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家是京城里有名的商户。因为家里出了个侯爷夫人, 所以邓家最近十几年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邓珏,邓氏的大哥,也是目前邓家商号的主事人。邓家商号名下的产业很多,绸缎庄, 胭脂店, 饭馆茶楼都有, 城郊还有几十亩的田庄,和一般的官宦人家过的生活无差,甚至还有富裕一点。不过商户就是商户,不仅在社会地位上差人一等,连带着姻亲上也很难加入高门。

  邓氏能够成为侯爷夫人实在是阴差阳错。闻钊庶子出身, 虽然出身侯府, 但是有个能文能武的嫡出二弟, 他将来不过就是做一个小官。饶是如此,当初这门亲事闻老侯爷也是不同意的。是闻钊铁了心要娶邓氏, 他仕途需要银钱打点,急需邓家这样财大气粗的人家。

  事实证明闻钊这步棋走对了。邓家也急需一门高门大户的姻亲,所以对闻钊的资助是不遗余力的。闻钧病故, 闻钊袭爵, 邓氏成了侯爷夫人,邓家也平步青云,顺风顺水地过了十多年。

  不过最近一年邓家的生意似乎出了一些问题。先是绸缎庄和胭脂店连连被人抢了生意,利润已经大不如前。再就是最近几天, 饭馆被查出购进了私盐一事, 直接被官府查封。南方的新茶被堵在了路上迟迟进不了京, 茶庄因此得罪了几个好主顾,生意冷淡。

  一连串的打击让邓珏有些蒙。他已经觉察出这一切绝非偶然, 显然是有人刻意打压邓家。他先从商场上的竞争对手入手调查,一无所获后又调查了和邓家有过节的几家,收获也不大,很快,他将目光定格在了镇武侯府。

  作为嫁妆,邓氏手里也有六七间商铺,她从小耳濡目染,一项都经营得极好,最近半年,邓氏名下的铺子连连出事,她已经卖掉了其中四间。这样的情况终于引起了邓氏和邓珏的注意。

  兄妹俩聚在一起商讨了一天,终于确定有人在针对邓家所有的生意。

  “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邓珏问。

  “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得罪什么人?大哥不妨想想是不是你在商场上得罪了谁?”邓氏可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她现在被闻云婉的事情弄得焦心不已,要不是邓珏过来找她,她都没有心情寻思这事。

  “商场上你来我往都是用惯的手段。这次却完全不像,这种手段明显是想断了我们邓家的根基,当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我们留了。”邓珏说到这里,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

  邓氏看着邓珏紧蹙的眉头,试探着问:“这么严重吗?”

  邓珏笃定道:“不可能是其他商家,否则不能一点风声都没有。我感觉这次是大人物。”不得不说,邓珏多年在商场上历练,判断还是很准确的。

  “大人物?大人物为什么要和我们邓家为难?”邓氏想不通。

  邓珏叹了口气,“所以我才来问你。你的嫁妆铺子可是最早出问题的。”

  这么一说,邓氏终于安下心来仔细回忆起来。她想了半晌,突然道:“我想起来了,最早铺子出事,好像是在四月份,那时闻弦歌才刚刚搬回府里居住。”

  “是那个小丫头?”邓珏觉得不可思议。“就算她真的这么恨你,她一个小丫头哪来的心计手段搞垮你的铺子,再说,她哪来的本钱?”商业打压,没钱是绝对行不通的。而且这不是几百几千两银子就能做到的事,闻弦歌哪来那么多银子?

  “那可难说。闻弦歌的师姐是靖国公府大小姐,没准会给她一些银子。还有,她和宫里的承云公主关系密切,得到一些帮助也是有的。再者,宋氏的嫁妆虽然在我这里,但是当年到底陪嫁了多少商铺,我都不清楚。这些年我尽量克扣她的日用,可是看她手里似乎并不缺钱的样子,由此可见,她必然还有其他的方式弄到银子。”说起闻弦歌的钱财问题,邓氏话就多了起来。对于闻弦歌的吃穿用度,她真是不遗余力地缩减。一方面源自商人锱铢必较的本性,另一方面,她并不想闻弦歌过得太好。

  “你就不该留着她!”邓珏阴狠地说。

  邓氏撇嘴,“我们搬进侯府她就被乐锦大师带走了。国乐坊那种地方,说严不严,说不严也不是谁都能进的,我有什么法子下手?本来想着等她回来后动手,可是这丫头竟然会武功,好像还很厉害的样子,招式我都用了,根本奈何不了她。”

  兄妹俩商量来商量去,总觉得这件事就是由闻弦歌引起的,不管是不是,两人都决定先除去闻弦歌再说。

  闻弦歌从国乐坊回府,很快就收到了邓珏和邓氏见面的消息。京城中邓家的商铺出现问题,这件事她是清楚的,她师姐公冶音当成一个笑话讲给她听。她在确定这件事不是公冶音做的之后,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操控。

  “你猜他们商量到最后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闻弦歌问庆儿。

  庆儿撇嘴,“总归是要害小姐的。”

  闻弦歌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所以咱们要加小心了。”她推开窗,看着院子里的花落了一些,叹道:“和亲一事没有定论,师姐的心情也不好。我这边又有事,庆儿,为什么长大后会有这么多烦恼呢?”

  庆儿笑道:“小姐,奴婢听说皇上都要烦恼国家大事,可见天下人都有烦恼的。”

  “你的烦恼是什么?”闻弦歌回头。

  “奴婢怕小姐哪天抛下奴婢啊,奴婢没有别的念想,就想一辈子跟着小姐。”庆儿央求着。

  闻弦歌摇头。她虽然年轻,也知道为了身边人着想。她不去想婚事,是因为她的婚事无人做主。但是她可以给庆儿做主,给她找个好人家。女子终究还是要嫁人的,这道理她是赞同的。

  与荥国和亲一事,原本定了公冶音。不过还未宣旨,公冶音的舅舅黎阳王就从黎阳进京,力阻公冶音和亲一事。宫中太后也不赞同此事,皇帝犹豫未决之时,黎阳王大闹靖国公府,从祠堂中请出了公冶音生母商阳郡主的灵位,逼着公冶术去皇帝面前求情。这件事闹得实在太大,加上靖国公为此气病,皇帝体恤功臣,决定留下公冶音,重新寻找和亲人选。

  整件事中,公冶音未发一言。她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祖父祖母和舅舅为了不让她去和亲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尤其是她舅舅黎阳王,为了这件事甚至违抗皇命,身为藩王无旨进京,事后会被皇帝如何责罚都不顾了,只为对得起自己那早死的姐姐。公冶音感动的同时心也愈发冷了。舅舅尚且如此,可是要推她入火坑的却是她的亲爹。

  得知公冶音不用去和亲,闻弦歌高兴得立刻去了靖国公府。公冶音对她依旧是温柔的。不过提起这件事,竟也是云淡风轻。闻弦歌很担心公冶音的状态,以她对公冶音的了解,师姐越是平静,表示她的内心情绪越是激烈。

  “师姐,一切都过去了。你……别总是想着这件事。师父说,过段时间要外出游历各国,我们可以陪她去啊,离开京城是是非非,外面大好河山等着我们呢。”闻弦歌笑道。

  这话确实让公冶音动心。若是真能去各国游历一番,有这个机灵的小师妹陪着,倒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可惜天不遂人愿。

  和亲一事已经耽搁了半个多月,几个人选都有人力保,被先后否定。皇帝也有些烦心,其实选谁去和亲并没有什么区别,但他也不想激化朝中矛盾,更不想寒了功勋世家的心。

  几番斟酌没有定论,皇上只得再次号召群臣忠君体国。一番动员下来,还真有人愿意用自家女儿去搏一个好前程。

  殷盼柳得知连番打压下来,邓家已经现出颓势,她命令莲衣继续加大力度,争取将邓家彻底压垮,无法翻身。她做事一向果决,一旦决定动手,就再也不会考虑退路。至于这其中有多少无辜,她完全不会考虑。

  做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她自问不是经天纬地之才,没办法做到两全其美,那么也就不用费心去求得周全了。

  邓家已经不足为虑,她拿不准闻弦歌对于闻钊一家的心思。每次闻弦歌下手的时候她都以为闻弦歌准备好了,但是每次闻弦歌都留了一手。她可不认为闻弦歌是个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小丫头的心狠着呢。

  “公主,刚刚收到最新的消息……”荷衣欲言又止。

  殷盼柳皱眉,“说。”

  “镇武侯上了奏表,愿意献出三小姐闻弦歌前往荥国和亲。”荷衣低声道。

  “闻钊居然不怕言官的口诛笔伐,可见皇伯父这次给的诱惑不小。”殷盼柳用手中折扇敲敲面前的桌子,“先看看形势吧。”

  闻钊原本不想献出闻弦歌,但是最近府中多事。先是闻云婉闹出丑事,再是邓家被打压,闻钊不是个傻的,已经觉察出有人要对闻家不利。他不想坐以待毙,和亲是一次机会,皇上给出的补偿是爵升一级,官加一品。

  闻钊已经是侯爵,再加一级就是公爵,至于官职他倒是不在意,有了国公的爵位,就算没有了邓家的支持,他也能保子孙繁盛,世袭罔替。

  朝中言官得知此事,对闻钊口诛笔伐,更有甚者,上书直言闻钊以朝廷已故功臣之女和亲,不仅不顾亲情,更令功臣在天之灵难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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