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阑珊,外壁上点点水迹未干,柔和了建筑原本冷硬的风格。

  这让降谷零他们面前的红砖老式公寓楼看上去更为陈旧,壁上相互交错的藤蔓经过洗礼愈发翠绿,像是束缚不开的锁链。

  不过玛丽却意外喜欢这类建筑风格,她看向车后座两人。

  “这就是你们的家?”

  她知道这是那位“经纪人”的房子,却觉得或许称为这对年轻人的“家”才更为确切。

  调查得到的情报里这栋房子是“经纪人”购买放到了“约尔”名下。

  而“约尔”似乎并不知道这一惊喜。

  很可爱的行为。

  不能理解玛丽眼中的深意,降谷零斜靠着琴酒,神色困顿,“不是家,是这个家伙的房子,我不过只是借住。”

  说着可能是想起昨天两人争吵后在酒店的放肆,那张娃娃脸染上一层薄红,他气恼地踩了脚琴酒。

  “就是这样,只是借住!”

  听出他语气中暗藏的委屈,玛丽笑笑,“明天早上我会来接你们的。”

  因为跑车报废没有出行工具,这个提议降谷零欣然接受。

  挥别玛丽,自然地挽上琴酒手臂,他依偎着,亲昵地在琴酒耳边低语。

  “对面公寓楼有人,楼上三层,八层都有他们的人。”

  比起降谷零,琴酒更为敏锐,“远处有人,数量不少。”

  对于这么多人数的监视,降谷零感到诧异,但想到早上那场车祸,他明白过来。

  他们是被当做诱饵了。

  监视不过目的之一,他们还想借此抓住部分觊觎项链的势力。

  不,或许应该说他们真正的目标藏在这其中。

  思索间,两人踏上六楼,走到属于他们的居室门前。

  虽说现在才准备好,但地址昨天就已定下,昨夜特意让贝尔摩德送衣服,便是为了把钥匙放在其中。

  一开始贝尔摩德选定的是独栋别墅,但降谷零觉得人员混杂的公寓楼更能让监视他们的人安心。

  这类老式建筑里,多是早出晚归,对生活麻木的居民。

  谁也不熟悉谁,碍于礼貌只要打个招呼,他们便会默认这是他们长久以来忽视的邻居。

  不会太关心这张脸他们究竟见没见过。

  就比如现在。

  “晚上好。”降谷零刚打开门,楼梯口上来两名男性,亚裔面孔,他笑着看向两人手中的塑料袋,“这是你们的晚饭吗?”

  其中一位男性戴着帽子,留着胡须,看不太清面容。

  他凝视着降谷零,却没有开口,抬手拉低帽沿,遮住视线。

  反而是一旁稍稍驼背的俊秀青年乐呵呵举了下袋子,凑到降谷零面前。

  “是啊,还有一些小零食,比如这个巧克力。”他自来熟地把零食塞给降谷零,“非常美味。”

  降谷零没有推拒,晃了下手上的巧克力,“谢谢。”

  与两人告别,关上门,降谷零不知该感叹巧合还是该觉得好笑。

  居然真的遇见易容技术精湛的人。

  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他说话时嘴角周围肌肉律动间的生涩违和,脸上应该带着面具。

  估计他们和他的想法一致,都选择在这样的公寓楼里隐藏身份。

  降谷零由衷希望他们能在重重监视下不要暴露自己。

  随手将巧克力扔进客厅的垃圾桶里,他知道这是他们在意示双方互不干涉。

  但可惜他们愿意,监视在他们周围的人可不一定乐意。

  而另一边比起降谷零的悠然自得,俊秀男人都快为自己的倒霉哭出声。

  虽然很幸运他们和展览关键人物成为邻居。

  但在他们去便利店买饭时,住所附近突然围满各式各样的人,即使是他也差点扔饭而逃。

  “怎么办啊。”

  那个模特居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她”的经纪人更是危险至极。

  俊秀男人欲哭无泪,他不过只是想凑个热闹,顺手偷个东西,怎么就变成高危任务了。

  始终沉默着的帽子男捏着塑料袋,突然开口。

  “不是女人。”

  “啊?”

  “不可怕。”

  “…………”

  贝尔摩德专门为他们准备的房子充满生活气息,各种生活用品成双成对,甚至客厅的茶几上还有留着灰烬的烟灰缸。

  不得不感叹贝尔摩德的细心,但在检查完卧室后,降谷零又充分体会到了她的恶趣味。

  满屋只有一张凌乱的双人床,床头柜上甚至还有两人的亲密合照。

  如果不是照片上琴酒笑得太恶心人,乍眼看去降谷零都快信以为真。

  衣柜里错落地摆放着为他们准备好的衣物。

  就和鞋柜里符合他鞋码得只有高跟鞋款式一样,给他准备得只有风格迥异的各类女装。

  有那么一刹那,降谷零都怀疑贝尔摩德的兴趣爱好是给洋娃娃换装。

  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法改变什么,唯一可以争取得只剩下床铺独占权。

  深知今天已经彻底惹恼琴酒,降谷零后知后觉感到后悔。

  早知道就少捏两下。不过居然没有一回来就教训他,琴酒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不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人掉包了吧。

  人不能多虑,一多想就容易出事。

  前一秒还在感叹琴酒真能忍,后一秒降谷零就扑到床上,狼狈地躲开来自身后的攻击。

  琴酒漠然站在床边,收回踹出的左腿。

  此时没有外人,一把降谷零十分熟悉的伯.莱.塔抵在他额前,琴酒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波本,玩得开心吗?”

  熟悉的阴冷笑容,降谷零松了口气,“还好,你不是别人假扮的。”

  这种变态气质无人能模仿。

  虽知道琴酒不可能开枪,但一直被匹恶狼阴恻恻盯着的感觉可不好受。

  他盘腿坐在床边,握住枪口移开几寸,“嗯,还挺开心的。”

  真不怕死。

  嗤笑着,琴酒屈膝抵在床边,一把钳住降谷零脖子,将他掼倒在床,倾身覆在他身上。

  “呵。”

  一切发生得太快,降谷零来不及有所反应就被恶狼叼住脖颈无法反抗。

  接长的发丝压在身下,头皮被扯得生痛,降谷零毫不在意,与琴酒双目对视。

  “大哥,恼羞成怒可不好啊。”

  语气是一如既往的轻挑,然而他被压制着,喉结活动间引起一阵疼痛,这让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暗哑。

  但即便窒息感让他的视线变得扭曲,他依旧笑着挑衅琴酒,不甘示弱。

  说实话即使是降谷零也觉得神奇,每次遇到琴酒他都控制不住想去挑拨。

  或许是因为他知道琴酒对他手下组织成员意外地纵容。

  先不说伏特加都能正大光明编排他大哥,据他所知行动组那边可没几个性格正常的人。

  这些人却能在琴酒手下肆无忌惮,某种意义上只要有用,只要不背叛组织,琴酒身边是最“安全”的地方。

  当然对他而言却是最危险的。

  眼底微暗,降谷零握住琴酒手腕,“如果不想被误认为你有什么奇怪癖好,大哥你就继续掐着吧。”

  “说实话我的皮肤还挺脆弱。”

  并无所谓别人有什么看法,但看到降谷零无所畏惧的模样,琴酒眯眼,松开手转身径直离开卧室。

  他不喜欢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比起折磨人,他更喜欢一枪解决所有麻烦。

  但可惜波本不能杀。

  起码现在不能。

  不同于以往的小打小闹,降谷零这次真切地感受到琴酒真的对他起了杀念。

  嗯?

  他揉着脖子,歪头注视琴酒离开的背影。

  发生了什么脱离他预计的事情?

  忽然想起贝尔摩德模棱二可的话语,降谷零的手顿住,表情冷了下来。

  啊,原来如此,怪不得会是他。

  住进公寓房的第一个夜晚,降谷零以如果半夜有偷袭,来救他们的人发现他们分床睡不好为由,理直气壮地要求睡在床上。

  “当然,让\u0027约尔\u0027独自睡在床上也非常符合我们的设定。”

  很遗憾这个提议并没有被采纳。

  第一夜除了因为太作死,被琴酒打晕扔在床上外安然无恙。

  或许是第一天过于倒霉,接下来的几天安稳顺利到降谷零都觉得不可置信。

  当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所发生的斗争他无心关注。

  相安无事到彩排第四天晚上,降谷零低头摆弄手机靠在床头,琴酒正在客厅抽烟,浓郁的烟味从门缝飘入室内。

  这几天他们都是这种相处模式,直到睡前他呆在卧室,而琴酒则在门外,两人互不干扰。

  这也让降谷零产生一种诡异的既视感。

  夫妻冷战似乎就是这样。

  这个联想一出现,降谷零不禁打了个寒颤。

  “叮咚。”

  门铃声响起,打破这奇妙的平静。

  降谷零没有动作,懒散地靠在床头,他放下手机,半垂着眼,全身戒备。

  按灭香烟,琴酒看了眼卧室房门起身。

  透过猫眼看去,门外是一位极其美艳的女人,即便被猫眼扭曲身形,也无法磨灭她的美。

  琴酒皱眉,这名女子很眼熟,但不重要的人他向来不会去记,因此对她他毫无映象。

  没有察觉到危险,他直接打开门。

  “嗨,请问是你叫的上门服务吗?”

  女人穿着并不暴露,但皮质的紧身衣使得她优越的身体曲线一览无遗,是男人无法抗拒的性感。

  她朝琴酒抛了个媚眼,手指轻点红唇。

  贝尔摩德的易容技术什么时候连他也发现不出异状?

  琴酒打量着她,侧身让出进门空间。

  “阿啦,亲爱的,你居然想玩三人行吗?”

  一只手从琴酒身后探出搭在他肩膀上,甜腻的声调在他耳边响起,非常动听,但琴酒却觉得有只苍蝇在叫。

  认定又是波本和贝尔摩德在搞事,他拍开放在肩膀上的手,转身离开,却被降谷零扯住胳膊。

  “不好好说明下的话,就滚出去吧,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