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尔伦和兰波回归法国的路途并不是一路坦途。
一个失踪了九年, 期间杳无音讯,国家都以为他牺牲在了任务中,连相关档案都销毁了;一个公开叛逃, 虽然避开了法国的高官政要、但却暗杀了数名欧洲他国重要人物, 行事狠辣毫无顾忌。
就是这样两个人,在欧洲战场逐渐波谲云涌的敏感时机突然回国,想让法国放手接纳是很难的。
但是不收人也不可能。这可不是两个普通的异能者——这可是世界顶级的战力超越者, 两个!
总之, 这个国家怀着一种猜忌、怀疑、游移不定的心情,让两个人在法国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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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德莱尔第一眼见到自己两个学生活着回来的时候, 眼睛里露出了巨大的惊喜。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走过去给走在前面的阿蒂尔·兰波一个拥抱, 半晌后,微微艰涩的声音从他口中响起:“——你们回来了。”
兰波的眼中也有重逢的感动, 师徒间的脉脉温情油然而生。
一切都很温馨美好, 但当波德莱尔的目光扫到魏尔伦无机质、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神时,他的思维卓然冷静下来。
兰波和魏尔伦都是他的学生, 但显然他对兰波更加亲厚,毕竟同是贵族出身的他们有更多共同话题。而从异能体组织“牧神”中获救出来的魏尔伦——这家伙从出生起就一副听不进人话的样,他们师徒间很难有温情这种东西。
当重逢的激情褪去, 对现实的考量慢慢回归,波德莱尔克制着松开了兰波, 拍了拍兰波的肩膀。
千言万语沉在心头没有说,他却说出了此刻最关键的一点。
“——你们选在现在这个时候回来,不一定是个好选择。”
的确,曾经他们的立场不重要, 曾经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也可以不重要。既然他们现在出现在了这里,就代表他们要回归母国的怀抱, 而是否能被法国成功接纳就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所以,波德莱尔说:“欧洲现在很乱,你最好能说明白这些年你为什么没回来。”
“还有你,保罗。”他有点头疼地看着这个似乎油水不进的家伙,“我很高兴你信任我,选择第一个来见的人是我。但你为什么觉得法国是个任你随意进出的地方,想叛逃就叛逃,想回来就回来?事实上,我现在能忍着不把你抓起来送给当局都是看在曾经师徒一场的份上。”
魏尔伦神情坦荡,静静吐出这几个字:“你打不过我。”
波德莱尔:“……”
这家伙能活到现在不被打死,也就是因为长得好,也就是因为是超越者!
的确,波德莱尔打不过魏尔伦。
恶之花,称量人之罪恶。
然而魏尔伦不是人,准确来说他的自我身份认同不是人。不是人的家伙你不能用罪恶来衡量,就像对狗和猫你不能用人类的道德评价它们。
所以,波德莱尔的异能对魏尔伦不起效,但魏尔伦能打他,因为他不能免疫重力。
就很气。别管波德莱尔的异能有多强,不起效就是不起效。
见到魏尔伦这熟悉的不说人话,波德莱尔不仅没有生气,竟然还有一点点怀念。
虽然是很熟悉的心塞,但这种轻松的插科打诨好像都是很久以前才有的。
波德莱尔顿了一下,“我不相信你们是空手而归。既然会选择回来,你们一定也做好了说服法国的准备了吧。”
兰波:“您说的没错,老师。我们做了两手准备,一个是十七人的世界之恶,开膛手杰克,我们找到了他,现在关押在我的异能空间里。另一个是欧洲的刑警侦探,名为亚当的机器人。”
魏尔伦很喜欢兰波说法语,他说法语的样子总有种别人学不上来的缱绻旖旎。
每当他说法语的时候,他就忍不住侧目看他。
波德莱尔不动声色地将两人收于眼底,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魏尔伦似乎变得更有人情味了一点?
波德莱尔觉得兰波给出的筹码不太有力,皱眉:“开膛手杰克是英国佬要找的异能罪犯,比起法国,应该是英国更感兴趣。还有那个机器人……虽然我没听说过它的存在,但欧洲的刑警组织法国也是成员之一,名义上我们没理由扣押它。”
兰波点点头:“您说的没错。但如果这个亚当,是携带着名为‘歼灭’的异能武器呢?而开膛手杰克,他虽然只在英国行凶杀人,但我们正好可以把他放回到英国。而他们英国人打英国人,和我们法国也没关系不是吗?”
魏尔伦也开口接上:“而且现在局势混乱不是正好?有战争的地方就需要有更强大的力量,法国不会将我们推之门外。”
波德莱尔眉眼微怔,他终于笑了出来。
“我这关虽然好过,但接下来的路还是得你们努力。”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向屋内走去。
“你们很久没回来了,可能不太清楚现在的局势。现在国家层面最能说得上话的,也是最能帮你们的,不是普鲁斯特和伏尔泰,是纪伯伦。”
“那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这些年才出现,你们应该不认识他。他是个很年轻但非常聪明的家伙,而且聪明的人对未来的局势总会有一些奇妙的预感。如果你们能过他这一关,那你们回归法国的路就稳妥多了。”
“而且,有一个比较好的消息……”波德莱尔阔朗舒展的眉眼此时透露出一丝骄傲,卖着关子。
魏尔伦冷不丁地开口:“普鲁斯特就算了,伏尔泰什么时候有过话语权?那个软弱天真的男人,让他带领着法国投降吗。”
波德莱尔额角冒出一个十字,嘴角从“^∪^”变成了“^∩^”。
他声音有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魏尔伦,我没让你一起跟过来。还有,你还是法国的通缉犯,请和我还有我的家保持距离,我要避嫌!”
魏尔伦无视了他的话,不为所动地跟在兰波身侧。
波德莱尔额角的十字更大了,身后冒出了黑气,仔细看的话,这黑气甚至是有着花的形状,一副腐朽衰败的模样。
魏尔伦油水不进,被驱逐了没反应,被威胁了也无反应。
兰波大汗,连忙在老师和搭档之间调停,好说歹说把人劝着留在了客厅里,自己跟着老师进屋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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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尔伦一个人留在客厅,仆人为他斟上了红茶,但魏尔伦根本没给仆人一个眼神,自顾自地在房间里走动。
他毫无边界感地拿起桌上散乱摆放的纸张,很明显是这件房子的主人灵感来临时随手记载下来的字句。
“一旦堕入笑骂由人的尘世,威猛有力的羽翼却寸步难行。”
魏尔伦看到这样奇诡浑厚的诗句,那冷冽若冰霜的眉眼在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时候竟舒展了开来。
魏尔伦缺乏人类的正常情感,却有高雅的艺术品鉴能力。
读到这样的诗,他像是泡进了清泉,浑身上下的毛孔一下子舒展开来,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舒泰和通透。
好美的字,好美的诗。
没想到波德莱尔还有这样的才华。
……他不该去战斗,或许该去写诗。
他的战斗能力最多只是二流,但他写诗的才华无人可及。
嗯,他该去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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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第二天在半年来养成的固定作息时间里醒来,宛若游尸一样游荡到了总监部报道(虽然外表上一点也看不出),而当他第一只脚迈入总监会的时候,昨晚的记忆一下子回归。
……艹,今天他已经不用工作了。
他在总监会门口宛若树桩一样矗立良久,等门口的来往的人越来越多,他这才拔动腿脚,慢慢往回走。
总监会距离高专还是挺远的,加上夏油杰刻意没有往回赶,而是慢慢往回走,所以他是接近中午的时候才回到的高专。
好巧不巧的是,在去食堂的路上,他碰到了正在散步的、他平时绕道走的某人。
“您好,罗斯托娃大人。”
为什么,生活总是在他以为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给他亿点点惊喜。
“我正要去食堂吃饭,您要一起来吗?”
娜塔莎:“嗯?是夏油啊。”
她看到形单影只的夏油杰,一下子就意识到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多半是习惯性走去总监会,然后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不用工作了。
……明明那个恶趣味只是说说而已。
意外地有点老实,这家伙。
她看到夏油不自觉露出的尴尬的样子,心里转过几个念头,没有顺着他的意思让他走掉。
“你要是不急的话,跟我走一会儿,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顶头上司兼最大boss发话了,他能怎么办?
他又不是悟,备受老大宠爱,他当然是非常有眼色地说:“是的,我不急,您想问我什么?”
等走出一段路后,娜塔莎说:“不是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但我希望你实话实说,毕竟如果你说了假话我也能看出来。”
“……”
这是警告吧?这一定是警告吧?
但是他的确被警告到了。
毕竟某人的手段和城府,还有作弊一样的看透人心能力,在这些时日的工作接触中他可是体会很深。
“……您请说。”
娜塔莎点点头,冷静地开口:“我想知道,你现在还希望能消灭所有普通人吗?”
夏油杰:“……”
这是什么死亡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