脑塞进桌下抽屉。动作敏捷迅速,仿佛在藏一些会让犯人罪行暴露的铁证。
中原中也倒是比她淡定。
“你先出去在外头等着吧,”他偏头,一扬下颌吩咐下属,“你挡在这里,花山院小姐不好办事。”
“好的中也大人,有什么事您请尽管交代,属下就在门外。”
深恨自己进来得不是时候的部下如蒙大赦,不多作没停留,拔腿一溜烟退出办公室。
藏好留在中原中也办公室的私人物品,捋平衣摆领口和袖褶,最后,为了让自己不出破绽,她特地翻出一本教科书,将它夹在臂弯。
——证明自己仅仅只是来给中原中也单纯讲课的,除此之外,没有做一些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
中原中也倚靠桌沿,双手抱臂悠然地看她着急忙慌一整套流程,像看台上无声的哑剧,身为观众末了还颇为满意地点评一句。
“嗯,不错,这下看着像是来给我上课的了,”他故作深沉道,“伪装得很好,又是那个我熟悉的花山院老师,等下应该可以在boss面前敷衍过去。”
绘羽佯怒着瞪了中原中也几秒,抖一抖怀中的书籍,“中也,你要是再说风凉话,我就要行使我老师的权利,罚你抄这本书 10遍。抄不完你以后晚上就不要想见我了。”
……大小姐看来是有点生气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惩罚手段实在太狠了一点。刚才不想给他名分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要直接剥夺见她一面的机会。
见势不妙,中原中也立刻投降。
他取下头顶上的软呢帽,按在胸前对她微微躬身,扮演着一个谦虚和善的绅士,“抱歉抱歉,我今天说的话有点多,如有冒犯到花山月小姐您,还请您大人大量,多多包涵。”
绘羽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在脚步声最响亮的前一刻,她最后用手指作梳,插.进发梢间,从上至下滑动,将刚才忙碌时再次被带乱的发丝打理整齐。
门扉推开,“吱呀”一声,如同戏台上一出戏剧上演的报幕。
绘羽已然端坐其位,迅速投入状态,开始演绎今天下午给中原中也授课完毕,收拾好教科书准备回家的老师。
于是她在门前掐准时机停步,在勘勘还差两三步和森鸥外撞到的距离,她显出一副惊讶又不失礼貌的表情。在进行到认出来人是谁的阶段后,她手臂挟着书本拢在身前,足尖点地,行云流水地做出女士欠身礼。
“森先生,下午好,”绘羽微笑道,“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见您,是我的荣幸。”
刚踏入中原中也办公室一米的森鸥外,此时也是一副意想不到的神态——不管是真的,还是和她一样装的。一身黑色昵子大衣,自脖颈处绕垂下一条红围巾,双手背在身后,倒显不出黑.手.党最大boss应有的狠厉,反倒有些平易近人。
“啊,花山院小姐,幸会幸会,”他弯起眼睛,笑眯眯道,“您这是才给中也君上完课吗?”
身为上级,悉数了解下属动向不算稀奇事。未曾谋面过的boss能毫不迟疑地点出这层身份,绘羽并不感到意外。不如说这才是一个boss该有的,正常的全局掌控能力。
绘羽保持礼貌笑容不变:“是呀,才下课不久,正打算回家去。”
森鸥外摆出老父亲问孩子学习的语气:“我记得花山院小姐担任中也君老师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样?这段时间的教学还顺利吗?中也君没给你添麻烦吧?”
绘羽也相应摆出老师不得罪家长的客套,懂事捧场,“怎么会添麻烦呢?中也君很聪明,什么东西一点就透,节省了我不欠教课精力呢。”
“花山院小姐抬举了,只要中也君没给您添麻烦就好。”慈祥老父亲森鸥外满意颔首,再次对她客套回去。
他靠近花山院绘羽,又背着手踏近两步,似乎是想从她身旁擦肩走进去。倏而脚步又停住,侧身,歪着头在她身上打量什么。眉目间尽是大惑不解的神情。他抿了抿唇,作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姿态,最后转化成担忧,谨慎对她开口。
“花山院小姐,”他指了指自己左边的颈侧,“你的脖子……是受伤了吗?怎么会有红色的痕迹?”
……不妙!
才放松没几秒的心上丝弦骤然又绷紧。
绘羽手上没有镜子,不知道现下脖颈间是什么情况。不过根据她从回忆的场景推断,应该是收拾东西的时候太着急,颈侧皮肤的遮瑕蹭掉了,这才让他瞧出这么大的破绽。
这一刻,绘羽的cpu在飞速运转寻找借口,几近干烧。
“啊,您说这个啊,”掌心揉了揉脖颈,她蹙起眉心装作无奈模样,“今早出门的时候太着急,不小心磕到了桌角。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感谢森先生的关心。”
“这样啊,那花山院小姐也实在不太小心了,”森鸥外一脸担忧,“正好,鄙人曾经担任过军队医生,虽谈不上医术高明,但治点小伤还是不在话下。”
他调转脚步,扯下手掌笼罩的白手套,作势要替她查看一番。
“花山月小姐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你检查一下伤势。”
“不不不!不用了不用了!小伤而已,实在不必劳动森先生您打架。”
绘羽掌心紧紧捂着脖子,像一只碰上天敌的猫出现应激反应,踉跄着向后退两步,躲开森鸥外即将伸过来的“魔爪”。
“我回去涂点药水就可以了,很快就会好的……抱歉森先生,家里还有点事我得赶回去,先失陪。”
……森鸥外这人也太吓人了,恐怖如斯,也不知道藤原千花平时怎么和他打的交道。换作她来,可能在他手上都走不过三招。
还是赶紧跑路吧,磨蹭越久问题越大。
绘羽小跑着逃出了办公室。
三人减了一人。
只留下了森鸥外和中原中也。
森鸥外望着绘羽速度快到残影的背影,饶有兴致地将谈话对象换成中原中也。
“所以,中也君,你知道花山院小姐脖子上的红痕是怎么回事么?”他食指状似随意地搭上侧脸,眼里是疑惑不解,语气里却尽是促狭。
“……啊?”突然被点到名的中原中也来不及反应。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梁,结结巴巴,“这……刚才花山院小姐说了被桌角磕到了,应该就是被桌角磕到了吧……”
“是么?”
森鸥外翘起唇角,没有太过纠缠中原中也,缓缓抬手向门外一指。
迫害对象轮到刚才通报的中原中也下属。
“你,来,”他勾了勾手指,以一种首领下令的姿势,“去,到那边的桌角,去磕一个像花山院小姐脖子上那样形状的红色痕迹。不用太重,磕得像就行。”
受到二次伤害的下属欲哭无泪。
怎么被爆击的又是他。
然而boss都下令了,他还能怎么样呢?
他视死如归,拖动着沉重的步伐,缓步走向桌角,像一个死刑犯走向自己的绞刑架。
最终还是中原中也给了他一条活路。
中原中也及时拦了下来:“boss,您这个要求似乎有点太为难他了,还是算了吧。”忽而迅速将话题一转,试图转移焦点,“您今天突然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想和我商量吗?”
提及正事,森鸥外收敛了玩笑的心思,挥一挥手,让那名部署退了出去。
他踱步坐到中原中也的办公桌后,拉开椅凳,以上位者的气势甩开衣摆,坐下。
“是这样的,刚才鹰司家来人告知,说他们家二儿子自杀身故了,”紫色眼眸凝视不断互相搓捻的拇指和食指,“我在想,让我们组织里的哪一位干部去吊唁比较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