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烈驹奔腾【完结】>第21章 20

  20

  分秒也不耽搁,当晚,庆功宴就开在了莱克星顿最好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达发马房的人自然是尽数到场,还有那些托管的大马主,只要在肯塔基露面的,也来了。

  辛戎进场不久,就碰见了佩德罗,两人隔着人群,对看一眼,很含蓄地点了点头,再装出不太相熟的假象,与旁人寒暄说笑去了。

  收购达发马房事宜还在由佩德罗推进,有多方在猜测这背后买家究竟是何方神圣。辛戎不想就此暴露,处于不清不爽位置,好在佩德罗花蝴蝶一只,与谁都有业务往来,熟的、不熟的,半生半熟的,纷纭打包,难辨真假。

  冠军花毯被抬进了进来,现场分发成一小束一小束,供人领取。人们凑上前去挑选,继续感受胜利喜悦。

  辛戎不动,远远看着,似乎对自己一手创造并促成的“成就”无动于衷。

  一大束花突兀出现在视线内,鲜艳欲滴,刺激眼球。辛戎一怔,顺着拿花的手,发现了持花的人,是兰迪。

  “干嘛?”辛戎问。

  “喏,”兰迪笑,晃晃手中的花束,“你之前不是送过我一支玫瑰吗?”

  “礼尚往来?没想到你们美国人也兴这种讲究呐。”辛戎挑眉,并不接过花,用手拨弄了下花瓣,“不对啊,你这应该算‘借花献佛’吧。”

  借花献佛,故意说的中文,才不管这家伙听不听得懂呢。

  “借、借花......先,先什么?”兰迪果然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借花献佛。”辛戎逗上瘾了,“笨!”

  “借花献佛......”兰迪一顿一顿,跟着模仿发音,“有什么特别含义吗?”

  “就是说你这种行为啊,不是自己掏钱买的,从别处拿的,还当礼物送人。”

  这是在责怪自己小气、没诚意?

  兰迪迟疑了一瞬,但看见辛戎是用笑靥面对,马上想通,原来是逗趣。他也不想冷场,手一收,将花束隐藏在身后,“你说得对,是我失礼了,下次,不,就明天,我送你亲自买的花,你喜欢什么花......”

  一个声音带挑衅地插/-进来,“他喜欢桃花。”祁宇简直阴魂不散,“我没记错吧,戎戎,你喜欢桃花。”

  兰迪不爽地拧起眉,却不得不装作置若罔闻。

  “祁先生从哪里听来的,我有说过自己喜欢桃花吗?”辛戎不慌不忙反问。

  祁宇脸皮厚,样样要占上风,蓦地贴近,一把揽过辛戎肩,用暧昧语气说道:“怎么没有呢,戎戎,你上大学那会儿,就跟我提过,你最喜欢你们校园里开的桃花树了,你还说,真希望春天盛开的时候,我也在,能亲眼看看,饱满像云朵一样的桃花。”

  辛戎一噎,再次被祁宇的无耻恶心到。他越刻意提起他们的过去,越是加速消灭仅存的美好。

  “怎么,你还没告诉这家伙,我俩是老相好啊?”祁宇身体倾向辛戎,笑容对兰迪示威,“没关系,让他眼巴巴望着也行。”

  辛戎用手肘猛地顶开他,退后一步,冷笑,“说实话,要承认曾经跟你有过关系,你不觉得丢人,我觉得。”

  祁宇捂着被顶疼的地方,“你——他妈的......”

  辛戎眼神变得冰冷,充满指责,不单单是因为今晚,而是横亘至今,尚未解决的任何一件事。

  祁宇盯着这样的辛戎,笑起来,面貌有些走形。

  空气中迅速积累起一触即发的能量,彷佛下一秒就要引爆什么。

  兰迪见势不妙,拦在两人之间,用肉身隔出一堵墙。

  “滚开——”祁宇低吼,想要推开兰迪,“别碍事,我和他之间的帐,你他妈算老几,来插手啊?”

  兰迪眯起眼睛,露出疑惑的表情,像是假装,又像是真心,“你说太快了,说慢点,说不定我能听懂。”

  祁宇剜他一眼,懒得再费口舌,想干脆越过他,与辛戎面对面。兰迪发现对方意图,丢开花束,袭胸推了一掌,这掌使了力,令祁宇脚底打绊。噗嘭,玫瑰花瓣飞溅在两人脚下。祁宇怒火直冒,扑向兰迪,被兰迪拦腰抱住。散落一地的花瓣,在推来搡去间,踩得看不出本来样子。

  “放开——”祁宇狠捶兰迪背,大喊,“假洋鬼子,你他妈放手!你再不放开,老子跟你没完!”

  这喊声引起骚动,全场视线整齐划一扫来,锁住风暴中心的仨。站在门口的黑人保安,也在向他们这边张望,似乎在观察局势,是否需要亲自出动。

  僵持间,辛戎呵斥出声,“够了——你俩都消停点儿,是不是非要被人粗暴地赶出去才行?”

  兰迪率先响应,立时松了手,横向张开双臂,示意不再动,作乖顺状。

  祁宇是顶要面子的人,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也不好再发作,拢拢领子,颔首向宾客们致笑。

  左兆霖急匆匆过来,神态紧张,向除兰迪之外的俩人赔笑。祁宇假装大度摆摆手,随即使眼色,让左兆霖带兰迪离开。左兆霖会意,拧了兰迪胳膊一把,抬抬下巴,示意儿子跟自己走。

  兰迪没动,看向辛戎,似在征求意见。

  辛戎接收到目光,却说:“兰迪,我想单独跟祁先生聊聊,可以吗?”

  兰迪愕然了两秒,僵硬地点点头,旋即转身走开。

  父子俩走开后,祁宇笑了,自以为胜利那种。他从侍者托盘里取了杯香槟,一饮而尽,一杯不够,又拿了一杯。

  辛戎则挥手,召来另一位端红酒的侍者,为自己斟酒。

  “什么时候跟那家伙好上的?”祁宇问,“上/-床了吗?”

  辛戎垂眼笑了片刻,而后抬脸,像是感到很可惜似地摇摇头。

  “祁宇啊祁宇,你这岁数是白活了吧?脑子里成天就装着裤裆里的那点事?还是——你其实,特别想要我比较一下,你俩谁更经得起操啊?”

  祁宇登时腮帮子绷紧了,没接话,星火再度显出端倪。

  辛戎继续讥讽,“输了,就是丧家之犬,还有什么资格叫板。”

  “钱我输得起,但要让我输得心服口服才行。”祁宇自顾自浇灭火星,举起酒杯,憋出不在乎、昂扬的语调,“不管怎样,还是祝贺你,Mr Xin。”

  辛戎看着男人,喉头忽地翻上来一阵酸楚,并不是因为祁宇对他软了、缩了几分,前情旧念喷涌,心有不舍或愧,而是浓烈的失望。这失望简直在意料之中,便愈加显得可笑悲哀。一直以来,祁宇实在太擅长包装,将无赖的质疑包装成清醒,自以为是的痴念包装成深情。人也好,事也好,永远是他对,所有人都错,都在负他,自诩为万中挑一、最无辜的“受害者”。

  辛戎深呼吸,慢慢吐出一口气,右脚贴着地面朝祁宇方向一抻,问:“你不是很想知道我这条腿是怎么回事吗?”

  祁宇一愣,勉力扯出的笑容戛然而止。

  辛戎叹了口气,像是在叹对方的蒙昧,“是汪子芊,汪子芊把我弄残的。”

  “汪、汪子芊?”祁宇似乎感到不可思议,“她为什......”

  “她什么都知道......”辛戎收回脚,静静站着,摇摇酒杯,红酒液挂浆在杯壁,再一点点溶回杯底,“你一定很好奇,我当年是怎么逃跑的,是吧?是她帮的我,但是有代价的。”

  他没再说下去,目光里有几分嘲弄。沉默下来。相对瞪眼耗下去没什么意义,他转身要走。祁宇拦住他,“怎么回事?她,汪子芊帮你逃到美国来的?我不懂,你说清楚,她既然帮了你,为什么还要害你,害你......”

  “我不是说了吗?这是代价,”辛戎挣了几下,酒液随着他身体的倾斜,洒了些出来,溅在两人衣袖上,“你不会连‘代价’两个字的意思,也不明白吧。”

  祁宇后牙槽咬紧,不依不饶重复,“说清楚。”

  “汪子芊她趁你不在的时候来过,她说只要我敢跳窗,就放我一条生路。二楼跳下去,足足六米高,那个时候,无所谓了,被你关着是死,跳窗也有危险,可能不幸脑袋先着地摔死,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尝试一下,我跳了,摔伤了,根本爬不起来。她下楼来,检查我的伤势,见我伤得不太厉害,像是有些失望,就命人打断了我的右腿,但她没有食言......”辛戎神色平静,语调没什么起伏,像在述说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般,“......她把我藏了一段时间,让你找不到我,本来没怀希望的,结果真帮我办了护照还有签证。”耸耸肩,变换了下语气,竟开玩笑道,“你们夫妻俩嘛,乌龟对王八天生一对,其实还挺配的。不对,她比你多一个优点,说话算数这点,她倒是比你出尔反尔要强得多。”

  今晚,辛戎喝了不少酒,颧骨浮起浅淡的酡红。和盘托出,果真有一种不顾死活、发泄似的爽。至于相不相信,那就看对方了。他看见了祁宇震惊的脸,还有浓厚遗憾,但这些,于现在的自己而言,都不顶用了。

  他蛰伏了这么多年,扳转了他们的关系,现在,他终于不再独自受苦,困在那密密麻麻的回忆中,祁宇如果还仅存一点良心,该受苦了。

  祁宇,才是那个该等待被制裁的俘虏。

  他脚底有些虚浮,像在雪地里一深一浅行走,好不容易出了电梯,走到房间门口,手刚攥住门把手,就有另一只手覆了上来,像是伺机等待许久。

  他回头,一双眼带有醉意。

  “为什么让我走?”声音是埋怨的。

  说话的人,几乎像是贴着耳垂吻上来。

  光投下来,卡住他和这人柔韧的侧影,动一动,那声音和手就一紧,掐断退路,似乎害怕他逃生。

  “让我先开门进去,好吗?”他微笑起来。

  兰迪愤懑地想,都这种时候了,这男人仍是那般游刃有余,温和地操持局面,带有一种“让你三分”的高傲。

  作者有话说:

  谢谢投喂。评论。戎戎,脆弱的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