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甚柔软的床铺上睁开双眼，入目便是镂空花格的窗子，阳光透过缝隙投射在朴素但干净的被套上，点点灰尘在空气中清晰可见。
沃伦揉揉眼睛，默不作声地坐了起来，他茫然地环顾了一番阴暗逼仄的房间，有些不太适应这种与窗明几净丝毫不沾边的环境。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沃伦把被子一掀，抓起搭在一旁的袍子，下了床。
来到卡玛泰姬的第二天，沃伦很快便接受了自己不得不留在这个看起来有些闭塞的地方的事实，不得不说斯塔克大厦的各种便利性养刁了他的“胃口”，以至于一向自诩适应性极好的外星人也在内心对这从头到脚的不舒适暗暗吐槽。但不管怎么说，有人愿意暂时收留“无家可归”的自己总是件值得感恩的好事。
昨晚古一的一名弟子已经向他说明了卡玛泰姬内的一些规则包括弟子们的作息时间，沃伦便几乎是踩着最后的时点出现在了他们的“食堂”里——不得不说这里看似简单的食物比纽约的那些快餐可是健康、好吃多了。
不知道是受到了嘱咐还是这里的弟子被教养得非常无心外物，这个早晨没有人来打搅他，似乎所有人，包括古一在内，都忘记了还有他这么个客人。
沃伦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图书馆是个好去处，但在还不熟悉这偌大的建筑内部环境前他还不打算把自己泡在里面。
信步走到中庭，沃伦远远便听到了一些呼喝声，当空旷的庭院完全展露在他面前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他颇有兴味地站住了脚——那是昨日里那位被叫做莫度的男人在带领众人练习魔法。
魔法这种东西，说起来沃伦应该是见过的，只是他从没有“拥有”过这种能力。在浩瀚的宇宙中，能量的表现形式有很多种，使用魔法的方式也是如此，在这之前，他没在地球上见过这种力量，因而很有兴趣。
看起来真像是在玩儿烟花。
沃伦暗想，但大家实在太专注了而且无一例外地板着一张严肃认真的脸，这让习惯在工作室时不时跟托尼插科打诨的沃伦不太适应。
“你对魔法很有兴趣？”不知道什么时候，古一不声不响地来到了他的身后，她上前几步，与沃伦并肩站在一起。
沃伦侧过头看她，“我不是想偷师，古一法师，我只是对这种能量波动方式感到好奇。”
“好奇心，”古一的面庞柔和而平静，她澄澈的眼睛看向沃伦，“是探索真知的第一步。”“是这样，”沃伦点点头，移开了目光，没有来由的，他虽然喜欢古一但却不太喜欢古一的那双眼睛，这样矛盾的感受让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释，“那么，您打算教授我魔法吗？”
古一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来这里的人都是有所求的，沃伦，但你不一样，你对我无所求。”
“曾经有，”沃伦承认道，“但现在我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
在精神体持续衰弱、难以恢复的十几年里，沃伦一直在尝试各种办法、暗中寻觅各种“能人异士”，试图让自己恢复本来的面貌，但在得知卡玛泰姬这个地方之前，他已经因祸得福地恢复了大半。因此，在深谙人类社会没有“白来的午餐”这件事后，沃伦并不想再节外生枝些什么。
“我现在已经好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但你仍旧不懂时间的法则不是吗？”古一将问题直指核心，“我想这应当不是你第一次打破时间的壁垒出现在其他时空，对吧？”
沃伦的眼神暗了暗，或许因为天生“不死”的无敌设定，在宇宙里法师强者多如狗、时空跳跃遍地走的格局下，他们这个种族丝毫没有显露出过一丝一毫的穿越时空的天赋，他不是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来到地球后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是下意识的，沃伦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做太多纠缠。
“希望在这里，你可以自己找到答案，”古一随意看了看庭院中的情况，便背过手迈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她悠然的声音飘飘忽忽地传到了沃伦的耳朵里，“我不会教你魔法，那不是你的道路，沃伦。”
“等等，你为什么收留我？”这是沃伦最不解的地方，他们非亲非故，古一又一直表现得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别的却不肯多说一句，这让反复思考也想不到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是对方可图的沃伦非常困惑不安。
“再过几天，我会回答你这个问题。”
胸口被堵了一口气的沃伦只能按着对方的意思去寻找自己的“道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现在终于能多少明白自己大学毕业后爷爷口中经常念叨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他没有立刻动身去图书馆，而是选择坐到一旁的大树下，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些弟子的演练。魔法控制练习之后，便是一对一的实战练习，看着那些人手中的各色武器，沃伦的眼神忽然“噌”的亮了起来——他不知道这里还教授棍法。
但沃伦到底也不是什么武术狂人，他还不至于拎条棍子就直接下场跟人约假，只是默默站在一边，双手顺着他们的短棍轨迹比来比去。
“你对武技有研究？”
亲自调教了几名看上去应该是新手的学徒，莫度便不再插手，在旁束手而立。虽然看似整个早晨他都在专心教学，但这都是他这么多年来做惯了的事，完全可以分出些心神兼顾场外。
对沃伦·卫这个突然出现在卡玛泰姬的陌生人，他确实有些防备，但既然是古一法师开口主动留下的人，莫度便默认对方没有问题，只是这也引起了他的一些好奇心——眼前的小子既不缺胳膊断腿也不像是神秘学者，身上更没有任何受过魔法启蒙的痕迹，古一法师到底看中的是他身上的哪一种特质呢？这样想着他便放下昨晚的芥蒂，上前主动攀谈。
“家学渊源，”沃伦仰脸看了看莫度，拍拍身上的土也站了起来，“你们这里的棍法可不怎么样。”
饶是向来隐忍自持的莫度脸上也露出了愕然，当然也有不快，只不过他还不至于为此被激怒，“哦？怎么说？”
“太短了，”沃伦认真地说，“一寸短一寸险，虽然短棍看起来好像是更容易发力，但使用者多用蛮力出招，一旦近身战中对上比自己强大太多的敌人，很难做到攻守兼备。”
莫度眉心微敛，他深深地看了沃伦一眼，最终确认这个外来者只是过分直率到有些缺心眼儿，但并没有恶意之后，才缓声说道，“卡玛泰姬的武技都是服务于魔法，你说的或许有道理，但不适用于这里。”
沃伦面露了然，便也不再说什么，仍是饶有兴致地继续观战。
莫度的关注点也重新回到了场下的学徒身上，但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沃伦闲谈以获取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卫先生？”
“上班的时候被炸来的。”沃伦不假思索地答道。
“……”原来现在外面已经这么危险了吗？他是不是该去跟古一法师说说，加强一下卡玛泰姬的魔法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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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伦无处可去。
他没有被禁足，但第一语言不通，第二身无分文，在人类社会并没有点亮交际技能的外星人，只能憋屈地认下自己将在这除了WiFi外比纽约不知落后几百年的地方老老实实地呆上好几个月的事实。
“王，我看完了，”将厚厚的基本大部头放在图书管理员面前，沃伦理直气壮地说道，“你该教我梵文了，王。”
“……你不是已经从谷歌学到不少了？”王怀疑地打量着沃伦，他不是很清楚对方的底细，但从这奇快的阅读速度和那些毫不掩饰自己存在的金色精神体，他也知道沃伦绝不会向他外表展现的那样简单。
明明同为亚裔，王却丝毫没有因此对沃伦产生什么亲近感——当然啦，他跟谁都不亲近。
“谷歌又不是人工智能，机翻可解释不了语境变化下词意的变化，”沃伦说，随手翻开了自己之前看的那本《马克西姆的启蒙》指了指其中的几句话，“这几句根本读不通顺——你应该也不想因为这个让我‘误入歧途’吧？”
或许是误入歧途这四个字触动了王，或许是安安分分的沃伦让他愿意网开一面，高大壮硕的男人终于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好吧，我每天抽两个小时的时间指导你，上午9点到11点，带着你的书来图书馆找我。”
“谢谢你，王。”心满意足的沃伦抱着对方推过来的一摞新书本离开了图书馆。
这时候，王还不知道自己一时心软应下了一个麻烦。
当晚，沃伦就再度出现在了这位脾气不好的管理员面前，在看似态度良好实则暗地放空地听完了对方的一番挖苦和警告后，沃伦将四本书同时摊开在桌面上，放出了几颗金色精神分体，丢在了另外几本书前，他愉快地冲目瞪口呆的王点点头，“我们这就开始吧？首先是——”
王总算明白，为什么无论他给沃伦挑多少书，他总能在几天之内看完了——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答应得那么痛快，自己一个对上“四个”聪明脑袋，可以想见此后他悠闲的晚间生活将变得多么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