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阳一大早杀去京城,完全忘记了还有个郁白初在家等他。

  但其实郁白初也忘记了他,那晚他醉着酒被燕图南带走,整晚都没有回小院里,他几乎没有喝过酒,所以醉起来厉害,醉的时间也长。

  燕图南牵着他的手走在山坡间的小路上,夜风微微吹着。

  郁白初乖乖的,不吵闹也不耍酒疯,就是走路打晃,要靠着燕图南才不会东倒西歪。

  他喝多了似乎不知道是自己的原因,还好奇地问:“天跟地为什么都在晃?我站不稳。”

  “那靠着我好不好?”

  “还是在晃。”

  郁白初忽然不动了,仰头看天,下颚与脖颈的弧度优美得像是顶级工艺大师捏造出来的最完美的作品。

  一双眸子,盛满盛夏夜里的繁星,璀璨动人。

  燕图南怕他摔,扶着他背,问他:“哥哥在看什么?”

  郁白初微微皱眉,似乎有些懊恼,小声说:“数错了。”

  “在数星星吗?”

  “数月亮。”

  “……”

  燕图南低声笑了下,见他回头看自己,便又问:“有多少?”

  “好多,数不过来。”然后看着他,眸子静静的,跟刚刚看见他时的惊喜开心完全不一样,甚至有几分难过,轻声说:“你笑话我。”

  “没有。”燕图南很温柔,拿手抚摸着他的脸,似乎只是看一眼这个人就觉得幸福。

  这样喝醉的郁白初,跟平常有些不一样,似乎多了几分孩子气。

  他喜欢发现郁白初不一样的每一面,好的、坏的,所有的。

  “那你刚刚为什么要笑?”喝醉的郁白初有着孩子的固执。

  “因为哥哥很可爱。”

  “你嘴好甜,你好会哄人。”

  “肺腑之言。”

  郁白初仰头,把目光又转回了天上,声音里多了一丝怀念:“妈妈说,嘴甜会哄人的男孩子,都喜欢骗人,他们可以把假的说成真的,可以把三分的爱说成是九分。爸爸说,遇到这样的人,不要相信他的说出的每一句话。”

  “那应该相信什么?”

  “相信他的眼睛,一个人的眼睛不会骗人,他撒谎时是会闪躲的。”

  “那哥哥看看我的眼睛好不好?”

  郁白初听话地转头,看着他那双漂亮昳丽的眸子,眉角红痣似火妖娆,秾艳灼灼,他忽然说:“你的眼睛很好看。”

  燕图南莞尔:“谢谢哥哥。”

  见过他的每一个人都会夸他生的好,他深刻明白自己的容颜有多出众,并不是一般的那种好看,而是在无数俊男靓女里也绝找不出第二个的独特美丽。

  很少有那个男的或者女的,可以生出这样惊艳浓烈的样貌。

  可他自己知道是一回事,由郁白初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事实上,从前他并不喜欢别人夸他好看,他不认为长的好看是男人值得炫耀夸赞的优点。

  ——直到他遇见郁白初。

  ——直到郁白初对他说:“你的眼睛很好看。”

  原来自然界很多雄性大多色彩鲜艳美丽是有原因的,孔雀开屏也是有原因的,他们不仅需要以此吸引配偶,更多的,是他们会沉迷于配偶钦慕喜爱的眼神中。

  燕图南现在的情况就大差不差,他看着郁白初的眼睛,轻声问:“只有眼睛好看么哥哥?”

  郁白初看着他,仔细地看,不放过脸上任何细节,最后说:“都很好看,你生的很美。”

  燕图南垂下眼睛,发出几声低低的笑,轻松愉悦,像个被老师夸赞了的孩子,又像是讨了喜欢的糖果。

  但其实也有不同,那喜悦里还有满足。

  其实在郁白初的纵容里,他的胆子比原来大了很多很多,他爱笑了,爱开玩笑了,也时长爱逗一逗郁白初,像个乖巧懂事的孩子露出顽劣的那一面。

  他喜欢跟郁白初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喜欢看他露出无奈或者害羞的神情,因为他知道这个人不会生气。

  他仗着他的喜欢跟纵容,放任心中的爱意疯长。

  不再像从前那样约束自己,将自己困在囚笼当中,不敢看见一丝天光。

  他学着不去过分尊重,学会了以下犯上,学会了恶劣狡猾,学会了如何胡闹。

  他会在明知道知道郁白初醉了,不清醒的时候问他:“那哥哥喜欢吗?”

  “喜欢。”

  “有多喜欢?”

  “我不知道。”

  “那哥哥觉得我的眼睛里有什么?”

  每一个问题都是郁白初明日醒来想起时会捂脸害羞的。

  但现在的郁白初不会。

  闻言,便又盯着他的眼睛看,那眸子弯弯的,藏着明媚狡黠的笑意,郁白初慢慢地说:“里面有我。”

  燕图南笑了,牵起他的手轻吻,说:“哥哥好厉害,被你发现了。”

  郁白初看着被吻过的手背,抬头问他:“为什么要亲在这里?”

  “怕你不答应我亲别的地方。”

  “你好有礼貌。”

  这是燕图南活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夸他礼貌,从前更多的是叫他活阎王,虽然都是背地里偷摸着叫。

  毕竟他不是什么好人,讲礼貌的时候并不多,弄死别人会提前三天打招呼应该勉强算是一个礼貌的地方。

  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接吻前会先问一问。

  “哥哥,我一直都这么有礼貌的。”燕图南在郁白初的纵容下,脸皮比刚开始厚了不止一点半点,他撒娇讨宠的本事也越来越溜。

  有时候,郁白初甚至招架不住他。

  不过现在郁白初醉了,有些不清醒,并不会跟他脸红,而是认真地夸他:“你是个好孩子。”

  “嗯,是哥哥的好孩子。”

  但凡这里有第三个人都会觉得他俩幼稚。

  郁白初又仰头看天,但似乎是觉得数月亮很累,怎么都数不清,他放弃了,继续往前走。

  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然后弯腰,半蹲在地上,开始解鞋带。

  燕图南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就明白为什么了,郁白初真的喝多了,而且他的醉是一步步加深的,一开始还认识自己,现在就什么也记不住了,甚至是认不清东西。

  所以,他把那块草皮当成了地毯。

  受过父母良好教育的小少爷知道,进别人家门的时候,要先换个鞋,不要把别人家的新地毯弄脏。

  真是礼貌得叫人心疼。

  燕图南在后面看着,忍不住笑了笑,觉得他这认真的模样很是可爱。清醒时候的郁白初不会这样,他会下意识避免让年纪比他小的燕图南看出他身上幼稚的那一面。

  用通俗点的话来讲,就是有点包袱在身上。

  不过现在没有了,他很坦然地当着燕图南的面把鞋脱了。

  里面是双白袜子,季阳给他买了一堆新的,一天换一双——季阳自己可以穿自己以前洗的发白的体恤,但他不允许郁白初不穿新袜子。

  他觉得有些人生来就不应该将就,就应该什么都用最好的。

  夏日月色极亮,满地银霜。

  干净的浅色帆布鞋被郁白初拿在手里,白袜子踩在草地上,对别人来说舒服,但对郁白初而言,却有点硌脚跟刺痛。

  他看着地上,愣愣道:“有点疼。”

  燕图南接过他手里的鞋,在他面前半蹲下来,哄着他:“那我们把鞋穿上好不好?”

  “这样会弄脏地毯。”

  “不会,你的鞋很干净。”

  确实很干净,他哪怕是生活在尘土飞扬的农村,也能让自己干净得跟周围格格不入。

  即使他穿着再陈旧的衣裳,别人光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是那种养在豪门里整日画画弹钢琴的金贵小少爷。

  干干净净,碰一下都生怕给他弄脏了。

  “我自己来吧。”

  他没有让别人给他穿鞋的习惯,重生后尤其如此,他觉得那是不尊重人的表现。

  可蹲在面前的不一定是佣人仆从,也可能是骑士,不需要舍生忘死时,他的骑士很乐意为他做这种小事。

  甚至是乐在其中。

  脚面被握住,落在一只大掌里,多年苦学舞蹈让郁白初的平衡力非常好——如果他没有喝酒的话。

  所以他有点晃,低头问青年:“我自己来好不好?”

  可一只脚已经塞进鞋子里了,燕图南正在给他系鞋带,轻声笑着:“不好。”

  然后去给他穿另一只鞋,郁白初现在看什么都重影,而且还不知道是重多少个影,他用力摇了摇头,还是觉得看不清楚。

  这一甩头不打紧,直接给自己甩得重心不稳了。

  他晃了几下要倒了,摇摇晃晃往前倒下去,燕图南似乎有所预料,起身将他接了个满怀,结实有力的双臂,牢牢锁定好似投怀送抱的人。

  坚硬宽大的肩膀磕得郁白初下巴有点儿疼,他皱了下眉,小声说:“下巴撞疼了。”

  他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这么直接地表达负面的东西,例如不开心不舒服不喜欢。

  现在倒是老实,又补充了句:“你撞的我下巴有些疼。”

  燕图南立即抬起他下巴小心翼翼地看,然后拿指腹轻轻给他揉,有些担忧自己将他撞坏了,见没有什么事,便故意吓他:“哥哥。”

  “嗯?”

  “撞红了。”

  “那怎么办?”

  “给你吹吹好不好?”

  郁白初根本没多想,眨了下眼:“好。”

  “哥哥凑近一点。”

  郁白初仰头凑过去,想方便他给自己吹一吹,因为燕图南比他高上许多,甚至需要踮起脚,但这个姿势看上去,就像是在可以索吻一样,用最清心寡欲的模样,在向自己爱的人索吻。

  从前的燕图南还会克制守礼,但现在的燕图南不会。

  可是他也不会过分放肆,不会强迫郁白初。

  所以他在吻上去之前,会礼貌地问上一句:“哥哥,我教你接吻好不好?”

  “不好。”

  “那哥哥教我接吻好不好?”

  “好。”

  然后郁白初主动捧住他的脸,把唇轻轻贴了上去,教的郑重而严肃,充满了学生时代那种死记硬背下的刻板。

  不过燕图南很享受,眸子里都是笑意,又说:“我想学舌吻。”

  郁白初看着他,眼神里似乎有几分欲言又止,他是礼貌懂事的好孩子,所以不会直接说出来,但七窍玲珑心的燕图南还是看懂了他憋在眼神里的话:你好多要求。

  燕图南笑的人畜无害:“哥哥不会?”

  郁白初是老实人:“不会。”

  “那我教你好不好?”

  郁白初不说话。

  燕图南就拿话绕他:“哥哥刚刚教我,现在礼尚往来,该我教哥哥了不是吗?”

  头脑不清醒的郁白初直接被绕进去了,说:“是,那你来吧。”

  得了允许的燕图南,伸手扶住他后脑勺,看着闭上眼睛的人,低头,笑着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更主cp啦~~理了下大纲,路夕跟阳阳的线还没完,放心,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