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烈驹奔腾【完结】>第101章 99

  99

  这段时间,除去笼络核心股东以外,辛戎还在进行一件事,想找一家靠谱的媒体做专访,抖露一些关于盖恩斯的秘辛,从而能在舆论战上先发制人。

  达隆也没闲着,找到了一些商业伙伴,希望他们来帮忙背书,在报纸或者电视上发发声,扳回一局。尽管他手上还捏着关于辛戎的短,可他仍未打算现在就丢出炸弹,不得万不得已,他没想亮最后的底牌。

  达隆的公关,建议他可以出席“新闻工作者保障与福利委员会”即将筹办的一场晚会,在那里现身,一方面是表明以身作则的态度,另一方面对于挽回口碑,或多或少有积极影响。

  达隆犹豫,转而问起司法部最近的动向。

  “司法部的传票,您是在担心这个吗?”蜜雪儿在旁,笑了笑,“还是担心出席晚会的话,会碰见扫兴的背叛者?”

  达隆瞪她,哪壶不开提哪壶。

  蜜雪儿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叹了口气,“您别动气,也是……可能不止会遇见一个,换我也不想去呐,头疼……”

  “你的讲话准备的怎么样?”达隆避开令人生厌的话题。

  为了能合理合法地驱逐兰妮和辛戎,蜜雪儿不仅要成为董事,她还需要有一个站得住脚的高管职位。过两天,就是她向全体公司同仁亮相的员工大会。

  “还凑合吧,怎么,您想帮我润色发言稿吗?”

  达隆冷嗤了一声。

  她起身,绕到达隆身后,手撑在达隆的椅背上,“听着,我知道您让我进入公司很不爽,但有些丑话我也不得不说,您势如破竹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如果不是我来插一脚,恐怕……”

  达隆直勾勾看着前方,打断她,沉声道:“我还有白宫。”

  她若有所思眯细眼,居高临下盯着老混蛋花白的后脑勺,没说什么。这时,她的手机震了起来。她掏出来接听,只听了两句,便挂断。

  “我得走了。”她对达隆说。

  达隆眉毛挑得很高,不吭声,看着她走向门口。她忽然站住,与他对视,“您还有什么秘密,忘了对我说吗?”

  她没把话说透,但语气和神态变现得淋漓尽致——现在还有机会坦白,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达隆却文不对题地回她,“羔羊沉睡,耶稣牺牲了自己,才让世人看见了崩溃的真相。阿门!”

  “疯了。”她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去。

  蜜雪儿坐上车,回拨电话。

  “继续刚刚的话题,什么意思?”她有些焦急。她以为她面对盖恩斯,会像一个新生婴儿那样无措,要重头开始。结果没想到这企业倒像一个无底黑洞,不给任何过渡,搅浑了所有靠近它的人,“……这破公司,又有什么新篓子要捅出来了?”

  佩德罗别墅。

  “你确定要我来剪吗?”兰迪问。

  辛戎坐在长桌的另一端,撑着下巴笑,“你不是还向我炫耀过把马的鬃毛剪得很好吗?”

  “马是马,人是人……”兰迪叹气。

  “没关系,节约时间成本,”辛戎说,“在理发店往往要浪费个把小时,还不加上去回的路程……我没什么特别要求,剪短、好打理就行了。”

  兰迪站起来,走到辛戎面前,用一只手托起辛戎下巴,辛戎配合,乖顺地任他打量。兰迪在心里有点不满地想,你对我的放心,怎么只会用在这种事情上。辛戎朝他眨眨眼,他把辛戎的脸左转一下,右转一下,眉心微蹙,有模有样地研究起来。他用另一只手沿着辛戎的耳边,慢慢摸进头发里,辛戎像是有点痒,不自在地动了几下,整颗脑袋也跟着震动,发丝像是狐狸尾巴,蓬蓬地扫过他手心。他的手往后探,捉住辛戎的脖子,想要将辛戎固住。

  辛戎将头抬地更高了些,他趁势俯脸,准备将吻平稳地落在辛戎唇上。突然,门铃响了。辛戎被铃声吸引,脑袋一扭,他的嘴擦在了辛戎头发上。

  狗日的。他在心里骂。

  管家过来,告诉他俩,是送货员,需要本人签收。

  “本人,我吗?”辛戎有些茫然。心里嘀咕,最近自己没订购什么东西呀。

  “对。”管家点点头。

  兰迪陪辛戎走到门口。

  有一个穿着工服的送货员,手里拿着份签收文件等到人签收。

  “杰温.辛?”对方问。

  辛戎点点头,问:“我就是,是什么东西?”

  对方侧身,露出身后光景。还有另外两个工人正扶着一个包裹严实的东西, 站在石子小路的尽头。那东西不小,形状有点扁平。他们一脸疲惫,希望尽快结束任务,就像游戏里的棋子,零散又无辜。

  “谁送来的?”辛戎问。

  送货员扫了眼单子,报了个画廊名字。他并不认识画廊主。

  那就大概是幅画了,果不其然,送货单上写的内容物正是画。

  辛戎疑惑,仍没有答案,可又不得不签收。

  工人们将画搬到了客厅,收了小费离去。

  辛戎要兰迪去找工具,两人合力将木框包装、固定钉、海绵泡沫一一剔除,拆得满头大汗。

  画显形,是一幅静物油画。准确来说,中心视觉上的主角,全部是死物。其中尤为突出的是一只倒挂起来的白孔雀。整只鸟翻出了蓬松的肚皮,翅膀僵硬张开,毫无生气地合着眼,却又不是完全合上,喙尖戳在土地上一动不动。金黄色的芦苇衬在它的尾羽后,像是引火的火把,暗色的野鸭和兔子,倒在它的两侧,血凝固在周围,也咽了气。

  这些动物身后的背景,应该是一处豪华庄园,喷水池周围还有活着的野鸭闲逛,远一点儿,如芝麻粒一样的人影,穿梭在绿树成荫的大道上。

  说不上来,像在临摹一则寓言,或者一桩沉闷的宗教故事。

  辛戎和兰迪两人,面面相觑。他们对视完,又调转目光去凝视画,接下来的好几分钟,他们就被包围在画的阴调里,完全静止。

  “谁会送这种东西来?”兰迪喃喃自问。

  辛戎陷入沉思,心里差不多有了答案。他看着画,明白自己在看着另一个空间的另一种东西。

  这画既是挑衅,也是一种预言。

  他转身,将手里握紧的小刀放在了桌子上。他扫了眼桌子上的烟灰缸,烟头堆满了。

  “员工大会,什么时候召开?”他问。

  兰迪还有些恍惚,“什么?”

  “我说,盖恩斯的员工大会。”辛戎看他,然后目光越过他,投向那幅画,渐渐变得狠厉而坚定。

  他不会出让,这是他的原则。

  “下周四?我去确定一下。”兰迪回神。

  辛戎严肃的脸立马放松了下来,靠近兰迪,手摁在兰迪胸前,声音带着慵懒的笑,却又十分危险,“蜜雪儿,到时候你会给她点颜色瞧瞧吧。”并不是一个问句,相反很笃定,“我很期待,你要怎么‘招待’她……”

  “嗯。”兰迪滚滚喉结,强装镇定,说不出第二个字来。

  可在盖恩斯员工大会之前,蜜雪儿这边,又发出了一封公开信,这封信不是冲辛戎来的,是针对兰迪的。

  其中诉诸了兰迪的各种不是,把多年的积怨不满统统泄了出来。她还坚持声称是兰迪反泼脏水,污蔑了她的亲哥亚伦,当年那桩案子的结果已板上钉钉,根本不需要再翻案重审。同时又暗示了兰迪和盖恩斯高层之间,有暗度陈仓的不道德关系。辛戎的名字虽然选取了代号,但是解码并不难,稍微了解内情的就能猜出来。

  一时之间,满城风雨。而且,媒体把焦点转移到了兰迪的私生活八卦上,狗仔们开始围追堵截起他来。

  兰迪其实并不在乎蜜雪儿的控诉,他们早就撕破了脸,暴风雨迟早要降临。可她把辛戎也牵扯进来,这就触怒到了他的底线。他是如此战战兢兢地在保护他和辛戎之间的关系,但就是有人要不择手段地去挖掘、打扰他们。他真恨不得剐了这所有的罪魁祸首。

  他给她打电话,愤怒质问。

  蜜雪儿比他更为愤怒,告诉他,你对家族见死不救,我加倍奉还罢了。

  “这是你们教给我的!你们把战争引了过来,还来怪我为什么反击!”蜜雪儿像是带着哭腔,嗓音都哑了,“人是没什么道德论调的,道德和负罪感都是针对弱者的,一旦你上去了,别人够不着你了,你就没有恶名了。”

  说完,她便摁断通话。

  兰迪恍然握着手机。嘟嘟,忙音,反复在耳边响,他胸口一阵发闷。

  之后,他开车去到辛戎公寓的楼下,没有上楼,他怕有狗仔蹲守,拍到些照片曝光,再度引起争议。

  他只需要确认辛戎的那扇窗子是亮的,他在,他就能安心。

  他抬头,公寓内的格局、家具布置,他几乎烂熟于心。自己亲手修缮的厨房水槽,被擦得亮晶晶的;浴室里刚换上不久的莲蓬头,终于能让人洗顿痛快澡了;还有卧室的百叶窗,上周才重新安了副,一旦关上,就能彻头彻尾地埋在黑暗里,令人安心。再黑也没关系,反正床的位置,他胡乱摸索,都能找到……

  手机忽然响了,他连忙掏出来,心里一咯噔,还是接通。

  “怎么了?”他故作镇定地笑,调侃,“想我了?”

  “你在哪儿呢?”辛戎顿了顿,问,“不在家吗?”

  他心忖,还挺敏锐的。支吾了几句,刚刚忙完,回家途中。

  辛戎在对面沉默。

  他有些心慌,“喂”了一声。

  “为什么明明到楼下了,却不上来,怕了?”辛戎平静地问。而后又轻轻笑起来,像在自言自语,“我都不怕,你这个傻瓜怕些什么……”

  兰迪一怔,心微微抽疼起来。他仰着脖子,朝向辛戎的窗子方向,肌肉好像也僵疼了。

  “等、等我——”他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别挂电话。”

  他三下五除二跳下车,慌张过马路,冲进公寓。他觉得好像有闪光灯从街上的垃圾桶边掠过,但无法确定,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顾虑了。他忽然同情起那些常年生活在聚光灯下的人物,真是被这些垃圾折磨惨了。乱画乱写的东西,被大众当成真相,取乐消遣。可远离、躲避是没有用的,总有一天,他会亲自消灭这些障碍。

  电梯在慢慢下降变换数字,还停留在十多层,他等不及了,直接选择爬楼梯。

  一级一级的楼梯,陀螺一般,旋转着上升。他使出全力,紧握手机,攀爬得越来越快。

  “开门。”他气喘吁吁,关节痛得厉害,站在熟悉的门前。这样狼狈,辛戎会不会害怕。

  门开了。辛戎逆光站在门后,看不清表情。

  灼热的呼吸和痛,都让他无法表达。他介意不了狼狈,将辛戎一把搂进怀里。

  他粗喘着低头,看见辛戎脖子上的一小节脉搏,凸起,疯狂地跳动着,跟他此时的心一样。原来,辛戎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冷静。

  辛戎环上他的后背,肢体有些僵硬,像生锈了似的,慢慢变成抓住他,深深地,像要抓破衣服,把手指插进他的骨肉里。

  无比的疼也没关系,疼死了也没关系。他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