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史蒂夫猛地转过头，惊讶而担忧地看向沃伦，“你……”
沃伦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他本不愿在众人面前将自己的问题曝光得一干二净，奈何洛基步步紧逼就是要把他的弱点摊开在大家面前，他打的什么主意他很清楚，但——
“你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洛基。”
沃伦的眼睛从房间里的每个人的脸上扫视过去，在不使用精神力感知的前提下，他其实完全无法看明白他人的表情暗含的意味，但这没关系，他对自己说，没关系。
“我做我想做的，与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任何关系。”
洛基静了静，然后像是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样，双眼发亮地直视监视器，“那么，我非常期待——”
他没再说自己期待什么，但谁都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深谙人心的黑寡妇保持着嘴边优雅的弧度，美丽的绿眼睛专注地欣赏起自己修剪圆润的指甲，通常来说，审讯该是她的专业领域，但有弗瑞的提前授意她今天更像是一个旁观者，并不活跃。
史蒂夫的胸口大幅度地起伏了一下，他了解在场众人的个性也清楚大家都不愚蠢，但他知道洛基这番阳谋实际上已经成功了——人心是一片沃土，任何种子都可能在上面生根发芽。他忧虑地望着半张脸都落在阴影中的沃伦，不知道自己这位某些时候格外迟钝的朋友究竟想不想得通这一点。
被挑明了能力无法使用的沃伦没再开口，弗瑞又问了洛基几个问题，但即使对方摆出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架势侃侃而谈，他们也无从辨认这些虚虚实实的话中孰真孰假。
“X教授尝试过影响他的想法，但是没有用，洛基自己就是个魔法大师，他很难被控制，”史蒂夫低声在沃伦耳边说道，也是洛基戳破这一点后，他才恍然大悟到弗瑞突然如此坚持的原因，“看来弗瑞是想……”
沃伦点点头，他这才知道，为何洞察计划之后对自己总百出一副防备架势的弗瑞会突然热情地邀请自己出席内部会议。
“所以最后就这样？”半个小时与洛基毫无营养的勾心斗角之后，托尼翻着眼睛摊了摊手，“这小子其实什么都没说不是吗？我不明白为什么国会轻而易举就允许那个傻大个带回去自己处置他——瞎子都看得出来他们回到阿斯加德根本不会处以重刑，那些政客们但凡能拿出对付我的万分之一的劲头，就能这只小鹿斑比留在水泥森林里！”
“我同意你的看法，”出乎托尼意料，弗瑞居然附和了他的观点，“我想他们会更喜欢‘引渡’这个词。”
“我保证不会再让他出来作乱。”索尔低沉的嗓音从门外传到门内，他迈着大步，站到了会议桌旁。
“抱歉，我看不出来你的保证有什么效力，”托尼转着座椅，昂着下巴面向索尔，“嘿，会放电的小子，我还以为你赶时间送你可爱的弟弟回家。”
他狐疑地上下打量着索尔，明目张胆地把“我怀疑你”四个大字摆在了脸上。
“是你们的局长要我再多留一会儿，”几次三番被针对，索尔对托尼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好感，他双目直视弗瑞，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愿分给这有意挑事儿的钢铁侠一眼。
“是这样不错，”弗瑞分开了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望向每一个人，他缓慢而郑重地说道，“我要说的还是有关‘复仇者计划’——”
“听上去接下来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沃伦站了起来，洛基的虚与委蛇和房间里古怪的气氛早就让他不想呆在这里了，眼见没有机会与洛基单聊，他也就不指望从对方那里打听克里人的秘密武器，既然如此，不如早点回家睡觉，“那么——”
“我也——”
沃伦一起身，班纳也自觉想要回避，但他们被弗瑞制止了。
“请坐下，卫先生、班纳博士，”弗瑞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两人，“请至少让我把话说完。”
“我知道你们觉得这个计划提出得有些草率，甚至有点儿赶鸭子上架，但事实上，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早在二十几年前我就有了这个想法，只是直到今天，我才觉得时机成熟，”弗瑞看向托尼缓声说，“霍华德还在世的时候，我们一度探讨过宇宙战争的可能性，当时我们一致认为太空之战避无可避，只是地球还没有准备好，所以我们有了诸多防御计划——”
“防御计划？”托尼重复了一遍，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你是说像‘洞察计划’那种，我可不觉得那是什么防御，弗瑞。”
“很多时候，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不是吗？”弗瑞没有在意托尼话中隐含的指责，“总而言之，异形、洛基和克里人，他们接二连三的出现绝不会是什么巧合，我认为在我们观测不到的地方，地球已经进入了‘宇宙战场’，既然现在我们有强有力的超级英雄和先进科技，复仇者计划正是提上日程的时候。”
“班纳博士，卫先生，请再考虑一下，”弗瑞诚恳地说，“这不是为了我个人，而是为了全人类、为了这颗星球，‘复仇者计划’遴选的也不是圣人，而是保护者——有能力有责任心去保护他人的战士们。”
“但浩克……”班纳被弗瑞口中“保护者”这个词引诱了，在心底深处，他确实希望自己可以带给人们的是帮助而不是尖叫。
“我说了，你只是还没找到窍门儿，”托尼抬手一巴掌就把意志并不坚定的班纳按回了座椅，“而且你留下来有什么不好？武力与智力最顶尖的人就在这里，万一你真的暴走了，我们也有法子控制住你。”
“……谢谢。”班纳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安慰，他只能把这当做好意先勉强收下。
“沃伦？”史蒂夫湛蓝的眼充满期待地看着沃伦，不管他自己怎么看待弗瑞这个计划，只冲着其存在的目的他就会参加。
“……我得再次声明我本质来讲不是个地球人，”顶着史蒂夫的目光，沃伦感到了一丝丝压力，他满怀费解的再次向弗瑞确认道，“我没准儿哪一天就会离开地球，对这里也没什么归属感——”
“但你刚刚拯救了无辜的人，两次。”弗瑞自信满满地伸出了两根手指。
“我只是……”沃伦蒙住了，他拧了拧眉毛——对呀，也没人把刀架到他脖子上要求他做什么，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积极地跑到前线去、还把自己炸了个眼冒金星来着？
“我只是不喜欢自己的住所被破坏，做了力所能及的事而已，”沃伦搜肠刮肚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并且再三思量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有着为同类牺牲的高尚情操和觉悟——”
“噢！可别算上我，”懒散地躺在扶手椅中的托尼举起手吊儿郎当地插嘴道，“我上千亿美金的身家可还没有继承人呢！”
说完，他自己先“哧哧”地笑了起来，众人都习惯了他这副正经不过三秒的样子，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但我不会，”沃伦无奈地继续说了下去，“我是不可能为地球牺牲自己的，弗瑞局长，也不会接受任何政府要员的指手画脚。”
他最后略带歉意地看了一眼史蒂夫，对方是他认识的人中道德观最重的一个，他不知道史蒂夫对自己的朋友有没有这么高的道德要求，万一真的有，他恐怕只能让对方失望了。
但史蒂夫只是笑了笑，亲昵地捏了捏他的手腕。
哦，沃伦想，看来他还是不够了解史蒂夫，或者说，他还没有那么理解人类。
“我完全理解，”弗瑞一脸平静，仿佛刚才公开宣称自己“贪生怕死”的人不是他看中的复仇者人选一样，“超级英雄的存在也不是为了拿来牺牲。
尽管英雄的一生通常都是以牺牲谢幕，弗瑞在心里默默按下了这一句。
“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他征求意见似的左右看看班纳和沃伦，两人对视一眼，最后无可无不可地默认了加入。
弗瑞松了一口气——想凑足人数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一件事。
“所以， 沃伦向后仰了仰身体，极小声地跟史蒂夫咬起了耳朵，“这个所谓的复仇者计划就是保卫地球英雄小分队是吗？
史蒂夫被沃伦的“精准 概括哽住了，他也是这才想起来上次开会沃伦的失踪状态还没有解除，等他出席的时候这个话题以及被所有人抛之脑后了，“……差不多，回家之后我再跟你仔细解释。
沃伦点点头，以为史蒂夫是在维持会议纪律，便老实坐好，不再说小话。
“我觉得还有一个问题。 托尼的声音又跳了出来，弗瑞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他的声音，奈何他本人近在眼前却根本管不住那张利口。
“瞧，我有个计划，既然我们说了这个‘复仇者’不会直属于政府，那么肯定不能在神盾局碰头——我已经让贾维斯把对面的大厦买下来了，不用太感谢我， 托尼查看着手机信息语气轻快地挥了挥手，“那么接下来——
他装模作样地抻了抻T恤上不存在的领口，挺起胸膛环视了一圈儿，故作深沉地说道，“——我们应该选一个领袖出来，他必须拥有超人的智力、武力，当然眼光和格局也……
“很有道理， 克林特连连点头，“我提议队长做领袖。
“等等，你不觉得—— 托尼表情一变，眯起眼睛充满暗示地看向一脸正直的鹰眼。
“如果是队长，我可以接受。 黑寡妇唯恐天下不乱似地抿嘴笑着跟上了一句。
雷神索尔早就看托尼不顺眼，再加上他对史蒂夫印象还不错，自然毫不犹豫地站了队，班纳左右看看，腼腆地挤出一个稍显茫然的笑容就是不打算表态。
“沃伦！ 托尼恼火地叫出了最后一个成员的名字，沃伦闻声望去，看见那双焦糖色的眼睛里装满了气愤和……委屈？他皱皱眉，觉得自己对人类情绪的判断力又下降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笑吟吟地等着沃伦表态，虽然确实有试探的成分在，但他们也都把这当成了战后的一个小调剂，结果如何其实对之后的工作并不会真的构成什么决定性的影响。可沃伦不懂这个，他分不出其中微妙的区别。
“其实，如果是投票的话，不管我投谁你都已经输了，托尼， 沃伦的直言不讳正正好好地捅在了托尼的肺管子上，气得对方直接夸张地捂住了胸口，他眨眨眼，“但我觉得，既然我们都有分歧，又都有各自的道理，现在选谁都没有意义不是吗？就算真有这么个领导人，我也不认为在座的哪位会是无条件执行命令的人，所以还不如根据具体情况再做判断，反正终究是各取所长罢了。
短暂的沉默后，是黑寡妇的笑声打破了这份沃伦制造的尴尬，她妩媚地侧了侧精致的头颅，似赞似叹，“你到底是真的对人情一窍不通呢？还是看得太通达反而不知变通呢，沃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