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太可笑了。

  蛞蝓在干什么?

  太无知了吧,他难道以为那个少女是个无意间闯入这里、柔弱无助需要他保护的女孩儿吗?

  难不成还觉得自己帮了人并且在怡然自得?

  ——可悲,太可悲了。无知到让他感到可怜的程度了!

  太宰治默然的视线在中原中也表情严肃的脸上轻轻扫过。

  他难道就没想过,那个少女仅是路过教堂,为什么一走进来就能确定哪个棺椁属于谁?

  因为棺椁与棺椁之间那点难以察觉的尺寸差异以及五人的体型。

  可笑的是,中也还以为有那样眼力和恐怖记忆力的人,是需要他保护的小可怜。

  他见到她的那天,应该是她来横滨的第一天。

  距今时间不超过五天,除去旗会聚会的那天以及五个人各自做任务的时间,能同时见到五人的时间段不多,那少女顶多只见过他们三次。

  ……不,应该只有一次,在那天的下午。

  她仅凭一次见面的机会就记住了五个个头相差不多男人的体型和身高,而且五个人不可能是笔直地站在一起,几个人在一起走路的时候还会有弯腰、搭肩、低头的动作。但她仅凭眼力记住了五个人的身体数据,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在有高台和黑布产生视线差的情况下一眼就分辨出棺椁之间微妙尺寸的差异,从而找出想要找的人——那个棺椁是属于钢琴家的。

  ……是名为爱情的邂逅吧。

  那个少女是不会动心的,所以是钢琴家喜欢的她。

  中也也知道——他应该是无意间撞破了这个秘密。

  钢琴家虽然不如公关官心机深,但也不是会被人轻易发现秘密的人。

  能被中也发现,应该是钢琴家暗恋少女的时候被中也不小心挑破了。

  ……他以为自己是在保护兄弟的未亡人吗?

  真恶心。

  哪怕是暗恋的少女也只是暗恋,根本没有实质性关系。

  自以为是的重情重义真令人作呕。

  ……

  森鸥外对登上门来的少女身上的谜团很感兴趣。

  欧洲人,又一个欧洲人。

  前有一年前暴露出真实身份其实是法国超越者的兰堂,后有三天前杀死了港口黑手党五名成员的欧洲暗杀王魏尔伦。欧洲的异能者在港口黑手党这里已经成了危机和风险的代名词。

  少女的表情很明显是没有在意中也说的话,尽管那孩子的意图是保护她。

  让未知敌友的人带着未知的风险离开不是森鸥外的作风。他习惯于掌控全局,然后做出最优解,所以,风险需要被放在已知之中,即使它尚不能解决。

  森鸥外见少女要走,森鸥外有了动作。

  但比他更快的是太宰治。

  太宰治突然上前一步站在了森鸥外斜前方,也挡住了森鸥外向外迈的脚步。

  “?”森鸥外非常意外地看到主动挡在他前行方向的弟子。他的弟子性格消沉,一般的事情惹不起他的兴趣,甚至非常乐于看他吃瘪。如果他因为没预料的事情招来麻烦,太宰会很乐于看他狼狈兮兮的样子,哪怕可怜到连命都要在下一秒没掉,他也得在旁边先拍手叫好,然后再给他打电话叫救护车。

  太宰挡住他的意思是……

  这不仅会有麻烦,而且是他惹不起的麻烦?

  森鸥外神情有些怪异。

  ……就算这名陌生的少女在他面前毫无预告地用了异能,他也只是想打探情报。现在是多事之秋,有一个声名恐怖的魏尔伦在旁虎视眈眈,他是傻才去主动招惹麻烦。

  …………就连打探消息也不行?这少女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一直说森先生是可悲的中年人,但……

  算了,为自己隐蔽的性癖而莫名其妙的死掉还是太惨了点。

  “哎呀,娜塔莎,你就这样出现又就这样离开,会让人很困扰呢。”

  “别叫我娜塔莎。”娜塔莎冷冷地说。

  “哦?”太宰治毫不作伪的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我以为这句话的重点是,你出现的时机很不是时候呢。”

  “关我什么事。”她转身打算离去。

  “娜塔莎也觉得很可悲吧,前几天还在眼前生龙活虎的出现,现在却静静地躺在棺椁里。”像是和娜塔莎较劲一样,太宰治硬是和她作对,她不让他叫娜塔莎他偏要叫她娜塔莎。

  一个幼稚鬼。

  “生命,就是如此脆弱的存在。如梦似幻,如电如露。就像漂浮在空中的五彩泡泡,轻轻一戳就会消失不见。”

  谈论着生命的太宰治没有惋惜,没有悲叹,就像在陈述一个自然定律似的冷静。

  “娜塔莎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娜塔莎维持着转身的动作,看着太宰治,突然,她冷笑了一声。

  或许是被少年一直听不懂人话似的叫她娜塔莎而激怒了,或许是太宰治谈论生命之脆弱时恬不知耻的样子惹笑了。

  娜塔莎重新转回身子,和太宰治面对面。

  “你是在以什么身份说这句话?”娜塔莎冷笑着,一瞬间眼中充满了讥讽和鄙夷。

  太宰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颓丧黑暗的气息涌动,如同无光地域中诞生的鬼之子。

  他面无表情地说:“看到这场葬礼,我心有所感。”

  娜塔莎平静地看着太宰治,然后平静地给了他一巴掌。

  太宰治被打得偏过脸去。

  “!!!”

  不只是对两个谜语人惊疑不定的中原中也,所有人都为娜塔莎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惊呆了。

  “看在这是他们的面上,你只有这一巴掌。”

  他们,就是这身后的五人。

  “你自以为是的冷静,不过是没有尝过失去的滋味。”

  “如果有一天你珍爱的人死去,你根本说不出这么轻松的话。”

  “——‘生命真是脆弱啊’,这样的话竟然由你说出来,真是讽刺。”

  “生命根本不是这么轻易的东西,别自以为是了。”

  “——你难道以为你有‘活’过吗?”

  娜塔莎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教堂。

  这一次的离开,没有任何人阻拦。

  诡异的是,不管是被打的太宰治还是站在旁边目睹所有的首领都一言不发。

  这样奇怪的发展,就连中原中也也下意识放任少女直接离开。

  森鸥外在观察着自己的弟子。

  被少女毫无理由地打了一巴掌后,他没有生气;被骂不懂生命之后,他也没有露出冰冷的表情。

  诡异的是,被人骂了之后的弟子,眼中的光亮竟然微不可见的增加了。

  ………………他的弟子,没被打出毛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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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口,机器人亚当和娜塔莎非常不幸地打了照面。

  牢记着宰主警告的亚当大惊失色,非常想化为虫豸,钻入土里也好,飞上天空也好,让宰主看不见他。

  机器人宕机的时候,宕机前做的最后动作是自欺欺人地转过身背对娜塔莎。

  ——掩耳盗铃。

  等亚当主机板重启之后,他发现宰主已经离开了,而它也在宰主面前幸运存活。

  “这就是所谓的‘死里逃生’吗,本机有新的经验加一。”

  而亚当与娜塔莎之间的互动也尽数落于有心人的眼中。

  一个来自欧洲事务署的警探,竟然对她表现出了回避的姿态。

  要知道,即使是面对暗杀王魏尔伦它也是毫无畏惧,并且对他展开追捕行为。

  ——那个少女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